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借雞生蛋
第三百七十章借雞生蛋
王禪睡了一個充足的午覺之後,解卦帶來的疲憊也一消而失,可因此而帶來的疑惑卻並沒有消失,人還躺在床上,而外麵卻也響起腳步。
“小公子,有一個老奴來找你,不知見也不見。”
王禪臉上淡然一笑,心想著這一來楚都所遇到的老奴都奇奇怪怪,可又會有誰來找自己,
但稍一細思,還是了然於胸。
“見,當然得見,別人從巢邑三城趕來見我,小子焉有不見之理,你帶他到客堂,我換了衣服就來。”
王禪說完,自己整了整衣冠,清洗了臉疲態,馬上恢複神彩奕奕,哼著小調就朝客堂走去。
客堂之中一個灰衣老奴,看起來風塵仆仆,此時正坐在客堂最後的座位之上,喝著茶水,略示卑微,十分小心
隻聽得王禪的腳步,已經立時站起身來,佝僂著腰,低垂著背,躬身站在客堂一側對著王禪行禮。
“老人家,你是白公勝白城主的家奴,應該一直照顧守護著白城主,此次趕回來,應該是為白城主操勞治城方略之事,想來白城主與子基大人所擬方略已經送到令尹府了,這才來我府裏通傳一聲的,是不是?”
王禪還是依著習慣,不需要家奴過多解釋,直接把來人的意圖,身份一並說清楚,這樣會給來人一個震憾,從而在氣勢上就要強了幾分,讓來人摸不清王禪的底細。
但這種辦法一般該是應對有身份的人,對於一個白公勝的家奴,似乎根本用不著,可王禪還是毫無隱瞞的說了出來。
“相國大人料事如神,老奴確實是白公的家奴,自我家公子幼時離開楚都就一直跟隨著,輾轉列國,也隻能為公子跑跑腿了,傳傳迅息,此次來楚——。”
王禪見老奴躬著身子,頭也不抬就回著他的話,想起了初來楚都時李悝相國底的老奴,費府的老奴,身村相當,都是一般模樣,說話還是十分小心,低垂著頭,不敢正視王禪,縱灰如此,可王禪還是打斷了老奴的講話。
“老人家,你現在是白城主特使,也是有身份之人,還請坐著說話,先喝點茶水解解乏,稍後再說也不遲。”
王禪伸手扶了一把老奴,讓老奴再次坐下,顯得十分有禮。
這個老奴有些驚慌的看了看王禪,卻還是依王禪之意坐了下來,端起茶碗,邊吹著邊喝著茶水。
王禪並不坐主位,而是就對著老奴坐了下來,阿大一看,也為王禪斟好茶,卻有些疑惑,為何王禪忽然間會對這一個老奴如此禮遇。
王禪對下人一直很好,可現在已是相國身份,縱然體貼,也不必坐在對麵,自然是會在主位之上才適合身份了。
王禪看著這個老奴,衣著樸素,體形佝僂,看起來也是古稀之年了。
自來楚都,先是李悝相國府的老奴身份成疑,竟然是夢魘之人,一來就給王禪下了夢魘之局,所幸王禪自有逃出的辦法,而這個老奴自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真正的李悝相國府老奴卻又在前幾日楚都奇案中被殺身亡,也是沒有留下任何信息。
此時王禪看著白公勝的老奴,自然還是十分小心。
那時太子建攜子逃亡,可白公勝還小,一路北逃,曆數個列候,最後在鄭國落足,卻不想未過幾年,太子建與晉人勾踐,欲圖在鄭國謀位,不幸陰謀敗露,反被鄭國公斬殺,自此白公勝與當時的伍子胥一樣,流落成乞丐,遊曆列國。
而伍子胥得趙歡引薦,得以見了當時的晉王,再把他推薦到了吳國。
白公勝在這個老奴照顧下,也投奔了越國,在越國以楚國公子的身份寄居。
當然當時的越王允常,也就是越王勾踐的父親收留白公勝也並非出於仁義。
白公勝雖然落迫可卻也是楚國太子建的獨子,若留在越國,說不定什麽時候又會有用處,所以在越國白公勝還算是過了幾年安逸的日子,雖寄人籬下,卻比當乞丐要好得多,而這個老奴卻是一直跟隨著白公勝,在楚都十裏亭時,王禪就已注意到這個老奴。
在王禪的眼中,他並非一個真正的家奴,憑白公勝當上城主如此榮耀之時,白公勝竟然還要詢問一個老奴的意見,就十分異常。
而老奴行事總在不經意之間,像一個影子一樣跟隨著白公勝。
而且這些年來,曆經數個列候,卻一直保著白公勝無恙,由此可見其並非普通之人。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老奴,一直在有意掩飾著,特別是在王禪端看他的時候。
所以王禪坐在他的對麵,並非隻是一般禮義,而是間接告訴這位身份神秘的老奴,王禪已知道他的身份特殊,所以選擇對坐這樣平等的禮數。
“老人家,你可有姓氏?”
“回相國大人,當年得太子恩寵,賜了一個姓,姓賈。”
王禪一聽,臉上一動,卻還是和顏悅色說道:“去年在越國國都之時,想來若不是有賈公提醒,白公勝未必會順利離開越都,畢竟當時的蓮花公主對白公勝那是另眼相看,於楚國公子白公勝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王禪故意提及去年發生在越國之事,就是知道白公勝若憑自己的謀略,還不足以識破當時的局勢。
而當時王禪造勢逼白公勝離開越都,一是掩護自己拐走蓮花公主,成全她與伯焉的目的,而另外一個目的,其實還是想讓白公勝回楚。
那時王禪其實對楚國的朝堂之上的形勢已經十分了解了,而白公勝就是一塊石子,隻有新人入住,像石子拋入一片已死寂一樣的湖裏,才可能掀起波濤,才有機會回楚之後改變楚國的局勢,這正是王禪以動製靜的謀略。
所以王禪借越國公主招婿之機,讓白公勝回楚也是王禪的長遠謀略,利用白公勝的野心,成為製胄楚國王族權貴的棋子,謀略布局不可謂不遠慮。
“老奴代家主謝相國大人通融之恩,相國謀略深遠,一切皆與楚國為重,家主若不是得相國大人借景成公主幫忙,縱然有老身幫忙,若想要離開越都還要費不少事。”
賈公也並不避諱,而且感謝之語也是有些勉強,無意之中也說出王禪並非真的為白公勝,而且當時沒有景成公主幫忙,那麽並非就事不可成,而隻是費些事而已。
王禪當然也能聽得通透,臉上還是多了一份慎重,對這樣一個普通的老奴,反而不能掉以輕心。
“不必,不必,此事當然還是賈公看得通透。
我本是楚人,而白公勝是楚國公子,太子建獨子,若是留在越國實對楚國無益,傳出去也有損當今楚王聲譽。
若是楚國有變,而白公勝又可能成為越國鉗製楚國的工具,如此實不符一個楚國公子的身份,所以小子也是順水推舟,借景成公主之力,送勝公子回楚,也隻是盡了一個楚人的職責而已。
至是賈公能看透時局,在當時吳楚陳兵之際把白公勝送回楚國,這可非常人能思慮的。”
王禪也不謙虛,把當時的想法說出,心裏也是有些欣喜,至少雖然白公勝當時不懂王禪之意,可這一個老奴卻看得通透,懂王禪的謀算,也算是遇到知己。
“葉落歸根,家主生為楚人,自然不可能一輩子寄人籬下,回楚隻是遲早之事,難得相國大人掌控局勢,這才讓家主謀得機會,一切皆是大人之功,老奴也是無意之舉。”
賈公還是一直低著頭,不敢直視王禪的雙眼。
“能有賈公如此忠心仁義的家奴,也是白公勝的福氣。
想來自小白公勝就受賈公教誨,此次白公勝能入令尹子西帳下,也少不了賈公的奔勞。
而且白公勝體貼下屬,與楚國下級兵卒能打下一片,這裏肯定少不了賈公的指導。
若不然依白公勝的脾氣,身為楚國公子,前太子建的獨子,又怎麽能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裏,在軍中建立威信,如此看來賈公為家主的謀略自然也是非一時之勢,而是長遠考慮,忍辱負重,不爭朝夕,隻為將來,實在難得。”
王禪的話是越說越遠,當然也道理十足,白公勝此人王禪還是知曉的,王族公子的脾氣白公勝自然也有。
他能禮賢下士,在軍中身先士卒,與下級官兵建立互信關係,並非隻是為了在軍中立足如此短的目的,當然也有其長遠的考量,而這其中自然少不了這個賈公的功勞。
王禪這些話說得其實十分得體,早就對這個看似普通的老奴有所懷疑。
“相國大人的話老奴聽不懂,此次回楚一是為家主送治城方略而來,二是親自代家主來感謝相國大人,相國大人的治城之略,確實未卜先知,高屋建瓴,對於巢邑三城,正適當時。
若得相國大人能夠同意,它日家主定當重謝。”
王禪一聽,臉上還是一變,他知道若隻是當初他送行的時候所提的幾點治城方略,隻要令尹子西同意就可以了,如此看來,白公勝此次送回的治城方略,必然有所增加,超出了王禪所提,所以才著這個賈公親自來找自己。
“看來白城主此次的治城方略並非隻有民生之治,該還涉及楚國征兵駐防之事。
楚國軍製,隻要不涉及兩國對峙,一般兵事之後,兵甲都會各回各征之地,就連楚都附近都沒有重兵把守。
而巢邑三城與吳國交界,自然也需駐守之兵,但數量必須由令尹報楚王親批,不能私自增兵囤兵,就是防著各城城主有私心,危及楚國王室安危。
如此看來,白城主此次的治城之方略是想鞏固三城防備,借此次民生之治,增回兵卒數量,若說起來也是為楚國邊境安危而謀。
巢邑三城,若能有一萬常駐兵甲,至少可以抵守吳國五萬鐵騎,若是通過安民撫民之策,拓荒增地,多存糧草,那麽就算被圍困,至少也可撐上三月,那麽吳楚邊境可守,到是難得難得。
白城主此舉借雞生蛋之策,實讓人欣喜,白城主有賈公如此智謀之人鋪佐,何愁大事不成。”
王禪一經提及,也是從中透知白公勝的意圖,但卻也有些意外,白公勝看似胸無大誌,則有如此忠心的老奴相助,才借王禪的交換的主意,就提出有利於日後圖謀的治城方略,也是從來不吃虧,借王禪想用巢邑三城實施新政之機(雞),此時回報治城方略,看似一心為國為民,實則在鞏固自己的實力,而成為王禪所獻之策下的蛋,有點借力打力的味兒。
如此一來,到讓王禪有些吃癟了。
“相國大人明鑒,家主治城之略大致如此。
吳楚交好,本是一件利國之事,可列國相爭,實難意料,有所防範也是為楚國而謀,想來此謀雖然未與相國大人相商,卻也正合相國大人中興楚國之策,邊境穩固是相國大人中興楚國的保障,相國大人自然不會阻攔。”
賈公此時說到興奮之處,也是無意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王禪,原本看似混濁的眼睛中卻盡是深隧,透著異樣的色彩。
王禪隻一撇,心裏已然知曉。
“老奴隻是照家主之意傳話,一切還憑相國大人作主。”
賈公很快醒悟過來,依他一個奴仆之身,是不該如此責問已是左相的王禪,而且剛才他無意之中抬頭這一眼,顯然也並非故意,而是一種自然而然之行,由此可見,其身份也並非普通家奴那麽簡單。
王禪雖然看在心裏,卻還是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隻要是有利於楚國中興之計,穩固邊防保障民生,在下自然會鼎力相助,隻要沒有不軌之心,就算是巢邑三城常駐一萬人馬輕騎,隻要有我王禪在楚國,想來楚都就不會有恙。”
王禪還是把醜話說在前,也是帶著一貫的傲慢,還有對當前這個秘密老奴的警告。
意思別人聽不懂,可他相信這個賈公能聽得懂,那就是並不把巢邑三城放在眼裏,更不把白公勝放在眼,若白公勝它日有異心,那就算揮師襲來,這一萬人也難成大事。
“既然得相國大人親允,老奴就告辭了。”
賈公說完,已站起身來,看來也是因為剛才的一時過失,不願再在王禪這裏呆著,畢竟像王禪這樣聰慧之人,和王禪打交道,呆得時間長了,難免會露出不該露的秘密。
王禪微微一笑道:“阿大送這位賈公出府。”
賈公一聽,再次對著王禪一揖,這才跟阿大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