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昆曲狂批東林黨 造聲勢大會虎丘山
“師父——”把守在橋邊的那幾個書生急忙上前拜見,那漢子擺手命他們退下,伸手搭在少年肩頭,笑吟吟地看著他,忽然臉色一變,倏地收掌,低喝道:“姑娘,我們複社都是正人君子,你必要趕到山上,意欲何為?”
少年給他一掌壓得麵色緋紅,聞言臉色登時變白,吃驚道:“你、你是誰?怎麽認出……”
錢謙益秘而不宣的遠道貴客,正是提督東廠的司禮監秉筆太監曹化淳,他奉了崇禎的密旨,帶著東廠的檔頭番子秘密來到了蘇州,住在了閶門外下塘花步裏的西園。西園乃是嘉靖朝的太仆寺少卿徐泰時的私宅,當年他回歸故裏,擴建舊宅成東、西二園。西園由元朝時的歸元寺改建,寺中仍留有幾個僧人。徐泰時死後,其子徐溶坐吃山空,家境日漸衰敗,偌大家業不出幾年便千金散盡,兩處宅院曆經了四十多年的風雨,無力修葺,變得破敗不堪。曹化淳看中了西園的清靜,離虎丘又近,將西園整個包了下來,做了臨時的辦公場所。
酉時將過,曹化淳坐在西園臨水軒中吃茶,寺中的住持茂林和尚命人送來一桌整齊的齋飯,他胃口大開,吃得夠了,便將剩下的菜肴賞了幾個貼身的長隨,起身走到放生池邊,看了一會兒池中往來穿梭的五彩鯉魚,負手踱步上了湖心亭,見亭角的石階下伏著一隻暗青色的大黿,折了一枝柳條戲弄一番,那大黿撲通一聲跳到水裏,登時不見了蹤跡,曹化淳索然無趣,坐在亭中,眼望水麵,悵然若失。一個檔頭飛步進來,呈上一個紅線束腰的全柬拜帖,稟報道:“廠公,有人來拜。”
“什麽人?”他悚然一驚,暗忖怎麽走漏了風聲。
那檔頭急忙道:“督主爺,來人口稱馮相公的故交,想必不是外人。”
“哦?命他進來!”曹化淳這才放下心來。離京南下,他沒有走水路,沿著官道一直向南。路過涿州,正好趕上四月的鄚州廟會,想到叔叔當年的故友馮銓家在涿州,趁機登門拜訪。馮銓是萬曆四十一年進士,因依附權璫魏忠賢而官至文淵閣大學士兼戶部尚書,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崇禎繼位後,在抄魏忠賢家時發現了他為魏閹所作的祝壽詩,奴顏卑膝,實在沒有大臣的體麵,對他施以杖刑,貶為庶民。曹化淳見了馮銓,因他歸隱林下多年,起話來就不必句句謹慎,閑談之間稍微露了些許口風。那馮銓也是在官場上曆練已久的人物,洞徹世情,知道若非遇到緊要大事,皇上不會派遣宦官出京。
曹化淳取出大紅拜帖,拜帖用金陵雲錦製成,長達尺半,寬過五寸,上麵以赤金絲盤成了真楷細書的幾行字:“曹公公左右:特備曲宴,略博一哂,恭候屈尊枉顧,不勝翹盼之至。渺渺學生阮大铖圓海百拜。”
曹化淳想到在涿州馮銓過的那位至交朋友正是此人,心裏暗笑:這阮大铖年貌履曆不甚明了,隻記得他做過幾年吏科給事中,崇禎繼位之初,名列逆案,罷職寄居金陵。此人既與馮銓為故交,年紀想必也不了,竟自輕自賤地稱作什麽渺渺學生,當真是令人噴飯的奇聞,肉麻之極,心下卻大覺受用,問道:“什麽是曲宴?若玩那些曲水流觴的勞什子,那是窮酸文人的頭巾氣,沒大意思!”
“督爺,這裏的曲宴是邊聽曲兒邊吃酒,沒有什麽頭巾氣的。您老人家沒聽過江南的三大家班麽?”貼身長隨是南直隸人,一口京白夾著吳儂軟語,躬身諂笑。
“什麽三大家班?”
“我的爺!這三大家班名滿江南,不知道有多少人做夢都想著一睹這些名伶的風姿呢!爺卻絲毫也不知曉!看您老人家終每日裏忙,實在也沒有這份閑心。三大家班之首是紹興張岱家班,其次便是金陵阮大铖家班,再次是長洲尤侗家班。其他什麽香囊班、琵琶班、麒麟班、連環班、浣紗班、金花班、繡襦班……隻能算作不入流的班了。”
曹化淳鼻子裏輕哼道:“這個阮大铖好沒道理,以為咱們是遊山玩水,隨意走動,竟要到金陵去看戲?”
“督爺,不必勞動大駕遠赴金陵,他已將家班帶到了蘇州。”
“嗯!那為何還要等到明日?不必回話了,咱們連夜去看!”
曹化淳的臨時動議,可忙壞了阮大铖。戲台剛剛搭好,他已放大夥兒各自回去歇息,沒想到曹化淳竟要連夜來看戲,隻得急忙將眾人召集起來,雖忙亂不堪,但能將皇上身邊的紅人請到,心裏卻是十分歡喜。好在家班的伶人都是訓練有素,戲裝、曲目也都是現成的,不到一頓飯的功夫,收拾大致齊備,阮大铖慌忙去大門口候著。不多時,一頂青呢轎停在門前,曹化淳一身儒服從轎中下來,就見一個圓臉多髯身穿葛袍頭戴東坡巾的人迎上前來,笑道:“貴客臨門,蓬蓽生輝。快請!”
曹化淳不想張揚,聽他言語之中,並沒有半句泄露機密,心下暗覺中意,邁步進了中廳,那人將他讓在上座,納頭便拜,道:“朝廷廢員阮大铖拜見曹公公,皇上聖安。”
“平身,起來話。”曹化淳皺了皺眉頭,一個除籍棄用的廢員按理已無資格叩問皇上起居,他看著馮銓的麵子,隱忍未發,問道:“看來阮世兄身在林下,仍是心懷魏闕呀!”
阮大铖慌忙打躬道:“公公見笑了。學生多年遠離京師,陡見了公公,一時情不自禁,口不擇言,語出妄誕,公公海涵。”
“罷了。戲可備好?”
“正要請公公入席。隻是……”
曹化淳聽他沉吟,問道:“有什麽話盡管,不必吞吞吐吐的!”
“是、是。稟上公公,敝宅還有一人,稱與公公曾有數麵之緣,想拜見公公,不知可恩允?”
“什麽來曆?”
“姓馬,名士英,表字瑤草,與學生同是萬曆四十四年的進士,去年剛從宣府巡撫的任上解職,流寓金陵。”阮大铖看著曹化淳的臉色,心應答。
“哦!這件事咱倒是知曉一二,馬士英也是個沒眼色的莽漢,他到任宣府,也不拜會鎮守太監王坤,這也罷了。動用數千兩的官銀饋贈朝中權貴,卻不肯出點兒血堵堵王坤的嘴,王坤是何等的資曆,咱也讓他幾分呢!焉能咽得下這口惡氣?這等不知進退厲害,隻顧前不顧後的蠢才,難怪王坤會容不下他了。他是自討苦吃,怨不得別人。”
“公公明鑒,瑤草也是一時糊塗,才有此疏忽,實在不是覷了王公公,有心與他作對。如今瑤草追悔莫及,還望公公搭救。”阮大铖從袖中取出一張大紅銷金紙箋,恭恭敬敬呈上。
曹化淳隻微微瞥了一眼,隨手揣入袖中,他見上麵工筆寫了一大溜兒的字跡,知道禮物不菲,淡然一笑道:“請他出來吧!”
一個矮瘦的漢子上前拜見,曹化淳含笑點頭,站起身來,問道:“今兒個是什麽戲呀?”
“曹公公盡管點來,世人雖然將學生的家班列名在第二,可最近幾年,學生專心排了幾出新戲,聲譽已可與張岱的家班並駕齊驅。”阮大铖搶步再前麵引路,眉飛色舞地誇耀著。
“就揀你們最拿手的好戲演來!”曹化淳一邊走,一邊看著庭院寂靜的四周,但見古木陰陰,花香襲人,這個院落想必是哪個世家的祖業,雖有幾分頹敗,但仍可見出往日的繁華景象。
“那就看一折《燕子箋》吧!”
“是新戲吧?咱真沒聽過。”
馬士英賠笑道:“公公得不錯。這是圓海兄新近撰寫的一出戲,詞筆靈妙,為一代中興之樂,實不下於湯若士的《玉茗堂四種》。”
“瑤草年弟謬讚了。”阮大铖撫須笑道:“若文采巧思,設景生情,學生的傳奇數種也算簇簇能新,不落窠臼,堪與若士先生比肩。若論自編自娛,本色當行,執板唱曲,粉墨登場;家蓄優伶,親為講解,關目、情理、筋節,串架鬥筍、插科打諢、意色眼目,務必使伶人知其義味,知其指歸,湯先生還有不及之處!公公跟隨皇上多年,眼界自高,還要請教呢!”
曹化淳雖是內書堂的高才,其間所讀多是忠君報國的廟堂文章,不曾涉獵戲文豔曲,在宮裏當差多年,也不過是娘娘千秋節時看了幾眼《牡丹亭》、《琵琶記》,至於《浣紗記》、《繡襦記》、《邯鄲記》、《南柯記》、《紫釵記》等,更是聞所未聞,不過乍出京師,尋個熱鬧。他口中敷衍著,隨二人轉過遊廊曲巷,前麵豁然開朗,竟是一處異常開闊的花園,彩燈高掛,明如白晝,家奴、伶人穿梭忙碌,園子的水池邊上憑空搭起一座戲棚,正中為一大廳,大廳中部有立柱數根,四根前柱上都掛有對聯。戲台後邊設楠木隔扇,上有名家畫的山水人物,兩旁懸掛大紅綢子的上下場門通往後台,戲台左右各有木梯可以上下,台前居中擺放著一張八仙桌。四下環顧,鬆柏蒼鬱,綠波蕩漾,舞榭歌台,紅簷聳翠,真是怡情快意的好所在。
曹化淳剛剛坐定,一個家奴提了大食盒上來,一個模樣清秀的丫鬟揭開盒蓋,陸續端出八大八的十六碟菜肴,有鬆鼠鱖魚、碧螺蝦仁、一品官燕、蓴菜氽塘片、刺毛鱔筒、白汁圓菜、響油鱔糊、鲃肺湯、帶子鹽水蝦、櫻桃肉、細露蹄筋、瓜脯銀魚餛飩、江南水八珍、整隻鹵鴨,又端上一隻砂鍋,裏麵熱氣騰騰,是香氣四溢的萬三蹄,最後上來青花大碗,盛著金亮亮的蟹黃扒翅。曹化淳正要舉箸,丫鬟又端上四色的開胃果碟:金絲蜜棗、金絲金桔、白糖楊梅、九製陳皮。阮大铖親自執壺斟滿了酒,三人舉杯同飲。曹化淳吃了第一道菜,叫得聲好,出手便賞了一兩銀子,及至吃到蟹黃扒翅,更是讚不絕口,賞了十兩銀子。阮大铖見他吃得盡興,朝台上揮一下手,班主會意,洞簫輕吹,隨刻開戲。
《燕子箋》所寫乃是唐代霍都梁與妓女華行雲及酈飛雲悲歡離合的故事,共分四十二出,一半個時辰難以演完,阮大铖隻選了其中《奸遁》一折,鮮於佶竊割了朋友霍都梁的試卷,得中狀元,主考官禮部尚書酈安道欲將女兒飛雲許配給他,為義女華行雲道破,酈尚書命他到家複試,鮮於佶交了白卷,從狗洞中逃走。笙管笛簫齊奏,上來一個一身華服的文醜兒,隨即是個花白胡須的官服老者,不多時,上來一個略帶幾分妖豔的女子,三人交錯唱。阮大铖乘著唱的間隙,指點著講解:“公公請看,那個扮作華行雲的,是敝班的當家花旦朱音仙,念唱做打,昆亂不擋。真是扮什麽像什麽,端的惹人憐愛。”
曹化淳開始覺著熱鬧好玩兒,見那朱音仙長得果然出眾,粉臉桃腮,千嬌百媚。那朱音仙瞥見曹化淳不錯眼珠地看著自己,使出渾身手段,唱得十分賣力,聲調舒徐委婉,清麗悠長。曹化淳畢竟是去了勢的太監,已沒了喜好女色的本錢,看了半個時辰,覺有些膩了,昆曲的唱詞有如書一般,聽不清片言隻語,聽得久了,不免焦躁,頭昏腦脹起來,耐著性子好歹聽到鮮於佶倉皇而逃,起身到一旁的水榭歇息。他看阮大铖、馬士英意猶未盡的樣子,敷衍著誇讚道:“圓海先生果然高才,隻是戲文畢竟屬於道,沉湎其中,未免有些可惜了。”
“公公明鑒,學生其實也心有不甘,隻是報國無門。”阮大铖麵現戚容。
馬士英打躬道:“當年東林黨把持朝政,用人隻憑一黨之私,就是皇上都給他們蒙蔽了。圓海兄看不慣他們意氣用事,寫成《東林點將錄》借以諷喻,竟給人視作閹黨,名列逆案,下當真沒有公理可言了!好在還有公公這樣的耿介之臣,洞徹是非,我們就是冤死,心裏也感激萬分。”他到此處,掩麵悲泣。
“唔?”曹化淳放下茶盞,問道:“咱聽圓海先生每次到魏忠賢府上拜謁,離開時都將名刺討要而回,以致查抄魏府時,並未見到丁點兒的憑據,可有此事?”
阮大铖臉色一紅,道:“公公得不錯。學生當年迫於魏忠賢的淫威,不得不登門過府,但胸中終存忠義之心,不想諂媚求進,因此才將名刺討回。不想東林黨人卻以此大加攻訐,學生隻得含恨棄官回籍。”
“那些東林黨人自視清高,其實心胸最是狹隘,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絕難容人,日日以攻訐為能事,朝廷大事都敗壞在他們手中,再也不能縱容他們胡鬧了!”馬士英咬牙道:“那東林巨魁李三才,圓海兄稱他為托塔王晁蓋,其實卻是貪吝卑鄙的人!大奸似忠,大詐似直,身犯貪、偽、險、橫四大罪,罷黜回家,兀自怙惡不悛,盜竊皇木,營建私第,華堂高屋,儼然王府皇宮,可是做臣子的腸肺?公公,東林自命清流,所作所為盡是這等齷齪之事,藏汙納垢,狼狽為奸,眼裏哪有什麽君王社稷!他們放言朝廷以為是者以為非,朝廷以為非者以為是,與朝廷作對,分明無君無父之輩,萬萬姑息不得呀!”
曹化淳聽他得痛心疾首,似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將手中折扇抖開,複又合上,摩挲著扇柄上一個雙螭糾結狀的蒼玉墜子。那玉墜樣式奇古,隱隱透出數點血斑,經他反複摩挲之下,緩緩生出一股沉香之氣。他放在鼻下輕嗅幾下,不動聲色地道:“東林黨人多數已是明日黃花,不足為慮了。你們如此聲討,未免題大做了。”
阮大铖起身拱手道:“公公可不能覷了他們。如今東林陰魂不散,謬種尚在,不少後人依然結黨成風,複社既是東林餘孽,較之東林,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呀!”
“果有如此厲害?”
“圓海兄決非危言聳聽,實在是憂心國事。東林黨人不過開個書院,講講學,發幾句無關痛癢的牢騷,大可置之不理,由他去!哪朝哪代沒有幾個閑話的人?可這複社卻不同了,不用他們的聲勢遠遠超過東林,發傳單聚會,廣收社眾,單他們對待朝政一節,已不滿足於清議品評了,與朝中大員相互援引,將社員陸續選送入仕做官,不少騖名逐利之徒更是奔走其門,以圖發跡。如此下去不出數年,複社的勢力遍布朝堂,就是不想幹政都難!到那時,皇上怕都難左右了。”
“哼哼……張溥想以複社亂下,不過是癡人夢!萬歲爺何等聖明,豈能給他蒙在鼓裏?東廠也不是吃白飯的!”曹化淳連聲冷笑。
馬士英一喜,點頭道:“萬幸萬幸!這麽皇上早有覺察了……那為何還不派人捕殺?”
“這不是帶兵打仗,動不動打打殺殺的,勢必生出許多口舌是非,實在有傷萬歲爺的聖德,馬虎不得!對付這些讀書人,要用謀略,不能單憑武力。”曹化淳瞥了馬士英一眼,有些不屑地問道:“虧你還是個兩榜的進士,不知道齊太史和晉董狐的直筆麽?咱是替萬歲爺憐才,不是給他老人家招怨。”那齊太史和晉董狐是春秋時齊、晉兩國的良史,秉筆直書,不諱不隱,就是發蒙不久的童子也知曉一二,曹化淳得如此盛氣淩人,馬士英登時麵有羞色。
“公公高見!”阮大铖聽曹化淳嘲諷之意甚重,心中隱隱有些不快,但揣摩之下竟覺大有深意,急忙笑道:“皇上是我大明立朝以來屈指可數的有道聖君,自然不能妄開殺戮,授人以柄,留下千秋穢名。再朝廷正在用人之際,怎能因廢棄複社諸人而傷了下英才之心,堵了用人之路?”
“那、那豈不縱容複社肆意胡為了?”馬士英遲疑起來,他轉頭看著曹化淳道:“公公必要想個什麽法子,打壓他們囂張氣焰才好。”
“法子不是沒有,還是剛才那句話,東廠不是吃白飯的,不會任由他們做大!”
“那是、那是自然。”阮大铖、馬士英躬身稱頌。
“別看複社眼下人多勢眾,熱鬧非凡,其實不過一盤散沙,張溥隻是憑著科舉入仕一招,暫時籠絡住了人心。可是要將散沙捏成泥人,則是癡想了。他自家打不開利祿之門,還要仰仗朝廷,咱若將他的這點招數破了,他必然難以統領社眾。”
阮大铖目光轉動,問道:“公公是下一科北闈,將複社盡情斥落?”
“豈止是北闈,就是金陵的鄉試也要有些分寸,不可再像三年前那樣放縱了。”
馬士英滿臉堆笑道:“公公此計出人意表,確是釜底抽薪的妙策!”
“果能如此,複社就可不攻自破、煙消雲散了。不出三年,他們怕是再難自存於士林。”阮大铖陰惻惻地道:“那時他們若敢鋌而走險,公公正好一網打盡,好似聖人誅少正卯一般,看今後有誰膽敢與朝廷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