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讀故事的少年

  少年坐在飲品店等著網上顧客，等了五分鍾不見有人過來，他掏出手機給顧客打電話，一個小男孩坐到了少年對麵，少年揮著手說，“小孩到別處玩去，哥哥這有客人。”


  小男孩道，“誒？”這時小男孩背包裏的電話手表響了，小男孩掏出手表接起電話，隻聽少年語氣溫和地說，“我到了，你在哪？”


  小男孩看著對麵的少年說，“我在這。”


  少年一看麵前的小男孩，少年嘴對著手機一直喂的發出怪音，小男孩配合著把聲音調大給少年聽，少年道，“就是你要聽故事？”


  “嗯，是我。”小男孩掛了電話對少年點頭，小男孩看起來一定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孩，穿的一雙鞋比少年一身的衣服都貴，少年的一件半袖都買不起小男孩的一根鞋帶。


  少年一瞬間打量完小男孩，從書包掏出一本漂亮的書道，“聽什麽類型的故事？”


  小男孩道，“有什麽類型的？你可以用什麽樣的聲音讀？”


  “什麽類型都有，講爸爸的，講媽媽的，講幼稚園老師的，講小白兔和大灰狼的。聲音嘛你想要什麽樣的都有。”少年顯得很自信，讀故事是他的專業。


  小男孩說，“我已經上小學了，不是幼稚園裏的小孩兒了。”


  “哦。”少年無所謂他是上小學了，還是上幼稚園，趕快講完故事拿到錢，他還要趕下一個場。


  “爸爸和我吵架了，我很難過，你就給我講……說爸爸的故事吧。要很好聽的聲音，最好可以讓我消氣的聲音。”小男孩提完要求問，“你可以嗎？”


  “沒問題。”少年眨了下眼睛。


  小男孩點頭伸手請的動作讓他開始念吧。


  少年輕輕翻動頁麵念道，“我也不知道父親的角色到底是怎樣的？哎……他罵我的時候我一直以為是我在隱忍，其實想想他也在忍耐著什麽吧！我們的意見不和，他想讓我做的事情我不去理解，我要做的事情他堅決反對。但是我們雙方都是摒著對我好的想法。他時常的狀態讓我厭惡，讓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也讓我變得越來越冷漠。我自己的倔強也讓我覺得我是最堅強的人。我也想成為最堅強的人，這是作為人最應該有的品質。最近一次吵架是因為我說了讓他生氣的話，可我不是故意的，電話接起來時他的辱罵聲讓我本就厭煩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他的一個電話就像導火線一樣點燃我的氣憤。我說完不會走你的老路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我也生氣的放下手機。還是因為某種因素我晚上回到家，聽到我說的那句話已經演變成另一句話了。我隻是一口咬定我沒有說，我覺得太麻煩。他不和我說話，我也不願意和他說話。就是這樣相處的很安靜，就像對麵沒有坐著人一樣。他每次說的話都一樣，一直都是那個話題不會變，而我最不想聽的就是那個話題。不知道為什麽今年所有人都在討論我，家裏的每一個親戚，說教了我整整一年，工作越來越差我才心情低落，可是就在這樣的情況他還是不斷的說，粗暴的嗓音讓我的心離他更遠了。我在堅持做想做的事情，我在努力，可是這些他都看不到。有的時候覺得自己鬥誌昂揚一定會幹出一番讓所有人另眼相看的事業，就不用因為他們的話把心情變得很低落，也不用落更多傷心的淚。當然也有的時候身處現在的困境中就沒有遙望未來的勇氣，覺得生活和自己都是最底層的泥潭。我的心情都不會和他說，我覺得他聽不懂，也不會理解我。現在自己不願與人交談的狀態讓我有點理解了他這一輩子中為什麽總是沉默。以前我還是開朗些的時候會問，老爸，你怎麽不愛說話？他說自己玩去，別搗亂我。我明白他和我吵架是因為我長時間不回家，也是因為不相信我在做的事情。活的很壓抑，也有不想回家的時候，想和讓我暫時忘記煩惱的人呆一會兒，他時常說那是狐朋狗友，其實即使他不說，我也是知道的，隻是聽他用那樣的語氣說出來我是真的不願意聽。我又覺得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的脾氣的確很大，一點就著。我覺得我們是沒辦法坐下來笑嘻嘻的相處，我也不去爭取那樣的相處方式，就像現在這樣安靜的坐在對麵吃飯就好了。人生的路真的很長很長，我可以堅持做一件事讓自己不會永遠在塵埃中，有一天我也會卷起風暴飛向天空。”


  少年合住書輕輕一笑，“故事講完了。希望你也快點和爸爸和好吧。”


  小男孩問道，“哥哥，給你多少錢？”


  少年眨一下眼睛伸出手掌道，“五塊錢。”


  “給你。”小男孩把五塊錢給了少年，少年拿過錢道，“下次還想聽故事找我。”


  “下次便宜嗎？”


  少年背起書包道，“給你講的是最好的，便宜不了。”


  小男孩說，“誒？那下次不聽了。”


  少年立馬鬆口道，“行行，便宜你五毛。”


  小男孩還價道，“一塊錢吧。”


  “嗯……”少年想了想。


  小男孩說，“省下一塊給小菊買冰棍。”


  少年問，“小菊是誰？”


  小男孩驕傲地說，“我女神。”


  少年立馬問，“漂亮嗎？”


  “當然漂亮，我有照片。”小男孩從書包掏出小菊的照片，少年一看道，“**歲小孩啊！”


  小男孩堅定地說，“那又怎麽樣，長大後我要娶她，就像爸爸娶了媽媽一樣，但是我會成為比爸爸還要好的男人。”


  “好好，我走了。”少年急匆匆要趕下一場，小男孩喊道，“便宜一塊嗎？”


  少年調頭喊到，“便宜！”


  夏日炎炎，少年氣喘籲籲的從大街的一端跑到另一端。他汗流浹背的看著眼前名為丟失商店的門牌，少年走了進去見店內隻有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年輕女人。這個女人長相普通，一點都不漂亮臉色看起來也不好，嘴唇微微泛白。少年瀟灑地走過去問道，“請問你就是網上預約要聽故事的人嗎？”


  年輕的女人抬起頭輕輕一笑道，“是。”


  少年回應了笑容坐下道，“想聽什麽故事？”


  年輕的女人想了想說，“嗯……有可以讓我哭的故事嗎？”


  “你想哭？”


  “嗯，病了很久雖然每天都很痛，可就是不願意哭。每天看很多搞笑的節目，雖然醫生說我還可以再堅持堅持，但是我知道我快支撐不住了。很久沒有哭了，很想在死之前哭一場。”年輕的女人嘴角微微上揚。


  沒耳站在吧台裏聽著他們的對話，生命走到盡頭時你最想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麽？有的人會回答吃一碗最喜歡的飯，去看一直想看的人，去原諒一直不願意原諒的人，去和喜歡的人告白，一直和家人待在一起，花光所有的錢或是留一半給最愛的人，好好的笑一場好好的哭一場為了感動。


  少年從書包掏出那本漂亮的書道，“嗯，那我開始念了。”


  “好。”


  少年輕輕翻了幾頁開始溫柔地述說，聲音緩慢又好聽，“別的小朋友可以和爸爸媽媽一起吃早飯，吃午飯，吃完飯。做錯了事情爸爸會罵她，爸爸教訓她時媽媽會保護她。這些平常發生在一個家庭中的事情，很早以前就沒在我身上發生過了，我也很想要爸爸罵我不好好吃飯，不按時起床，不努力讀書。我也想媽媽給我買漂亮的裙子，帶我去遊樂場玩，和我一起笑，教我功課。這些都是無法實現的，我不懂得既然互相喜歡為什麽後來又不喜歡了？大人在想什麽真是令人苦惱……我現在每天都住在醫院，每天吃的飯也很不好吃，沒有炸雞，沒有可樂。這是我最喜歡的兩樣，媽媽說不喝可樂和雞翅我的病就會很快好了。我相信媽媽……今天又來了很多親戚，他們看樣子很關心我，可是我卻看得出來他們不過是在進行一種社交，他們關心我的表情裝的一點都不像，所以我不喜歡他們來看望我……可是隔三差五就會有親戚來看望我，也沒有和我說什麽大多數都是在和媽媽說話。這些親戚的出現就像是在打過場，我看的到他們的敷衍。我不怪他們對我的假關心，因為平時我的確和這些親戚沒有往來，我也沒有給他們分享過我的糖果。那是爸爸給我買的糖果，軟軟的吃到嘴裏咬一口還有流出爆漿。酸甜的味道很好吃，比醫院的飯要好吃，可是媽媽說我不能吃我就把糖果送給了喜歡的人，我給了漂亮的護士姐姐，給了媽媽，給了長得很帥的醫生，還有很多人想給，不過我現在隻給出了三顆。媽媽為了我的病每天過得都很辛苦，媽媽每次進來時眼睛都是紅的，媽媽說沒有休息好，我雖然知道那是媽媽哭鼻子了，但是我沒有拆穿媽媽。每次媽媽不在的時候我也會瞞著媽媽偷偷的哭，不過我比媽媽聰明，她進來快要發現我哭了的時候我都會裝作睡著了，眼睛閉上了媽媽就看不到我紅紅眼睛。每天晚上快睡著的時候就會掉進我幻想的一個世界，在那裏我第一個認識的夥伴是兔子先生奇比，他是一隻很快樂的兔子，我們一起掉進大沼澤裏，意外來到另一個地方，那裏的人長得都很矮，衣服顏色也都是暗色係的，我喜歡鮮豔一點的衣服。我常常和奇比說他們的衣服好醜。我和奇比還到了一個美麗的地方，那裏很神奇，每一個都非常漂亮。我和奇比還坐過白雲，以前媽媽說白雲是坐不了人的，隻有飛機可以。但是這裏的白雲是可以坐人的，還可以飛。我和奇比去了很多很多地方，有好幾次我和奇比的小命就要沒了，還好都化險為夷。真的很想讓媽媽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和奇比冒險，好像隻有我一個人在晚上睡覺的時候進去。雖然媽媽不能和我一起但是我每去一個地方都會給媽媽寫成一封信，等我死後再全部給媽媽看。雖然每天我都很悲傷，但是看到媽媽比我還悲傷的時候我就不再難過，我很快就要走了，希望媽媽不要難過，要好好的吃飯，早早睡覺不許熬夜，就算遇到煩心的事情也要笑一笑，媽媽教過我哭是沒有用的，所以要笑。最主要的是媽媽一定要幸福，爸爸……也要幸福。”


  少年合住書抬起頭時年輕的女人淚流滿麵的吸吸鼻子，淚水落下時她沒有擦去，讓淚水掛在睫毛上楚楚可憐。


  少年道，“講完了。”


  “五塊錢對嗎？”年輕的女人從兜裏掏出十塊錢給少年，少年把剛才賺的五塊錢找給年輕的女人。年輕的女人看了一眼手表道，“我得回醫院了。”年輕的女人走了，少年坐在那裏歎著氣隨意亂翻手裏的書，每一頁都是空白的。


  沒耳遞過一杯冰鎮飲料道，“送你。”


  少年問，“啊？為什麽？”


  沒耳說，“因為剛才你講的故事我也聽到了，就拿這杯冰鎮飲料抵五塊錢吧。”


  “啊？哦。”少年完全沒有推脫的意思拿起冰鎮飲料咕嘟咕嘟喝下半杯。


  沒耳坐在對麵道，“你說的是齊希的故事嗎？”


  少年驚訝地說，“嗯？你看過？”


  沒耳說，“嗯，我看過。很堅強的小女孩。”


  少年問，“你從哪裏看的？這本書發現的人很少。”


  沒耳道，“朋友推薦的，他看了以後思考了很多生命的問題，非要讓我也看看。”


  “我是缺故事了，找故事的時候看到的，這個故事一般生病的，想自殺的，失明的，喜歡冒險的，單親家庭的都能中招。”少年洋洋得意地說。


  沒耳問，“嗯，講故事是你的職業嗎？”


  少年說，“不算，我職業是學生。”


  沒耳問，“今天不上課嗎？”


  少年大笑道，“下午沒課，出來賺個外快。”少年笑容爽朗，一口氣喝完整杯道，“謝謝啊！還要趕下一單呢。”


  少年又急匆匆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