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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影憐花饌宴名士 張天如巧辯難大儒

  “先生若是喜歡,下次再來,我要做一桌宜於高人雅士的菊花宴,配以百花露。可惜先生來的季節不對,不到秋涼,找不到菊花,也釀不成百花露。秋露初起,山林疏朗,月白風清……”影憐從想望中醒悟道:“看我這般絮叨,了這麽多不該在筵席前的話,掃了先生雅興。先生慢慢品用,我吹個曲子給先生侑酒。”罷,取了一管烏油油的紫竹簫,靜心屏息,細細地吹出一首古曲。


  張溥回到垂虹橋邊的船上,輾轉反側,良久難眠,數年的時光,不知徐佛是什麽模樣了。聽得四下雞鳴,才沉沉睡去。朦朧之中,仿佛躺在十間樓柔軟的香榻上,徐佛已擺好了酒宴,滿室香氣,執壺把盞,情深意濃……竦然驚醒,見東方日頭已高,咳嗽一聲,長三趕忙進來道:“老爺可醒了,楊姑娘已等了半個時辰。”


  “怎麽不喊醒我,教人家空等。”


  長三見主人嗬斥,委屈道:“楊姑娘知道老爺在睡,不教驚動呢!”


  張溥起身淨臉漱口,整好衣裝,出艙一看,見垂虹橋下楊影憐衣袂翩翩,立在婆娑的柳樹下,不住地往船上張望,一個跑街的廝蹲坐在旁邊,放著兩個大食盒。張溥站在船頭招招手,影憐見了,忙教廝將食盒挑上船來,道:“昨日媽媽不在,未便款待,唐突佳客,今日特來還禮。”


  張溥笑道:“該不是試探我的真偽來的吧?”


  “先生笑了。婢子出生得晚,一直仰慕先生文章風采,今日既夤緣會麵,自然不肯放過了。親到廚下調製了幾樣菜,昨日失禮之處還請海涵。”


  “言重了。你不怪我唐突佳人,我就領情。”


  “婢子越發惶恐無地了。先生請在船頭稍待,容婢子擺設酒菜。”楊影憐彎腰入艙,掃一眼艙內的木桌,出來蹙眉道:“這等醃臢,如何招待貴客?福子,你快回去取那綠竹桌來。”


  福子一指遠處道:“姑娘,那桌子有人送來了。”


  “誰這麽細心?”楊影憐往岸上望去,見一頂轎如飛地趕來,眨眼間到了岸邊,轎簾方起,綠襖女子從轎中下來,懷裏抱著一張通體碧綠三尺見方的竹桌,嬌喘道:“姐姐,可曾耽誤了用?”


  “玉妹妹,你來得正好。”


  玉取香帕拭了鬢邊的細汗,笑道:“妹妹想張先生何等尊貴的客人,怎好用那船上的破爛桌椅,見這綠竹桌還在,想必姐姐走得急,一時忘了,便趕過來。謝謝地,總算沒有誤事。”


  長三嘴裏咕噥道:“謝什麽地!還是謝謝我家老爺的瞌睡蟲才對。若不是他多睡了一個多時辰,兩桌酒席都吃過了。”忙幫著搬入船艙。玉見張溥立在船頭,一件淡藍的道袍隨風飄擺,更覺灑脫,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見了禮,三人一同進了船艙。玉將錦墊放好,三人依主賓之位坐了,影憐將紅漆食盒中的美味佳肴依次取出,四涼六熱,佳肴雜陳,色彩斑斕。


  張溥看了,多是不曾見過的,驚問道:“這是什麽宴席?”


  “這是婢子依照《餐芳譜》調製的花饌。”影憐逐一指點道:“四涼是迎春花、金雀花、玉蘭花、玫瑰花。六熱是杏花、桃花、芍藥花、薔薇花、百合花、茉莉花。”


  “鮮花入饌,古來有之,隻是不曾親眼得見。屈子《離騷》: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九章·惜頌》又:播江離與滋菊兮,願春日以為糗芳。今日見了姑娘的花饌,才覺古人言之不虛。若是下鮮花皆可入菜,該是何等華麗的筵席!”張溥不勝讚歎。


  玉道:“為這桌花饌,姐姐忙了大半夜,今個兒一大早起來,去采了滿滿一籃子鮮花,挑選、洗淨又忙了多半個時辰,平常兩三桌酒席也不用這般費神。”


  “有勞了。”張溥含笑一揖,影憐遜謝道:“媽媽不在,有事女兒服其勞,本屬份內之事,豈敢當得勞動二字。”


  玉嘻嘻笑道:“姐姐知道先生是西張後,整夜不安,她從敬佩的就是滿腹詩書的君子,怎想險些開罪了先生……”


  張溥見影憐的臉色越發窘得緋紅了,忙打斷道:“偶遇容易相知難,萍水相逢,有些戒心也是人之常情,你們姑娘家心些總是好的。”


  玉見張溥和藹親善,登時沒了拘束,活潑起來,拍手笑道:“噫!我倒有個主意,先生若再去陌生的地方,可在胸前寫上西張兩個大大的字,別人自然不會不知了。”


  張溥大笑,“那見到的人豈不個個我是瘋子?”影憐也撲哧笑了,伸手在玉臂上擰了一把,啐道:“你這利嘴的丫頭!這般口沒遮攔,虧得先生是極有肚量的,不然責怪下來,姐姐就是給先生做一輩子的花饌也難贖罪了。”


  “姐姐竟想一輩子給先生做飯麽?”玉樂不可支,幾乎彎腰笑倒,“那、那要不要工錢?”


  影憐一時大窘,羞得麵紅耳赤,狠很瞪她一眼,責問道:“你要作死麽?這般亂!”


  “是你自家要做一輩子的,怎麽反來問我?”玉嘴裏兀自不依不饒,影憐忙將一塊鬆餅塞到她嘴裏。張溥見她尷尬,忙轉了話題,問道:“方才你的《餐芳譜》是何人所作,難道竟是聞所未聞的珍本秘笈麽?”


  “哪裏是什麽珍本秘笈,不過拾人牙慧,從宋人林洪《山家清供》、我朝高濂《遵生八箋·飲饌服食箋》、王象晉《群芳譜》中所載的花饌輯錄匯編,略加改變,便成了此書。解悶好玩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張溥本以為這些菜肴不過是她一時興趣所至,不想卻都有來曆,他平生讀書極博,但多屬經史時文,那些清玩雅賞的文章不曾涉略,見她年紀,讀書竟極駁雜,心下既有幾分佩服又有幾分惋惜,感慨道:“看如此精致的花饌,色彩繽紛,豔麗異常,就是不見到影憐姑娘,也可推測必是出自一位蘭質慧心冰雪聰明的妙人兒之手。這般稀罕雅致的筵席,大快朵頤起來,不免有些焚琴煮鶴,實在不忍心吃下肚去。”


  影憐終究年紀還,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惆悵,隻以為他起了憐香惜玉之心,舉箸勸道:“江南有四時常開之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若是聽任它自開自落,化作春泥,也屬可惜,不如填填先生滿是詩書的肚子。先生多吟幾首花間詞句,它們也就得其所哉了!先生看這個涼菜名喚春光乍泄,是將迎春花在熱湯裏氽過,用醬、醋拌成的;這個名喚金屋藏嬌,是將金雀花在熱湯氽過,拌以糖、油、醋;這個名喚春色滿園,是以玉蘭花為底,點綴些桃花、杏花……這六熱菜是桃花鱖魚、月季蝦仁、芍藥銀耳、百合時蔬、茉莉豆腐……還有梅粥、藤蘿花餅、槐花糕……”


  張溥聽她流水價來,如數家珍,仿佛吸風飲露的仙子,清雅脫俗,沒有一絲塵世煙火之氣,不由連連讚歎,暗忖青樓並非善地,此女子資聰慧,多加**,假以時日,必是橫絕一時的人物,不然久處勾欄,為風塵所誤,豈不可惜?看著影憐如花的笑靨,大有憐惜之情,不待她完,問道:“徐佛的色藝曾擅絕一時,不少公子王孫大把地拋銀子,她卻未尋下個可心的,一直留在歸家院。這些年來,她教了你什麽?”


  不等影憐出語,玉搶著答道:“琴棋書畫,姐姐沒有不會的,尤其是寫的詩詞,見到的人無不擊節稱賞。姐姐,快背幾首給先生聽聽。”


  影憐從袖中取出幾頁紙來,含羞奉與張溥道:“信筆塗鴉,敝帚自珍,不足入方家法眼,隻可供先生一哂。”


  張溥將詩章輕輕接過,一行行娟秀的楷婉媚絕倫,取法玉板十三行,又雜有虞世南、褚遂良的筆意,鐵腕銀鉤,不似女子所為,第一首題為《詠竹》:

  不肯開花不趁妍,

  蕭蕭影落硯池邊。


  一枝片葉休輕看,


  曾住名山傲七賢。


  張溥不禁對她刮目相看,此女果然有誌氣。再看第二首,也是一首詠物詩,詠的卻是梅花:

  色也淒涼影也孤,

  墨痕淺暈一枝枯。


  千秋知己何人在,

  還賺師雄入夢無?

  似有拜立門牆之意,又將後麵一張看了,卻是一首古歌行,借吟詠楊花道其身世飄零:

  楊花飛去淚霑臆,楊花飛去意還息。


  可憐楊柳花,忍思入南家。


  楊花去時心不難,南家結子何時還?

  楊白花不恨,飛去入閨闥,

  但恨楊花初拾時,不抱楊花鳳巢裏。


  卻愛含情多結子,願得有力知春風。


  楊花朝去暮複離。


  傷春悲秋,自古如此,何況是個年華近於二八的女子,有些纏綿感傷之情自是難免,張溥也未多想,卻對那些清麗的詞句極為讚賞,笑道:“影憐,你這些詩詞足見資,實在是巾幗不讓須眉。我此次回來,要收拾社事,文書筆劄瑣事極多,長三讀書不多,指望不得,實在需要一個伶俐機敏的人,你如願意隨我,不懼繁雜,等你媽媽回來,我出些銀子與你脫了籍,與我一起到太倉如何?”


  “先生,我怎會不願意?大的事情我幹不來,但灑掃庭除伺候筆墨,決誤不了事!複社多英雄豪傑之士,我早就景仰……”話到此,影憐的麵色陡變,刹時灰白有如枯木敗絮,眼裏登時含了淚,搖頭道:“婢子怕是有心無力了,先生是何等高貴的人,婢子怎能高攀得上?先生的好意,婢子終生難忘……嗚——嗚--”她嗚咽出聲。


  “姐姐,你怎麽了?敢是先生盛情相邀,你竟歡喜得哭了麽?要不就是你舍不得媽媽,舍不得眾姐妹,其實太倉到盛澤又不遠,來回極方便的……”玉見她哭得傷心,急聲勸解。


  張溥也道:“你若舍不得她們,我也不會勉強。”


  “先生-——”影憐抬起淚眼,“我不是不願意……好妹妹,你不知道姐姐心裏的苦楚,姐姐是個不幹淨的人,若是隨先生去,不得玷汙了先生的名聲,若不隨先生去,又拂了先生的美意,也大違我的心願,進退兩難,姐姐的命好苦!”低頭悲泣,玉聽了,哇的一聲,與她抱頭痛哭。張溥不知哪句話惹惱了二人,一時摸不著頭緒,饒是身為數千人的士林領袖,但麵對兩個女孩痛哭失聲,也覺手足無措。


  長三聞聲進來,冷笑道:“想是知道我家老爺官俸不多,一時舍不得夜夜笙歌,後悔了。要貪圖財物,何必巴巴地跑來……”


  “啪”的一聲,長三話未完,臉上早著了一巴掌。玉氣憤憤罵道:“你這個隻知吃食睡覺的蠢貨,青白日地亂嚼什麽舌頭!我姐姐是想起了淒苦的身世,忍不住哭起來,什麽後悔不後悔的?”


  “什麽身世?”長三捂著火辣辣的腮幫道:“有什麽話好生麽,怎麽下這般狠手!若把牙齒打落了,你賠得起麽?你的牙那麽細,放到我嘴裏,就是兩顆換一顆,我也吃虧的。”


  “你要占我的便宜麽,哪個會將牙齒放在你嘴裏?”玉作勢要打,長三急忙一跳,出了船艙,玉兀自不舍,二人跑到艙外糾纏。張溥見他們二人去了,輕吟道:“楊花飛去淚霑臆,楊花飛去意還息。可憐楊柳花,忍思入南家。詩句哀怨淒絕,不似無病呻吟,似有難以出的隱情。看來你必有一番摧心斷腸的經曆,方才我隻當成傷春悲秋之作,沒有看出個中三昧,鹵莽了。”


  “不是先生鹵莽,是我的身世太悲慘了。”影憐抽泣道:“我、我本名雲娟,祖居嘉興,母親早死,父親賭錢輸了,將我賣與娼門,輾轉到了盛澤歸家院,媽媽教我讀詩填詞,練習琴棋書畫,日子極是悠閑安樂,不想十三歲那年,歸家院來了一個大人物,是吳江人氏,姓周名道、道登,曾任文淵閣大學士,他要給老母親找個貼身的丫鬟,一眼看上了我……”她長長籲出一口氣,掏出香帕擦了眼睛,吃了口茶,漸漸沉靜下來,語調仍覺淒苦,沒有幾句話便又眼淚汪汪,“我隨周道登到了吳江,他是世家子,家道殷富,又做過閣老,好大一片宅院,藏書也多。老夫人極喜愛我,周道登見我伶俐,常教我填詞作詩……我原本想就是這樣過上一輩子,不嫁人也是福分。可、可誰料,那個衣冠禽獸竟趁、趁他母親午睡之機,將我騙到書房……我向老夫人哭訴,他竟以借口年老無子,求老夫人將我賞與他、他做了妾……我當時想周府畢竟是個詩禮人家,他年紀雖可做得爺爺,終究算是有了依靠,也勝於往後倚門賣笑,逢迎那些怒馬鮮衣的世俗公子,也就認了命。哪裏想到周府妻妾成群,每日爭風吃醋吵鬧不休,都想生個兒子,下半生自然不愁了。她們見周道登為我改名影憐,將心思放在我身上,終日在我房裏吟詩作對,哪裏容得!竟、竟將我灌醉丟入柴房,誣我與家奴私通……那老賊一時火起,也不問青紅皂白,一頓好狠的皮鞭,打得我身上沒有一絲囫圇處。若不是老夫人看不下去,勸他住了手,唉!我怕是早成了孤魂野鬼了……沒奈何,隻好再回歸家院。好在媽媽不嫌棄,收留了我……那日我撲在媽媽懷裏,眼淚簌簌地直往下掉,可比今日流得多多了。”影憐含淚苦笑。


  “周道登其人,我倒是略有耳聞。此人號念西,乃是吳江的大姓。他因當今皇上金甌之卜選拔閣臣,以禮部尚書召入內閣,迂腐無才,崇禎二年正月引疾回鄉,著書自樂。此人稟性至孝,素無大惡。隻是苦了你。”張溥不禁想起秦相李斯的慨歎:“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那糧倉中的老鼠與茅廁中的老鼠境遇可謂壤之別,前者肥滾滾的,沒有衣食之憂,後者食不果腹,擔驚受怕,影憐這般的年紀,如在富貴人家正是撒嬌討歡呼奴喝婢之時,如今卻如楊花飄零,遊移無根。張溥心中一酸,情知不便幫忙,倘若將她帶到太倉,不用給人居心叵測的嘲諷攻擊,就是複社中人知道她的來曆也未必相容,如今複社剛剛大見起色,不該為她一個誤了大事,想到此處,便不再勉強,有幾分悵然地問道:“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影憐恨聲道:“我心裏的怨氣鬱積,位卑勢孤,又不能到周府去討回個公道,本想打出相府堂下妾的名頭,買一隻畫舫在江南浪遊,也羞羞那老賊的臉麵。隻是這樣做未免有些歹毒了,躊躇難決。”


  “你這般經曆與眾不同,自標豔幟,卻也屬實情,別人也奈何不得。初次相見,我雖憐才,可有心無力。你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實是不可多得的才媛藝姝,若不為世人所識,也恁可惜了。我社中才俊甚多,呼朋引伴,流連山水,置酒高會,詩文風流,你若有意踐約赴席,酬唱應和,必可使你聲名遠播,選個稱心的佳婿也不是什麽難事。”


  影憐聽得不勝向往,感激道:“能與複社的豪傑之士交遊,就是死也不枉此生了。”


  張溥看著影憐紅腫的雙眼,輕喟道:“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會。我有心籌備複社再次聚會,到時送信給你,你可要來喲!”


  “如此盛會,大江南北想必舟車以往,能一下子見到複社眾多名士,影憐自然求之不得,豈有不去之理!”影憐瞟一眼張溥,透過船頭眺望遠處煙水迷濛,運河水道蜿蜒向南,看不到涯際,陡生別離之感。春草綠色,春水淥波,送君南浦,傷之如何?低聲問道:“先生,不等媽媽回來,見上一麵麽?”


  “不等了。眉公的盛會高人韻士甚多,詩文酬唱,山水流連,若要盡興而歡,沒有十半月怕是不成的。再,我也是順路探望,一切隨緣,不可強求。我今日遇到你,足以盡興,何必見她?”


  “他日先生再來,可先遣長三送個信,我也好整治個像樣的酒席招待,不會如此匆忙了,實在難為情。”


  “如此花饌,精雅異常,乃是我平生僅見,不知如何感謝呢!”


  “先生若是喜歡,下次再來,我要做一桌宜於高人雅士的菊花宴,配以百花露。可惜先生來的季節不對,不到秋涼,找不到菊花,也釀不成百花露。秋露初起,山林疏朗,月白風清……”影憐從想望中醒悟道:“看我這般絮叨,了這麽多不該在筵席前的話,掃了先生雅興。先生慢慢品用,我吹個曲子給先生侑酒。”罷,取了一管烏油油的紫竹簫,靜心屏息,細細地吹出一首古曲。簫聲時而清幽圓潤,時而纏綿惆悵,隨風飄蕩,連綿不絕。張溥凝望著春筍般的十指有如花瓣翻飛起落,聽出是李後主的《相見歡》,臉上露出悲欣交集之色,和著簫聲低吟道:“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簫聲戛然而止,影憐已然滿臉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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