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悲劇(下)
一日中午,妹妹纏著媽媽問,“媽媽,我想吃雪糕。”
媽媽收拾了碗筷道,“不是剛吃了嗎?別吃了。”
妹妹低著頭說,“媽媽,我想吃。”
“別吃了,來,媽媽抱著你睡覺。”媽媽抱起女兒躺在裏屋睡著,妹妹睜開眼睛看到媽媽兜裏的錢,她心髒砰砰直跳把小手伸進媽媽的兜裏取出一塊錢後,輕輕坐起來輕輕走出去。
妹妹走在街上五毛錢買了一根雪糕笑嘻嘻的逛街,慢悠悠地走,這一刻心情愜意無比。這條街她熟,隨便怎麽走都能找到回去的路。
媽媽下午醒來一看女兒不在心想她一定出去玩了不必擔心。一個人坐在炕上掏出錢想著數一數,數了好幾遍怎麽數都少一塊錢,哥哥正好回來坐在外麵看電視,媽媽生氣的問兒子,“你拿媽媽錢了?”
哥哥道,“沒有啊,我回來就在看電視。”
媽媽嚴厲道,“你和媽媽老實說,拿沒拿?”
“沒拿,真沒拿。我隻有你給的五毛。”哥哥把兜裏的東西掏出來給媽媽看,媽媽才相信了哥哥。
媽媽氣不打一處來坐在炕沿邊上道,“出去把你妹妹找回來。”
“噢。”哥哥看著媽媽的架勢連忙跑出去到處找妹妹,妹妹走在大街上已經吃完了一根雪糕隨便溜達,哥哥拍了一把妹妹,妹妹回過頭說,“哥哥。”
哥哥焦急地問,“你偷媽媽的錢沒?”
“沒。”妹妹嚇的咬住嘴唇。
哥哥語重心長地又問一遍,“你偷媽媽的錢沒?媽媽知道了,讓你回家呢。錢花了沒?”
妹妹害怕了立馬承認,“花了,我拿了一塊錢,還有五毛。哥哥怎麽辦?”妹妹幾乎快要哭出來,哥哥馬上從兜裏掏出自己的五毛給妹妹道,“一會兒回去你給媽媽認個錯,就說錢沒花。有哥哥在,別哭。”哥哥給妹妹擦掉眼淚牽著妹妹的手回去,妹妹緊緊握著兩張五毛錢戰戰兢兢站在媽媽麵前,媽媽嚴厲地看著女兒,“你是不是偷錢了?”
“媽媽,對不起我錯了。”妹妹把兩張五毛錢放到媽媽炕上,媽媽看了一眼兩張五毛揪住兒女的手道,“偷錢?你這隻手就是用來偷錢的嗎?媽媽這麽教育你的嗎?我還以為是你哥哥偷的,你和媽媽說媽媽不給你嘛?”
女兒哇哇大哭起來,媽媽拿著菜刀道,“你偷錢就把這隻手剁下去。”
女兒哇哇大哭懇求著媽媽,“媽媽,不敢了,不敢了。”
哥哥再一旁哭著道,“媽媽,妹妹不敢了,你放下刀。”
媽媽叫嚷道,“還偷不偷錢?”
“不偷錢!”妹妹大哭著,哥哥跟著也一起哭。
媽媽又大聲嗬斥道,“偷不偷錢了?”
“不偷了!”妹妹哭嚷著說。
這場問話持續了一個小時,媽媽才放下了刀。黃昏時媽媽把桌子搬到院裏,妹妹和哥哥坐在院子一起吃麵片,妹妹一碗接著一碗吃,媽媽笑著說,“我女兒最喜歡吃麵了,媽媽再給你撈一碗。”
妹妹滿嘴流油大口大口吃著,媽媽看著兒子和女兒,心中即是溫馨又是酸楚。媽媽,對不起你,可是媽媽隻能以這樣的方式教育你,讓你永遠記住。
次日,哥哥和妹妹一起在家等爸爸回來,姥姥生病媽媽趕忙回去一天。今晚隻有妹妹和他加上爸爸。那晚爸爸回來時手拿著一瓶白酒,爸爸買了好吃的坐在炕上對兒子道,“兒子,爸爸教你喝酒。”
兒子站在地上說,“不喝。”
“上來上來,喝點。”爸爸對他招手。
兒子惡狠狠道,“我不想變成你這樣,酒鬼。”
男人拽住兒子舉起一瓶白酒猛得灌進兒子嘴裏,流進鼻子裏,流進脖子裏衣服上全是濕漉漉的酒味。兒子掙紮著扭動身體,妹妹站在一旁哭的淚如雨下。父親已經被酒精麻醉連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兒子已經忘得一幹二淨,父親滿腦都是外麵的狐狸精。
妹妹的哭聲驚醒了此刻如惡魔般的父親,父親放下白酒瓶放開兒子摸摸兒子的頭抱起妹妹朝裏屋走去,“別哭了,給爸爸別哭了。”
哥哥站在原地,瞪大雙眼弱小又無助的他,眼睛隱藏著悲傷和憤慨,哥哥轉過頭看去爸爸已經抱著妹妹睡著。
第二天一早,哥哥蹲在地上洗昨天的衣服,媽媽馬上要回來了不能讓她聞到酒味。爸爸醒過來到哥哥旁邊愧疚地說,“對不起,兒子。爸爸昨天喝多了,別記爸爸。給你十塊錢買點小零食吃。”
兒子拿過錢裝進兜裏繼續低頭洗衣服,爸爸走後他把衣服晾起來拉著妹妹去了附近小賣部,兄妹兩笑著吃辣條,幹脆麵。一路走一路吃,迎麵遇見媽媽,媽媽向他們招手,兄妹也笑著和媽媽招手。
媽媽一手牽著兒子,一手牽著女兒慢慢走回去。一家人吃了晚飯正看電視時忽然有人用腳使勁蹬大門,媽媽下炕去給爸爸開門,哥哥立馬跳下炕妹妹也跟著跳下來。哥哥拿起一把菜刀到處找地方,妹妹看著哥哥道,“藏這,藏這。”在爸爸進門前,哥哥眼疾手快的把菜刀推到櫃子底下。兄妹倆站筆直的站在一旁,平日裏善良的爸爸又如一個可怕的魔鬼回來,那一晚爸爸喊打喊殺的找菜刀,哥哥和妹妹躲在媽媽的臂彎下,哥哥猜中了今天回來的爸爸更像一個惡魔。
第二天,爸爸哭著跪在媽媽麵前請求原諒,老婆,我喝多了,昨天發生什麽我不知道。妹妹還在睡覺,哥哥站在裏屋冷漠地看著可笑的父親。
白天像溫柔的天使,夜晚像可恨的惡魔。
兒子看著天使走了,那天爸爸一連兩天沒有回家,兒子跪在媽媽麵前哭著懇求道,“媽媽,離婚,和爸爸離婚,離婚呀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兒子一聲一聲的媽媽叫著,輕輕撫摸著媽媽身上的傷痕,這些淡淡的痕跡讓兒子看來心疼如刀割。母親抱著兒子痛哭,她以為的愛情給孩子和她帶來了恐懼和絕望。那晚男人回到家中早早睡去,女人望著天花板一夜未眠。
這正如死寂般的沉默決定了女人對這個男人最後的看法。女人從一塊又一塊紅布裏取出結婚證,決絕的站在剛睡醒的男人麵前,男人揉著眼睛,睡眼惺忪地看著妻子,“老婆,給我倒口水喝吧。”男人的語氣依然是那麽的溫柔摻雜著甜蜜,女人心冷意絕的看向男人最後一麵,這一別就是永別。
女人冷漠地說,“離婚。”
男人立馬跳下炕道,“別離。”
女人道,“兩年不忠結束你我十五年的感情。”
男人道,“我不喝酒了,你別離。”
女人道,“生死相依我苦戀死守兩年。”
男人道,“老婆,回家吧。”
女人道,“一隻狐狸精纏你整整兩年,你的家早就沒了。”
男人道,“老婆,我錯了。”
女人道,“我等了你兩年,你改了嗎?”
男人道,“老婆,我改,我改。”
女人聲音震天響雷般破口大罵,“你能忘了你外麵養的賤人嗎?家中食不果腹,破房破瓦,你在外麵昏天酒地的和不要臉的玩意兒快樂。哈哈哈哈哈哈”女人可悲可憐可恨地狂笑起來,笑自己愚鈍,笑自己一片真心被扔在糞坑。
男人哭的聲淚俱下,女人哭的痛不欲生。婚姻如何走到兩看相厭,如狼似虎。男人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我和她斷開這句話,他抵擋不住外麵女人的漂亮美麗,殷勤蜜語,狗屁通情達理。男人活在一場外麵女人製造的假象浪漫中,漸漸失去自我……
悲哀!
女人和男人哭的死去活來,辦離婚手續的工作人員都滿腦疑惑,“別離了,回去吧。”
女人道,“離!”
工作人員問道,“你呢?”
男人遲疑了,女人又道,“他也離。”
工作人員問男人,“離?”
男人點點頭擦掉鼻涕眼淚保持著沉默,這一刻他是矛盾的,不語卻還是默認。
辦理完離婚手續,女人站起來顫顫巍巍的扶著牆走,走到拐角處她終於支撐不住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女人滿臉淚水靠著牆緩緩坐在地上,十五年的感情在這一刻化為灰燼。
在感情中女人永遠不明白她與丈夫十五年的情怎麽就輸給了另一個女人那短短兩年。
愛情真的物價嗎?
不值錢的東西人怎麽會愛惜?
男人就是喜新厭舊的嗎?
糟糠之妻果真比不過如花似玉的姑娘嗎?
女人行走不了癱倒在地,來來往往的人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沉默……沒有人注意到倒地的女人,我們都是悲痛的誰又照顧的了誰呢……
男人還是哭著走出大門,他沒有看見倒地的女人,聽著腳步聲女人知道他要走過來,連忙蜷縮身體男人一條路筆直走過去沒有看見拐角處的女人,不過是你錯過我,我錯過你。
後來男人抱怨為什麽女人不肯再原諒他,可是男人卻忘了女人原諒了他兩年,男人為什麽就不懂得回頭呢?
人世匆匆錯過就是永別。
重複原諒重複被拋棄……
命運不掌握在天,它在自己的心和手之間。
女人回到家中太陽已經落山了,夕陽西下的稀薄殘陽照著兒子拉著妹妹的手,他們在家門口等著媽媽,這一刻有媽媽的地方就是家。
最終判決兒子女兒歸父親撫養,占留母親家居住。
沒耳放下筆記本低頭看著最後一行字,家是什麽?
米色卷發的女人忽然接通一個電話,那頭說,“哎呀,你這篇啊不能刊登了,有大明星出大料了,你這篇刊登了絕對被壓住沒人看的。好了啊,現在太忙了,不說了。”
電話掛斷了,商店裏的所有人都清楚了電話內容,小西寧淚眼汪汪的低著頭可惜,這是一個切切實實的真實故事,卻可能因為一些因素不能刊登,可是這篇故事永遠留在小西寧的心中,對於家的概念小西寧不太懂,可是他卻被年僅十歲的小男孩感動。
病人道,“小西寧,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麽傷感,小心哭瞎了眼睛。”
“沒心。”小西寧拍了一下病人的袖口,病人一把按在他的帽子上說,“臭小子。”
小西寧護住帽子跳下來躲在沒耳身後,病人輕輕一笑拿著書走上二樓,病人把書放下望著窗外歎氣,病人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表達自己的悲傷,雖然他一直低頭看書但還是聽完了整個故事,他不過是感同身受還嘴硬,病人手心出現一幅全家照星光點點,裏麵的三個人都在笑,笑的是那麽燦爛。
米色卷發的女人低落的說,“真遺憾,不能刊登了。”女人正合起筆記本打算離去,沒耳問她,“為什麽想刊登這樣一篇報道?”
米色卷發的女人道,“希望看到這篇報道的人可以醒悟家是什麽。明白家是需要維護的,如果不能最起碼不要給孩子的心靈製造痛苦。”
“家……”沒耳握緊拳頭隻說了一個字。
小西寧忽然問道,“現在男孩和女孩多大了?”
米色卷發的女人道,“妹妹已經二十五歲了,哥哥正好三十。”
沒耳忙問道,“他們過得好嗎?”
米色卷發的女人道,“好。”
沒耳急切想知道一件事又問,“那孩子的父親呢?過得好嗎?”
米色卷發的女人麵露苦笑,“不好,他後悔了。可是一輩子就這麽結束了。”
沒耳道,“還有,那母親呢?”
“和兒女一起住,一生沒有找過別人。”米色卷發的女人會心一笑。
沒耳再次問道,“為什麽筆記本裏你沒有寫後麵的事情?”
米色卷發的女人道,“不想寫了。故事到這就可以結束了。”
“你怎麽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不對,還是說你怎麽知道他們現在的生活,好像更不對了,可是你也才二十多歲……”沒耳有點表達不出自己想說什麽,既然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女記著怎麽得知前因後果這麽詳細。
米色卷發的女人道,“因為這是我媽媽。”
“你就是這個五歲小女孩?”沒耳愣住了,“這是你的故事。”
“嗯。”米色卷發的女人溫柔一笑,裝上筆記本付了錢走出丟失商店。小西寧問沒耳先生,“姐姐就是這個小女孩嗎?”
沒耳道,“看來的確如此。”
米色卷發的女人走著,背後的景物越來越大她逐漸渺小在這個大千世界中,她成為了一名記者希望把家的概念可以傳播給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