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求仁得仁
第六百六十四章求仁得仁
王禪一聽，也知道兩位公主此時之疑。
剛才他一直在回避，因為他知道真實的情形，可此時的情形若讓兩位公主知道真相，又未必是一件好事。
而且這是李悝與田淑雅之間的私事，王禪並不知道其中的細節，當年男女之情，到現在或許已不重要，可卻會影響著兩人。
所以王禪此時卻閉而不語，就算青裳與青蘋盯著他，他也毫不在意。
“你們不必為難於他，此事隻是我與你母親的私事而已，想來就算禪兒再聰慧也不可能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他也不會揭人隱私，還是由我來告訴你們吧。”
此時的李悝已經十分虛弱，長時間的行屍走肉生活，讓他身體越來越虛，若不是王禪用內力支撐著他，或許他在剛才中劍之時就很快就會死去，也熬不到現在。
所以李悝也略為思慮，想了又想，該告訴她們多少，讓她們知道多少那些往事呢？
其實，若是不說，或許將來她們也會去追問她們的母親，畢竟兩位公主現在最大的疑惑就是誰才是她們真正的父親。
“有勞李叔叔，在李叔叔被我姐妹倆刺傷之後，還堅持為我們解惑，實在讓我姐妹倆過意不去。
想來師傅自當有解救李叔叔之法。”
青蘋雖然急於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急於解開這一團謎，可她還是十分體貼，怕李悝為難，而且也期盼著王禪能有解救之法。
而青裳此時眼中含淚，她知道青蘋所言也隻是自我安慰，實際上此時的李悝已是神仙難救了，這才會說這麽多，解這麽多秘密，而她卻是默而不語，或許她已知道事實的真相，所以心裏已是萬分悲痛。
李悝一聽，卻隻是淡淡一笑道：“你們不必悲傷，我之死早就算準的，若不然禪兒也不會費此周折，要殺一個小小的子建，或許都不用三招，一招就夠了。
可他還是順著我的命數，製造了一個機會，而此機會也是我李悝最想得到的解脫之良機。
趁我還有一口氣在，能說多少就說多少吧，隻是希望你們知道之後，莫要怪我。
至於你們的將來，想必你們的母親也把你們托付與了禪兒，而我也就本是這個意思。
想來禪兒不會拒絕，自然會照料你們，我李悝也就放心了。”
李悝像是交待後事一樣，先把這些說完，把青裳與青蘋交付與王禪，這才想著去說自己的過往，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雖然有王禪的內力，可若自己的心脈已衰竭，那神仙也無回天之力，這一點他也有自知之明。
“李叔叔，你放心吧，兩位公主的事，就是我的事，將來無論如何，我自會護她們周全。”
王禪雖然覺得李悝此時的行為有些小人之嫌，可還是並不拒絕，畢竟對於一個將死之人，而且是王禪亦師亦友之人，王禪更沒有理由。
就算是以個人來想，對於青裳與青蘋來說，對他的情義他也心中有數，王禪就更沒有理由了，他的心思他自己還是十分清楚的，或許剛才所說的緣劫也包含著將來之事。
“你們的母親還尚初到秦國之時，我就認識你們的母親。
她是齊國人，齊國田氏，這你們應該知道，而且她也是齊國離魂尊主最小的徒弟。
學有所成之後，她就受師命前往秦國，也是想促秦國與齊國交好，以牽製晉國。
甚至於憑淑雅的本事，將來或許也會掌控秦國朝堂，為齊國而謀。
也許離魂尊主還有其它的想法，就像他把其它三姐妹派去吳國一樣。
若依剛才禪兒所言，夢魘大法可破除離魂大法，而夢魘組織本就相傳於秦國，這個秘密你們也該知道，他或許也想從此掌控夢魘組織。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間接掌控著夢魘與暗夜，大周四大組織能控其三，實際上就有希望得到四塊聖物了。
這隻是猜測，想來離魂尊主縱有此心，我怕他也無此能了。
而那時的我一心想成就功業，行走列國，欲求得明君賞識，一展所長，現在想來也是道深緣淺，不過於自負。
而秦國卻也是在下看好的列國諸侯，所以我也去了秦國。
那時列國之中相傳有七色美人，其中田氏四姐妹就是其中之四，淑雅的其它三位姐姐，分別嫁與了吳國的先王王僚，以及公子光，相繼成為吳國王後，也算是權勢一時。
而當時秦國就有孟贏與淑雅，都是七色美人之一。
美人與權勢，世間男人誰不想擁有，而我也不例外。
一次偶然的機會，也到有緣與孟贏還有淑雅得以相識。”
李悝還是說得很慢，像是回到過去，臉上也是帶著難得的榮光，眼神之中充滿了一種得意與滿足。
可王禪卻想起了趙伯，當年的趙伯也如李悝一樣，英俊帥氣，而且學識淵博，武技高超，都有吸引姑娘家的本事，李悝所說偶然的機會，在王禪看來也並非偶然。
“李叔叔，如此看來依你的才智與俊郎的外表，應該也是受萬千少女喜歡，我的母親那時難道就已喜歡上你嗎？”
青裳也是問得十分唐突，而且十分直接。
李悝看了看青裳道：“裳兒，我李悝當年相貌到也是一般，談不上什麽俊郎，有點兒像現在的禪兒。
隻是得父親教誨，多學了幾年書，也比之其它富家公子，略顯清貧，卻又孤高自傲，看不起天下才子佳人。
而那時我已繼任了幽冥尊主，也算是有一方權勢，做事也不拖泥帶水，當然也會有一些姑娘家喜歡。
你們的娘也是在那時喜歡上我這個落迫窮酸的，這到也不假。
而且當時的孟贏似乎也喜歡於我。”
李悝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說起過往，除了那些美好回憶，怕是更多的是遺憾。
青蘋與青裳一聽，臉上也是泛著紅韻，她們此時的情形，似乎與當年孟贏還有田淑雅相似。
隻是當年孟贏與田淑雅是情同姐妹，而此時的青裳與青蘋卻是親鸞生姐妹。
而她們同時想到了她們的母親為何會與孟贏最後反目成仇，這必然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
當年的事，他們也略知一二。
孟贏最後嫁與了前楚平王，而田淑雅嫁與了子建。
本來都是為了權勢，為了列國利益而犧牲自己的幸福。
可後來子建遭到楚國驅逐，遠離楚國，而平王幾年之後就去世。
能引起兩人仇視的，一定是這個男人。
兩人聽完李悝的話，卻都在看著王禪。
而王禪卻覺得李悝的玩笑話開得有些大了，拿年輕時的自己與王禪相比，這會讓人誤會，畢竟王禪也是受著姑娘家喜歡。
可王禪的相貌因為頭上四角而有異於人，顯得十分特殊，怕是與英俊無關，但從李悝的相貌以及青蘋與青裳的相貌來看，李悝當年也是風流公子，比王禪有過之則無不及。
所以青蘋與青裳一看王禪，王禪的臉就羞紅起來。
“李叔叔，蘋兒想問一句，當年你是喜歡我母親多一些呢，還是喜歡孟贏王祖母多一些？”
青蘋還是十分在意，她沒有青裳的顧忌。
青裳畢竟與孟贏有十年的師徒之情，而田淑雅雖然是她的親生母親，可自小就未曾見過一麵，隻是去年才相認，平時並無感情。
而青蘋則不一樣，自小就是田淑雅帶大，也是她的啟蒙師傅，雖然一直蒙著麵，可兩人的感情卻十分深厚，本就有如母女。
“李叔也非花心之人，當然是喜歡你的母親了。
孟贏雖然也是國色天香，而且嫵媚豔麗，可她畢竟是秦國公主，身份高貴，也十分傲慢，而且孟贏心機頗深，老夫也不甚喜歡。”
李悝還是承讓自己喜歡的是田淑雅，可在王禪聽來，卻覺得有些虛偽有些好笑，隻是此時也不好揭露，讓李悝難堪。
他知道以當年李悝的情懷，自然也會想為天下覓一統之機，而他已是幽冥尊主，手持幽冥令。
而孟贏是秦國公主，自小就可以成為夢魘組織的一員，李悝不會不考慮這個因素。
田淑雅是離魂尊主的徒弟，卻要相差一些，雖然也可以依此接近離魂組織，但卻不比接近孟贏這樣有效直接一些。
至於心機，田氏四姐妹從來也不會輸與其它七色美人，而且手段也是十分狠毒，這一點王禪還是比較清楚的。
隻是王禪也知道，這個時候李悝不可能再說自己想兩全齊美，畢竟麵對的是青裳與青蘋兩個田淑雅為他所生的女兒，他心中有愧，也更不想讓兩人傷心。
“師傅，你在笑，你在笑什麽，難道這也有什麽好笑的嗎？”
青裳雖然在聽李悝講當年之事，可王禪肚子裏那點心思一轉，臉上也不自然的顯出一絲壞笑。
“沒什麽，沒什麽，我隻是覺得李叔叔當年一定風光十足，隻怕也是十分矛盾。”
“哼，我相信李叔叔一定不會像你一樣的。”
青裳說完，臉卻還是一紅，看了看青蘋，又覺得此話欠妥。
“那後來呢？”
青蘋並不理青裳與王禪，還是追問著李悝。
此時李悝的臉色也變得更差了，卻又不得不接著說道：“後來，她們去了楚國，此中之事，實是一言難盡。
再後來，聽聞她嫁了子建，卻又被逐出楚國，所以我也輾轉去看她，怕她受苦。
而那時平王已被害死，昭王當位，孟贏想留我在楚國任用，可我卻並沒有理他，而是去找你們的母親。
隻是未曾想孟贏因此徒生仇怨，竟然聯合子常與子建一起欲害你們的母親，而我正好遇到，卻也出手相救。
傷了子建子常與孟贏，而也因此造成了孟贏對你母親更大的怨恨，也讓子建覺得你的母親不忠於他。
誤會也就越來越大，難與解釋。
而你母親孤身一人，我自然也不會顧及世人的看法，就陪了她一段時日。
後來因為，因為——。”
李悝的話慢慢變得越來越小，慚慚的就再也聽不清了，氣息慢慢停止。
而李悝此時的臉上卻透著一種難與形容的笑，一種十分自然，也十分幸福的笑意，在生命離去之時，顯得是如此的坦然。
王禪試著再輸內力，卻已經無濟於事，改變不了事實。
李悝在回憶過往的美好與遺憾之中悄然離去。
一世雄才大略，曆經磨難，甚至因仁成魔，可最後結局卻也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死而無憾。
為了能死在自己的兩個女兒劍下，李悝也是費了些心思，這就是為何李悝感激王禪的原因。
其一是王禪知道李悝對子建的恨，把子建這個惡人留給他來經結，也因此引起青裳與青蘋的誤會，而刺中了他兩劍。
他本可以完全避開的，可他卻並沒有避。
這兩劍，像是一種對兩女兒的贖罪一樣，能讓他死得心安。
王禪明白這一切，也有意成全了李悝。
其二，李悝可以借自己的死，讓王禪不得不對青裳與青蘋特別照顧，而因為青裳與青蘋都已身具世人皆欲得之物，將來或許會卷入更多的糾紛，那麽王禪就是這世間最好的保護。
此時王禪看著死去的李悝，心裏也有些悵然若失，悲痛無比的感覺。
可他卻也能淡然麵對，一個曾經的師傅，一個長者的離去，而且在離去之前，也能與兩位女兒見了一麵，脫離了夢魘之苦，到也不失顏麵。
至於其它的感激與情感，於王禪而言，李悝早在他出虎踞鎮之時就已死去了，而在楚都算是已認定了李悝的死。
他這幾年麵對的，隻是一個失落的靈魂，留在世間還有未了之情，而這個失落的靈魂，時刻在找著最適當的機會以解脫。
而現在真的解脫了，身心皆得到了最在的寬慰。
青裳與青蘋同時呆呆的看著李悝，一直不相信這個事實，卻又不得不相信，她們的心裏同時湧起一陣陣悲痛。
她們聽得出李悝的話中之意，雖然並不明確，可卻已說得清楚。
她們身世的秘密，其實已非秘密，隻是要證實此事，還要她們的母親田淑雅親自說才行。
這也讓她們深深的感覺到一種內咎與痛苦的矛盾。
每一滴眼淚都像是在哭訴著內心裏這種父女之情的糾結，每一滴眼淚都哭訴著她們的悲痛，第一滴眼淚都帶著不舍與初見而別的憂傷。
夕陽此時隻留下了最後一抹餘輝，散照在三人悲痛的臉上，而整個鄉野青草地變得朦朧起來，像是懂得三人的心思，靜得有如這最後的霞光，輕輕包裹撫慰著三人。
而她們的身影慢慢的與整個十裏送亭之間的鄉野暗影融合一來，漸漸成為這自然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