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巡軍
作者:天際驅馳
在眾將的七嘴八舌中,隻有封劍繼續發揚他的不恥下問風格,問道:“蘇拉爾大帝為什麽要約見風將軍?”雙方作為敵對方的最高統帥,分屬不同陣營,有什麽可談的?要打仗,一聲令下就好了。
風染倒是對封劍此問,大有同感,想打,雙方開戰便是,何必約見?既然約見,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之事?蘇拉爾大帝是霧黑王朝的皇帝,風染隻是索雲國的一個大臣,蘇拉爾降尊紆貴地發出邀約,就是極限。霧黑蠻子又正當勢力猖獗鼎盛之時,蘇拉爾更不會做出上門求見對方大臣的失格舉動,自然是該風染去覲見蘇拉爾才合禮儀。
風染看向鄭嘉。鄭嘉是他二舅,為人低調沉穩,風染與鄭嘉的感情是不深厚,但風染對鄭嘉極是尊敬倚重,幾乎事事都會證詢鄭嘉的意見。
合國之後,鄭家人都未在索雲國任職,鄭家軍成了風染的私人親軍,鄭嘉跟在風染身邊,不過是個客卿和私人親軍領統。但大家都知道鄭嘉跟風染的關係,卻儼然成了風染帳下的第一謀士。
鄭嘉微微一笑:“少主既然想見,不妨一見。”合國之後,鄭家人雖然追隨風染,卻都執意不在索雲國為官為將。鄭家軍也沒有占據索雲國的軍隊編製,自不能像別國軍隊那樣打散了混編入索雲國的其他軍隊中。再說,把鄭家精騎打散了混編,也實在可惜了。鄭家人和鄭家軍都不好安排,就隻能這麽不明不白地算成風染的私人親兵衛隊,保持了相對的獨立和完整。因此,鄭家都不稱風染為“將軍”,仍叫“少主”。風染現在在軍務方麵一手抓,要養這麽一支三四萬人的私人親兵衛隊倒是輕而易舉。
風染對這個傳奇皇帝有些好奇,同時也很想知道,這個傳奇皇帝約見自己,到底想說什麽?風染倒不憂慮此行的風險,對方好歹也是一國之君,既保證了不留難自己,說出來的話,便是一言九鼎。於是風染力排眾議,在約定的時間,率領五百餘兵坐,乘了三艘泊在內巷中的戰船,渡過涫水,在江陵渡靠岸。
靠岸後,兵卒和隨行將領們都被禁止下船,隻許風染一人上岸。霧黑一方的兵卒也是遠遠退開,整個江陵渡上,就隻站著一個長得甚是威嚴,身材甚是偉岸,看上去四十來歲,氣度燁然的中年男子。
眾兵府隻看見風染向那男子走過去,行了外臣覲進皇帝的禮,那男子甚是和靄地還了半禮,然後兩個人便站在渡口上說話。說些什麽,因隔得遠,什麽都聽不到。隻看見兩人不斷地交談著,神色都挺平靜。男子穿著他們霧黑大陸形製的黑衣黑甲,風染穿著素袍銀甲,披了猩紅的披風,顯得黑白分明,跟中年男子的偉岸身量相比,風染身矮體瘦,顯得相當嬌小玲瓏。
雙方兵卒都全神貫注地關注著渡口上交談的兩個人。
交談的時間並不長,便見風染忽然冷下臉來,向蘇拉爾大帝揖了揖,轉頭向戰船走來。蘇拉爾大帝衝著風染的背影說了句什麽,風染的腳步卻沒有絲毫的滯凝,一路回了船,吩咐回曼子渡。
回了曼子渡後,風染便叫親兵暗暗打點行裝,準備離開。鄭修年趁夜晚無人,問風染到底跟蘇拉爾說了什麽。風染笑笑道:“我問他做那麽多木伐幹什麽。”
“他想幹什麽?”
“他說,找點事給下麵的兵卒幹,顯得上位者成竹在胸,高深莫測,以保持軍隊士氣。”
鄭修年聽了一呆,這回答也太匪夷所思了,可是,細細一想,似乎又有些道理,然而再一細想,又覺得蘇拉爾此話不盡不實:“你相信?”
“他姑言之,我姑聽之。”
“還說啥了?”
“他問我,這麽年輕,如何就懂得行軍打仗了。我問他,當初他怎麽會想到一統霧黑。”
蘇拉爾大帝一統霧黑大陸的傳說並不是隨著霧黑王朝的入侵才流傳開的。早在十年前,還未開鑿出百萬大道,蘇拉爾大帝一統霧黑建立王朝的傳說,就從朗昆寧山脈的小道上流傳進了鳳夢大陸。不過那時,鳳夢人都隻當個傳奇,絕沒想到自己會跟遙遠的霧黑大陸發生什麽關係!但是,這個傳奇流傳進少年賀月耳中,給賀月年輕的心造成了深深的震動。有了蘇拉爾大帝前事之師的啟迪,賀月才會立下一統鳳夢,開創太平盛世的遠大誌向。而風染是受了賀月和蘇拉爾的雙重影響,才決心親手收複鳳夢各國,將之拚湊成完整的鳳夢河山社稷圖。
“……就這些?”
風染默然了一下:“就這些。睡吧,過幾天就走。”
鄭修年也默然了一下,道:“他想收買你?”看見風染有些吃驚地瞪著他,鄭修年哂然道:“這有什麽好難猜的?那老蠻子陳兵江陵渡,明明船隻不夠,還集兵三十萬之眾,大約是想攻下曼子渡後,直接揮軍北上,回師攻打枇杷穀,前後夾擊,打開石雨鎮,就可以放霧黑大軍南下,一舉拿下中路三國。霧黑蠻子傾覆我鳳夢大陸的野心就可以功德圓滿了。他現在,攻,攻不進來;撤,真不甘心啦,距離傾覆鳳夢就一步之遙。這幾天是打下曼子渡的最後時機,錯過了,就漲水了,就要等到年底才能有再次機會,戰事戰場瞬息萬變,誰知道等到年底又是個什麽情況?老蠻子著急了,攻城不行,就想攻心。”
風染一歎:“幹嘛要找上我,我看著就是那麽好收買的人?”
“你目前是曼子渡主事的人,他收買別人沒用。再說,你把陰國賣了,不過才求到一個都統帥,老蠻子若是許你個藩屬國什麽的,你能不動心?能賣一次,就能賣第二次,你幹什麽不把索雲國賣給他?等以後有機會了,你再把霧黑王朝賣了。這種事,多做幾回就熟練了。”鄭修年這話說得很正經,一點沒有嘲諷玩笑的意思。他對風染未跟他商量,就“擅自”作主把陰國合並入索雲國之舉耿耿於懷。但風染是少主,鄭修年不能直言指責風染,逮著機會就冷嘲熱諷地暗罵風染賣國求榮。
風染容色一黯,隻道:“修年哥,睡了吧。”
次日,風染任命從東麵調來的援軍統帥宋浩廣任邦淇郡統帥之職,主持整個邦淇郡的防務,重點是守住曼子渡。然後風染任命封劍為代副統帥。
風染本意是想讓封劍出任統帥,但封劍是昊國將領,不便出任索雲國的官職,因此風染隻叫封劍出任代副統帥之職。賀月給風染這個都統帥,賦予了對軍營將領的任免之權的,盡管風染對封劍的任命極不合常規情理,但封劍這段時間在軍營中的表現,處理能力,作戰能力都是拔尖之選,尚能服眾。何況風染隻是任命封劍為副統帥,而且副統帥之前還加了個“代”字。“代”字就表明了這個任命隻是一時應急之策,這一職位隨時都有可能被替換掉,因此眾將也都沒有反對。
但凡用人任命之際,一正一輔,相輔相成又相互製衡,這是賀月的行事風格,風染覺得此策甚是好用。分派停當了邦淇郡的軍務,風染忽然想:賀月為什麽沒有在都統帥之下,設置一個副都統帥,用以牽製自己?賀月真就那麽放心自己?
鑒於蘇拉爾大帝曾意圖收買自己,風染分別秘密召見了宋浩廣和封劍,令其關注對方的舉動,尤其注意有沒有跟霧黑方暗中接觸,一旦查覺有異動,立即拿下。
隨後,風染又滯留了幾天,等兩位統帥適應了新的職責,理順理清了邦淇郡的軍務之後,風染帶鄭家軍,參讚,鄭修年等一幹人離了曼子渡,不過風染並沒有直接回都城,而是順著涫水向南而行。跟朝堂中急等著他回去主持軍務革新相比,目前守住中路三國才是首要之務,重中之重。經過曼子渡一戰,給風染提了個醒,他準備沿著涫水河岸巡查一圈,一麵考查沿河防禦工事可有疏漏改進之處,一麵考查各地駐軍的統帥,副將,參將才能如何,可堪重任。安排好沿河防務,才能安心回都城。
不想風染前腳剛走兩天,蘇拉爾大帝便下令攻打曼子渡,風染第三天才接到緊急戰報。
“我們失算了。那老蠻子是隻老狐狸!”鄭修年道:“我就奇怪了,他要收買你,怎麽不偷偷進行,還搞得那麽正式的約見。讓你覺得他已經一籌莫展,無計可施了。”
等風染日夜兼程趕回曼子渡,戰事已經結束,據宋浩廣稟告,戰事遠沒有上一次激烈,更多的是試探性質,見攻打不下來,便撤軍了。這次撤軍,不是撤回江陵渡,而是從江陵渡把大軍都撤走了。
撤去哪裏了?
鄭修年很是大惑不解:“這老蠻子想幹嘛?”總覺得蘇拉爾大帝公然約見風染,大有深意。
等風染巡視完涫水沿岸和南方各地駐軍和防務,回到成化城,已經是二月下旬了。
“少爺!”風染想先回後宅臥房好好洗浴一番,然後再出去會見府吏們議事,剛進中門,冷不防從中門後竄出個人來,一頭就跪倒在風染麵前:“少爺……嗚嗚,你終於回來了……回來了!”又是笑,又是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