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六章卻睡不著
正堂通透明亮，紫檀幽香怡怡然地繞著長秀公主。
“坐吧，別站著了。”
“是。”
沈浪在長秀公主對麵坐下，心裏依舊惴惴不安，長秀公主甚少對他凶臉，但現在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你知道你這麽做有多危險嗎？讓江致化形這麽危險的事不通知我就去做了，你不要命了嗎？萬一江致走火入魔，或者剛才我來遲一步，你看看你還能不能站在我麵前。”
長秀公主說到後來聲音陡然增高，他見到妖力衝向沈浪的時候，他感覺心跳都要停了，有一瞬聽不見任何聲音，所有的一切都慢速播放。
沈浪怔住了，嘴巴上下開合，才輕輕吐出一句吧：“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長秀公主輕歎一聲。
“下次千萬注意，別怪為師沒有提醒你。”
掛在窗邊的風鈴飄動，悅耳的聲音在敲在紫檀桌上，熏爐上，沈浪的心上，不同的是，沈浪的心越跳越快，自成一個頻率。
長秀公主是在訓他，也不是在訓他，是因為心疼沈浪遭受什麽危險的後果才表現出這樣焦急的情緒，沈浪越想心裏就甜上一寸，他甚至還想笑，但不能讓長秀公主覺得他不懂禮貌，隻好在心裏暗喜，表麵上故作老實誠懇地向長秀公主道歉。
在沈浪的房間裏.……是沈浪的床，這是——
我的手嗎？！
江致猛地坐起，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已然變成人類的手，翻來覆去的看，又跳下床，是一雙靈活的腿。
雖然是小孩模樣，江致也很滿意了，借著沈浪房間的銅鏡照了照，嘴裏興奮的喊著“沈浪！沈浪！”
他也想讓沈浪看看他現在的樣子，這是沈浪和若旋的功勞。
昏迷過後，他不太記得昏迷前的事情了，所以也不太清沈沈浪到底去了哪裏，他一路喊著，又倒掛在長廊上，湊近湖麵，借著清澈的湖水觀賞自己的麵孔。
“沈浪！你在哪裏啊，你快看我！我變成人了！”
江致的嗓門很大，沈浪和長秀公主早就聽見了他的叫喊，長秀公主麵無表情的樣子配上江致不顧形象大大咧咧的聲音著實相映成趣，沈浪忍不住笑了，偏開頭掩飾自己翹起的嘴角時，江致從門口狂奔而來。
人類小孩的腿在江致的運用下如有神助，跑起來飛快，很快就撞到了沈浪懷裏。
“你終於醒啦，”沈浪站起身，和江致比了比身高，掠過江致頭頂的手比劃在沈浪的腰上，“才到腰……你已經這麽大一個小孩了，以後可別這麽撲人，力氣太大了。”
江致對自己的身高很不滿，拽著沈浪的手指說：“你剛才笑什麽呢？還背著你師傅偷偷笑。”
長秀公主抬眼看兩人，更多的目光投射在沈浪臉上。
沈浪把江致微微拉開，解釋道：“我在笑你的化形，怎麽就成了一個小孩模樣。”
不提這還好，一提江致就挺氣的，追著沈浪滿堂跑。
沈浪故意釣著他，讓他能碰到自己的衣擺，卻不能拽住自己。
“師傅！你看江致，化了人形後就這麽囂張！”
沈浪躲在長秀公主後麵，雙手扶在他的椅背上，沈浪彎著腰，嘴唇離長秀公主的耳朵很近，沈浪一開口，長秀公主就不動聲色地抖了一下，右手稍稍掩了一下嘴巴，隱藏滾動的喉結，不受控製微翹的嘴角。
沈浪像陣風一樣，很快又刮過去了，帶動了長秀公主的發梢，裸露在外的雪白脖頸不經意間泛起紅來。
其實都是他的心思在作祟，想得越多，反應出來的就越多，薛暖晴所說的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怕是也包括這種。
明知這樣不對，卻貪戀著，還想去感受。
不自知的，無形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陷了進去的，還能夠在其中沉浸的。
很留戀的一種味道。
兩人還在追鬧著，長秀公主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兩人停下來了，“好了，他這麽囂張也是你慣出來的。”
江致跳起來捶了沈浪一下才善罷甘休，兩人乖乖坐到長秀公主對麵。
“你剛化人形，還需好好調養，”長秀公主說，“妖丹的力量很強，你自己得多加注意，如果發現什麽不對，一定要和我們說。”
江致點點頭，他在長秀公主麵前還是很乖的。
“至於你，”長秀公主快速看了沈浪一眼，然後移開視線，“剛才我已經說過你了，記住了嗎？”
“嗯。”沈浪忙不迭點頭，好像在長秀公主麵前，他還是個半大小子似的。
沈浪的眼睛很幹淨，尤其是在麵對長秀公主的時候，有時候毫不加掩飾的就會流露出信任依賴的眼神，以前的長秀公主還能看個幾眼，覺得沒什麽，可是現在怎麽看怎麽奇怪，就仿佛多看一眼，沈浪純淨的目光能把他穿透似的。
“江致，我那裏有幾本書，你拿回去好好看看，有助於你體內的妖丹與你相契合，減少你的不適，待會兒我找出來了讓沈浪拿過去，”長秀公主正色道，“這不是小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這幾天盡量不要出去。”
江致不自覺的正經起來，剛想轉身離開，又被叫住了。
“哦，對了，你們是想還睡在一起，還是分開睡？”
江致呆住了，覺得一起睡沒有什麽，長秀公主自己到先不對了，見兩個當事人都不說話，他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我的意思是，會不會有點不方便。”
江致剛想反駁，沈浪率先開口：“分開睡吧，我隔壁不是還空著一間嗎？正好。”
什麽正好？江致不解的看著兩人，“那我先去休息了？”
長秀公主揮了揮手。
他一進來隨手拿起的書已然看不進去了，沈浪還是靜靜地坐在他對麵。
或許沈浪的眼神沒有在他身上，共處一室卻給他的思想造成了很大的負擔。
原本已經考慮好的，明白自己對沈浪的感情不是單純的師徒情誼之後，便決定保護沈浪一生，隻要他還在，還能夠為他遮風擋雨。
隻要沈浪能夠隻做他的徒弟，不逾矩，他得了幸福，自己應該也會開心的。
情劫隻要這般就能夠解脫了，到時候，再一舉斬斷自己的情根便無憾了。
“師傅，你怎麽了，你盯著同一頁看了好久了。”
長秀公主把書一合，全然沒有平時的優雅自若，猛然站起，往側室走去，“我去找書，我待會兒給江致送去，你回去吧。”
“.……哦。”
看著長秀公主的身影漸漸離去，沈浪的心裏有一點點失落。
自從長秀公主從山下回來之後，沈浪就沒有和他好好親近過。
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雖然寥解了相思之苦，但和沈浪想要的相比，卻遠遠不夠。
他幾乎有些貪婪的將目光粘在長秀公主身上，直至他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
長秀公主走後，一直有些緊張不敢說話的江致卻當場放飛自我。
他激動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揮舞著手臂在地上來來回回的走，走完又停下看自己的手和腳，滿眼的新奇和激動。
“沈浪！”江致口中激動地喊著，然後猛地一下竄到沈浪麵前：“我修成人形了！”
眼睛亮晶晶，一副下一秒就要抱著沈浪轉圈圈的架勢，嚇得沈浪連忙推開他：“是呀，恭喜，總算了卻了一樁心願。說來，還要多謝若旋的那顆妖丹。”
沈浪的手拍在江致的臉上，推的他的臉有些變形，江致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臉，嘀咕起來：“你輕點，萬一給我拍壞了怎麽辦。”
“哪有這麽容易壞？”沈浪被他逗笑了，緊接著又打了個嗬欠，催促他道：“快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去找若旋玩兒。這是已經答應好了的，可不能因為你睡懶覺，讓若旋白白等我們。”
提到若旋，江致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奇怪，他神秘兮兮地湊到沈浪麵前，麵對麵的和他坐著：“若旋是不是常常幫你？”
“是啊。”沈浪隨口回答了一句，然後又有些疑惑，反問起來：“她是個很好很熱心的女孩，怎麽了？”
江致摸了摸下巴，眼神詭異。
沈浪被他奇奇怪怪的態度，弄得有些人摸不著頭腦，不由得笑罵：“你這是什麽眼神？要麽就去睡覺，不休息就去練功，在這裏盯著我幹嘛？”
“你沒覺得若旋喜歡你嗎？”聽沈浪絮絮叨叨的，江致終於忍不住了，他歎了口氣：“其實若旋對你和對別人是不同的，這明顯是對你有意思。”
這種話怎麽能胡亂說？！
有那麽一瞬間，沈浪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了。
一直以來，他都是把若旋當成師妹和朋友看待的，除了長秀公主，他心中從未想過別人。
江致的眼神越發認真，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沈浪幹笑兩聲，連忙否認：“你想多了，若旋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再加上，紀師伯和師父是從小到大的玩伴，但從這層關係來看，我們互相照顧，比別人更親近些也是應該的。”
“真的是這樣嗎……”江致被沈浪這副態度弄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覺得沈浪真是個不開竅的笨蛋，他拖長了語調，忍不住罵道：“你仔細想啊笨蛋！如果你們隻是很好的師兄妹，怎麽不見你去找她玩啊？”
“你自己想想，哪次不是若旋主動來找你？不管是下山玩兒還是這次比試，都是若旋主動，反觀你，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有主動找過她嗎？”江致恨不得拿手指戳沈浪的腦袋，看看他腦袋裏麵到底都裝了些什麽。
若旋明明已經把喜歡明明白白的都寫在臉上了，就差要直接說出口了，可這傻子還呆呆的以為若旋和他隻是師兄妹關係。
江致的話無不道理，沈浪聽後，忽然有些沉默。
其實靜下心來想，若旋對別人和對自己是有很大不同的。
到底是薛暖晴的親傳弟子，又被薛暖晴寵著長大，若旋幾乎可以說是一個驕傲的小公主，她對其他師兄弟們也很禮貌，但卻總會讓人有一點點距離感。
隻有沈浪，每次見到沈浪的時候，若旋就會變成一隻嘰嘰喳喳的小百靈鳥，看沈浪的時候，滿眼都是星星。
可能……若旋真的喜歡自己吧。
看著沈浪迷茫的樣子，江致也不知他到底想通了沒有，便幹脆直接問他：“那好吧，暫且拋棄若旋到底喜不喜歡你這個問題，你對若旋，又是什麽樣的感情呢？你喜歡她嗎？”
喜歡嗎？
到底是因為年紀小，沈浪對喜歡這個詞還很陌生，就算是普通的，從口中說出來都會顯得有些羞澀。
但是，在江致的一再詢問下，沈浪還是認真的思考了這個問題。
雖然也很喜歡若旋，卻並沒有出現那種見不到就會思念的感覺。
應該不是喜歡吧……沈浪搖頭，他的思維慢慢的擴散，腦海之中，若旋的影子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長秀公主那張清冷出塵，又溫和無比的臉。
沈浪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如同偷吃了禁果一般，沈浪羞愧又慌亂，想要立即逃走，可是他的心卻死死的將他釘在原地。
腦海中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長秀公主的身影上，一遍又一遍的輕撫，勾勒出他的麵容，他的身軀，然後出現色彩，占據了沈浪所有的思緒。
長秀公主渡劫那日的場景似乎又重新出現，閃著柔和光線的山洞，盤踞而做的長秀公主靜謐美好，輕輕顫抖的睫毛，如同這世間最神秘的羽翼。
自己看癡了，呆呆的走過去，然後跌倒，唇瓣印上了長秀公主的唇。
那日軟軟涼涼的觸感如同還印在唇邊，讓沈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唇角。
在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沈浪猛的放下手，如同做賊一般愣住，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脖子根兒。
將是很有耐心的等沈浪回答，見他自己思考也沒有上前打擾，直到看到沈浪臉紅，他才忍不住跳起來，打趣道：“看來你終於開竅了，若旋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
看來他是誤會自己和若旋了，但是現在的沈浪，因為方才腦海中出現的回憶，正是心亂如麻的時候。
他沒有理會興致勃勃的江致，反而歎了一口氣，催促江致：“快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江致還想要再詢問沈浪幾句，但看到沈浪的臉色不太對勁兒，以為他正在想若旋的事情，便沒有再打擾他，聽話的躺在了床上，沒多久就傳來了細微的鼾聲。
而另一麵，在自己房間靜修的長秀公主，卻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