第二十四章 刻不容緩
依蘭縣城外百裏地靈隱寺,一夥人早早地起床行動了起來。一個十五六歲,身著錦衣,長得眉清目秀的少年問:“先生,我們不是暫定計劃要暗中調查,不驚動府衙嗎?怎麽這麽大陣仗進城?”
五柳麵色嚴峻,說:“依蘭縣駐留的難民太多,我覺得有點兒不尋常。進城刻不容緩。”
一行人翻身上馬,揚塵向依蘭縣城奔去。
來到依蘭縣城外,烏壓壓一群難民已經等在城門外等著開城門了。五柳等人看到這個陣勢,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麽多人?城裏能吃得消嗎?”五柳皺起了眉頭。
難民們看到來了一群騎馬佩劍的貴人,都緩緩圍了過來。許多人想要在這些人跟前討點兒東西,可是卻有些膽怯。
終於,一個穿著破爛、邋遢瘦小的少年向他們伸出了手:“大人,您行行好,施舍點兒吧!我娘和妹妹病了……”少年說著說著就流下了眼淚。
其他人見少年起了頭,也紛紛伸出雙手:
“大人,行行好,施舍點兒吧。”
“大人,我家孩子好幾天沒吃飯了。”
“大人,我爹娘快要餓死了,行行好吧。”
……
五柳皺起了眉頭。旁邊的軍士鏗鏘拔出了刀,將眾人嚇退了一步。
五柳轉身,手在空中一壓,按住眾軍士。然後向眾難民說道:“諸位,請聽我說,我們是奉齊王之令來依蘭縣考察難民安置情況的。齊王仁慈,他說:天下大旱,糧食布帛難以生產,民生艱難。不管是哪裏來的難民,甘州都將傾盡全力妥善安置,讓大家都能活下去!今日我等進城就是來督察依蘭縣賑災的。”
眾人聽了麵露喜色,紛紛跪下,感謝齊王殿下仁慈。
“諸位都請起來吧。”五柳扶起跪在前麵的少年,“來,孩子,起來吧。向我說說你們的情況。”
眾人起身,少年隨著五柳來到一旁,說起了依蘭縣難民的情況。
“我們都是韓老大帶領進城去做活的。現在城裏有好幾處工程,隻要做活就有飯吃。我沒有什麽技術,就隻能跟著他們去修城牆。”少年說。
韓老大?五柳順著少年的指示看去,一個方臉的壯實漢子在不遠處向他施禮。
五柳微微點頭回禮。五柳看到瘦弱的少年一臉疲憊,拉起他的手,看到他的雙手已經有些腫脹,上麵有許多汙垢和傷口。又摸到少年拇指和食指上有些繭子,五柳心想這少年原本是家境優渥的讀書郎,如今卻因天災做起了徭役的活,一時唏噓感慨。
“你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以前念過書的吧?”
“我叫王子文,家在秦州金城縣王家村,原本家裏有些薄產,供我讀過幾年書。現在天下大旱,顆粒無收,我家的地就沒有人種了。加上我爹生病,家裏賣光了,最終入不敷出,過不下去了,全家隻好向甘州逃難。途中父親去世,如今我娘和妹妹也生病了,她們在城外五裏處的長春觀。”
“現在一天幹幾個時辰的活,薪資是多少?”
“卯時開始,工地給來做活的人發一個餅子一碗湯,就開始幹活了,一直到未時有半個時辰的吃飯和休息時間。薪資兩天一結,一天10文錢……大人,城門要開了,我得快點兒兒排隊進城,遲了是要扣工錢的。”少年看到城門處有了動靜,急忙告罪了,朝城門處擠去。
此時,城門緩緩開啟,出來一隊軍士列在兩旁,緊接著出來一個大腹便便,手提大刀的小頭領,身後跟著幾個拿著籮筐的軍士。頭領邊走邊喊:“有編號的排好隊進城!想要進城,自覺投錢,有編號的難民進城一文錢。買賣貨物的民商視其貨物多少,兩文起步……媽的,都排好隊,誰要是亂擁亂擠老子就踹死他!”
剛才還亂哄哄的人群,擠擠攘攘,不一會兒前麵的隊伍已經排的有模有樣了。
“一號石毛蛋。”第一個進城的難民往籮筐裏丟下一枚銅錢,進去了。
“二號宋山竹。”
“三號張寶根。”
……
難民們依次進城。
“軍爺,我是進城賣菜的。”一個老嫗推著兩筐菜說。
頭領往菜框裏看了一眼說:“兩個銅板。”
“哎!”老嫗留下了兩文錢進去了。
五柳看著城門處有序進城的人,摸起了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
“老師,這裏挺有秩序,進城做工的難民都有登記編號。我看依蘭縣做事挺嚴謹的。”謝曉宇說。
“表麵確實風平浪靜,暗地裏如何,要潛入水下才能得知。依蘭縣是甘州的門戶,是不容許有閃失的。”五柳說。
謝曉宇點頭受教。
五柳和謝曉宇一行人走進依蘭縣城,看到街上商鋪林立,街上人來人往,氣象繁榮,並沒有比往年蕭條多少,隻是街上的乞丐比往年多了許多。
五柳眼角瞥見幾個乞丐在暗地裏打量著他們。這幾個乞丐跟了他們一段路後,在拐角處又與新跟上來的幾人碰頭,接著又走了兩人,估計是去哪裏報信了。
乞丐竟然對他們的行蹤感興趣,這可有意思了。五柳和謝曉宇相視後冷笑。
在一個街麵上,縣令高誌遠率領許多官員在旭日下等候迎接。此時天氣不算太熱,高誌遠卻不斷擦著額頭的汗珠。縣丞張新彥嫌棄地瞥了他一眼,走近了說:“大人,對於難民,我們依蘭縣無論是截留還是賑撫都做得非常好。上峰來訪,您有功無過,何須驚慌?”
高誌遠慌張地說:“可,可是我們用糧食造……”
“大人!”張新彥大聲警示,提醒他不要亂說。
高誌遠反應過來,心下一慌,連忙住嘴不再提剛才的話題。等了一會兒後,高誌遠又湊到張新彥跟前慌張地說:“我們之前上報了幾次難民動亂,齊王府會不會派侯爺下來查……”
“大人,我們依蘭縣是甘州南方阻截難民的第一道關口,負擔極重,出點兒事兒不是很正常的嗎?”張新彥說,“況且目前,我們縣已經控製住了難民暴動,上麵隻有嘉獎的份,何來責備之說?”
高誌遠聽了這話心下稍安,深呼吸了幾下,像是對自己打氣,說道:“彥,你說得對!是我太沉不住氣了,幸虧有你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