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二章不歡而散
第一千三十二章不歡而散
晉王宮內,此時晉王獨自躺在椅中,而孔夫子則端坐在一側,看著晉王臉上也是透著疑惑。
「夫子,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與本王說呀?」
晉王此時也是主動問起,畢竟孔夫子如此情形到也少見。
「回王上,孔丘有一事不明,不知當不當問詢於王上,心裡也是矛盾萬分。」
孔夫子並不直言,也是十分婉轉,如此一來到讓晉王有些好奇了。
「夫子本是為天下而謀,這些年來一直倡導禮義節制,以民為本,以仁制國,想來夫子之惑當也是本王之惑,不如說出來與本王也聽聽,到也可以解解悶了。」
晉王微微一笑,此時到也坐直身子,非是歪三斜四的樣子,以示對孔夫子的尊重。
「孔某不才,不敢受王上如此推崇,只是近日來聽聞當年名傳列國的晉國公子趙歡來了晉都。
當年他雖然遠遊列國,可一直為晉國而謀,深得先王器重,當年晉國欲扶持吳國以對抗強楚,而趙歡介紹了楚國大賢之才伍子胥給先王,先王本對伍子胥十分器重,後來再推薦其到了吳國,受到當年吳王闔閭的重用。
再其後因伍子胥之故,齊國孫武,楚國伯否以及一些賢人志士都到了吳國,而也正是因為這些賢人志士之故,吳國在這幾十年來風頭正勁,實力不可小瞧,也同時牽制了楚國北上之心。
而當年楚國子建之禍,聽聞也是趙歡所謀,目的是要攪亂楚國朝堂,而有趙歡的支持,子西子建確實讓楚國內禍不斷,也給晉國以喘息之機。
再回上當年吳王闔閭攻入楚國,讓楚國元氣大傷,數十年來一直難與恢復當年強楚之姿。
這些說起來都有勞於趙歡之功。
雖然這些年來趙歡已是耄耋之年,可對晉國是盡心儘力,輔佐趙氏族主趙鞅大行革興之策,減賦增收,公無稅焉,在列國之中都被紛紛效仿,實是利民而利晉之策。
只是聽聞趙歡來晉都公開投了拜帖求見王上,孔某不知王上為何卻避而見,此事當是孔丘之惑。
可孔丘也知王上不見趙歡必有不可之情由,所以孔丘深感不安,不能解王上之憂,卻還要添王上之慮,所以此事一直困惑於孔丘,不知該不該問。
若是讓王上為難,那還請王上不必在意孔丘之問,孔丘不敢徒擾王上凈心。」
孔夫子的話也是說得十分得體,從晉國公子趙歡對晉國大功說起,最後又左右而言它,像是沒說一樣,不敢得罪於晉王。
晉王聽得出孔夫子的話外之音,其實是在說晉王對於有功之人避而不見,是為不仁善之舉,是忘卻功義之舉,會讓天下賢才寒心之舉。
所以晉王的臉色也是變幻著,陰晴不定,對於這個迂腐的孔夫子卻是有怒不好發,若是發了,那麼就應了孔夫子最後的話。
所以孔夫子的中庸之道,話也是如此,讓晉王也是左右為難。
「夫子讓本王好生為難,若不解釋與夫子聽,夫子定然會對本王十分失望,也會讓天下賢才寒心,讓興晉會的奇人異士寒心。
可此事夫子已說本王也有不可之情由,非是本王忘恩負義,只是此事關乎晉國范氏與中行氏,還有趙氏。
夫子所言趙歡對晉國之功,本王不敢相忘,這些年來,他輔佐趙鞅治理晉陽,讓一方百姓安康幸福,也是對晉國之功,本王自然也是十分認同。
可夫子不知的是,前幾日晉陽趙鞅私自設堂,審問了其偏族之主,邯鄲城主趙午。
而邯鄲城主趙午是范氏外甥,又是中行氏女婿,而且他的城主之位是本王親封。
趙鞅未請示本王而行私刑,當場斬殺趙午,只為區區五百戶衛國貢奉,說起來實在有些罰重了,也有不尊本王之意。
而趙歡此行當與此事有關,若本王公然接見於他,會讓其它晉國卿家認為本王有意偏袒趙氏,處事不公。
所以縱然趙歡對晉國有大功,可此時本王卻不能見他,這才會讓夫子誤解本王。
本王亦是十分為難,還請夫子見諒。」
晉王還是把自己為難之處說得清楚,而且話語之中對於趙氏表現出了強烈的不滿,覺得趙鞅私為五百戶處死趙午實是無視他這個晉王的不敬之舉。
而孔夫子也聽得出,其實晉王這些都是借口,晉王要收回權力,那麼處置此時的六卿就勢在必行。
而此時范氏與中行氏定然會為了此事與趙氏為敵,這正是晉王所期盼看到了,三氏相爭,必然會減弱三氏的實力。
而趙氏猶為重要,此時鬼谷王禪入晉陽的消息已傳到晉都,晉王對於鬼谷王禪此舉更是心裡有怨,畢竟他才是晉國之主,可鬼谷王禪不入晉都,卻繞道晉陽,如此行徑於別人而言,就是目中無人,不把他這個晉國之主放在眼裡。
所以他更希望范氏與中行氏對趙氏攻擊,甚至於滅了趙氏,這樣晉國就會少了一個世族,而他身為晉王當然可以收回趙氏封地,以增強自己王族的實力了。
所以他不見趙歡就是不想幫助趙氏,反而給范氏與中行氏一個明確的信息,讓他們可以肆意妄為。
而且也告訴其它智氏與韓氏、魏氏,晉王對於六卿之爭不會出面,那麼智氏與韓氏、還有魏氏自然不會放棄如此良機,定然會落井下石,一同對付趙氏。
趙氏雖然有鬼谷王禪相幫,可若是五氏共同對付趙氏,趙氏不亡也不行了。
這正好是晉王想看到的結局,讓六卿自伐,而晉國王族可以得利。
只是如此陰險,以禍亂晉國為代價來滿足晉王野心的想法,也是讓孔丘更加失望,比之不見趙歡還要失落得多。
孔丘看著此時一臉得意之笑的晉王也是嘆了一口氣道:「其實王上所想孔丘明白,趙午雖然是邯鄲城主,可卻是趙氏族人,雖然是五百戶之爭,其實這個趙午是咎由自取,不該受范氏與中行氏之挑拔,不該公然頂撞趙鞅。
若說六卿之中有誰無視王上的顏面難道王上也人容忍嗎?
再言之,若換一個說法,不論是王上還是其它諸侯君王其實都是大周天子臣民,任何諸侯君王亦無對臣民的生殺之權,可縱觀列國之中,又有誰會把大周天子周律放在眼中呢?
王上所謀是讓王權回歸,可不該以禍亂晉國為手段,孔丘對此並不認同。
王上不見趙歡,其實也是在給范氏與中行氏以及其它卿世族傳遞一個錯誤信息,若六卿世族混亂,於晉國何益,於王上又有何益呢?
此事還望王上三思而後行。」
此時的孔丘已不再中庸,他所想是晉國百姓,而非只是晉王之利,所以此時的也是說得讓晉王十分難堪,一點也不給晉王面子,直言晉王內心所想的陰謀詭計。
「孔丘,你可知剛才你所言,本王可以馬上就把你斬了,可念在你一片仁善之心,也是為了我晉國百姓,所以本王忍之又忍。
你如此責問本王,是覺得本王有心禍亂於晉國,只想收回王權,而無視晉國百姓死活嗎?
本王告訴你,列國之間,諸侯內部之爭,從來也沒有仁義兩字,勾心鬥角,無所不用極其,陰謀詭計只要能成功,可以不擇手段。
此時六卿把持著晉國朝政,對本王孰視無睹,本王就如同當今大周天子,所有諸侯列國都對天子之令不聞不問。
可本王非是天子如此懦弱之人,本王要收回王權,就必須用非常手段,若是只靠夫子如此假仁假意之心,六大世族權貴有誰會把權力回歸給本王呢?
你懂仁善,懂中庸之道,可你卻不知權力之爭是殘酷的,非是你與本王這般可以平起平坐,有言說言,而是你死我活之爭。
若本王對這六卿世族仁義,他們就會對本王不仁。
世間之人非是如夫子所想,以德報德,本王對六卿,八卿如此善待,可他們對本王如何,還不是以怨報德,慢慢吞噬本王的權力,直到現在本王如同不存在一般。
所以本王是不會改變的,若不借六卿之力相互殘殺,本王如何能收回王權,難道靠你孔丘之仁善嗎?」
晉王此時對孔夫子也是十分失望,而且也不再掩飾其目的,話卻說得讓孔夫子無言以對。
孔夫子一直傳教仁善,可仁善對於教化普通民眾十分有利,而且尊卑身份禮義也可以束縛於底層百姓,讓百姓不敢造反,不敢逾越身份,讓像晉王這樣的諸侯王族利益得以維持。
可仁善對於權力之爭,列國之爭卻並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束手束腳,裹足不前。
權力之爭非君子可為,而是小人之舉,這一點晉王看得十分清楚。
現在晉王面臨的是權勢之爭,所以孔夫子能帶給晉王的已無足輕重。
當初他重用孔夫子其實也只是想博取賢名而已,讓天下賢才覺得晉王有容人之量,可現在卻並不一樣了,所以剛才晉王的話已說得清楚,這像是對孔夫子下了逐客令。
孔夫子當然聽得出晉王所言,而且他對此時的晉王也是十分失望,不願再輔佐一個背信棄義之人。
「王上,既然如此,老夫再留在晉國也無益於王上,無益於晉國百姓之治,而且王上此時所謀在下也無法再幫王上,也只能退出興晉會,還望王上見諒。
孔丘年歲也大,既然不能勸服王上,只能告辭了。
同時孔丘也感謝這幾年來王上的信任,與照顧,在此謝過王上。」
孔夫子此時起身在堂中對著晉王行了一個大禮,也算是對晉王的尊敬。
「如此正好,本王就不送夫子了,不過這幾年來本王也從夫子身上學到不少治國理念,本王非是不念舊情之人,本王對夫子自有賞賜,等會兒會讓人送與夫子,夫子也不必氣餒,還是可以在我晉國設堂傳教,本王也是十分支持。」
晉王此時說完,也是再次躺了下去,閉上眼睛,不再理孔夫子。
而孔夫子此時也不想多言,起身之後就朝外走了出去。
對於孔夫子而言,他與此時的晉王已是志不同道不和,再留在晉國只會有違自己所傳之仁善之義,卻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而對於晉王來說,他已是無用之人,既然無用,何必多留呢?
此次會面也是不歡而散,是真的不歡而散了。
孔夫子心裡當然也有準備,對於晉國他知道已非他能主宰,能主宰晉國的是權力,是對權力的貪慾,而非對於世間百姓的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