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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前世:林虎之恨

  他叫林虎,自祖上來到黑虎山已經近百年了。林家副職業是山戶,正經職業卻是打家劫舍的山賊。


  和娘子的姻緣,是始自寨裏的人對他終身大事的著急。二十未娶,在這個年代是少有的,但更多的是在知道他的身份後不敢答應這門親事的。於是林豹提議買個媳婦,省事!


  秦婉剛來到寨裏時,很是小心翼翼,除非必要,她是很少出門的。對於這種做法,他當時感到很滿意,也是,在他眼裏,她不就是隻是用來傳宗接代的工具麽,哪會去琢磨她的心思


  秦婉其實是非常有魅力的人,可惜,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去體會這種魅力,連老大的出生也沒能讓他的眼光放在她身上。


  後來呢?

  後來啊,那個女人出現了。


  那個女人說她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叫他名揚四海,他內心激動了;她說他這樣的人不應該埋沒在深山老林,應該建功立業,他也信了。父母的叮囑他拋諸腦後,寨眾的勸誡他不當回事,連她的挽留,他也無動於衷,就這麽義無反顧,做了一生中,他最後悔的決定。


  他離開了黑虎寨。


  他當時眼中隻有那個女人,認為她那麽聰慧,善良,那麽與眾不同,一舉一動都叫他著迷。


  那個女人為他引見六皇子,他不疑;與六皇子的流言,他不信;連寨裏傳來的求救信,他也看都不看一眼。把毒蛇放在身邊,眼底那麽明顯的陰冷都發現比不了。


  馳騁沙場十年,他心目中的明主終於登上皇位,賞賜給他的,不是加官進爵,不是豪宅美眷,竟是一道奪去他所有的抄家聖旨!


  在陰暗的大牢,他被剔斷手筋腳筋,如同爛泥躺在地上,縈繞耳邊的是那個女人,如今最受聖寵的宸貴妃的話:見過傻的,倒沒見過這麽傻的,在你麵前我都懶得掩飾了。真以為我會喜歡你?要不是想找個能為陛下拚命的忠心將領,你以為我會跟你演戲!--哦,對了,之前怕你會中途後悔,陛下已經下過命令,剿滅黑虎寨了。


  華美的裙擺拖在地上,女人聲音裏充滿惡意:是以你的名義哦!

  林虎從未這樣恨過一個人。他恨六皇子,恨宸貴妃,卻更恨自己,他不敢想象,當時,是何人,用什麽樣的心情,寫了求救信給他,又怎麽樣,在苦苦等不到救援時,絕望離開。


  林虎聽了宸貴妃的話,心神俱痛,很久才閉上眼,模模糊糊中,好像看見秦婉在身邊,就像還在山寨時一樣,他喝醉酒,她就端來熱水替他擦洗。


  林虎微微笑了一下,想抬手,劇烈的疼痛卻將他拉回現實。


  等等!疼痛!

  林虎猛地睜大雙眼,秦婉真的就在他身邊。他想開口,又不知道要說什麽。


  林虎以為在也見不到秦婉,這個他最對不起的娘子了,誰想,竟然還有再見的一天。


  秦婉見到他醒來,隻是溫婉一笑,麵色卻顯出一股不詳的青灰色。她隻是那般輕柔的,替他擦洗身上的汙漬。


  秦婉收起帕子,躺在林虎身邊,將頭放在他的胸口上,然後講起這幾年的生活。從林虎離開,到她帶著兩個孩子四處逃亡,語氣裏,沒有一絲埋怨。


  “夠了!”聽到兩個孩子問他們為什麽沒有爹的時候,林虎終於忍不住打斷她。秦婉的每一句話,就像用刀子在他的心上劃一刀。


  秦婉沉默了一會,講起二十一世紀,講起穿越,講起她的故事。


  她說,她,林豹和宸貴妃都是穿越而來。


  她說,他是幸運的,因為他身邊有兩個穿越者,但他又是不幸的,因為這兩個穿越者都沒什麽本事。


  她說,她是怨他的,但誰叫她嫁給了他,是她孩子的爹呢。


  她說,兩個孩子現在都過的好好的,她已經安置好了,現在,她來這兒陪他,叫他不孤單。


  她說……

  秦婉說了很多,語氣越來越輕,最後悄無聲息。


  林虎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流到胸口,身旁之人的體溫,也漸漸冷卻,而他,連擁抱她一下都做不到。


  林虎躺在那,眼神空洞,眼淚悄悄的劃過鬢角。忽然,他大笑起來,然後大哭,就像走失的孩子,迷茫,哀傷,惶惶。


  老天,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不公!我做錯了什麽你不衝我來,為什麽要報複在我親人身上!


  一道驚雷劃過天際,好像要將天空劈開兩半,慘白的閃電照在林虎臉上,映得他像厲鬼一樣。


  六皇子,宸貴妃,我以我滿身鮮血和煞氣,下十八層地獄受火海油烹,詛咒你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林虎“騰”的挺起身來,大口喘氣,前世之事曆曆在目,叫他睡覺也不安寧。


  “怎麽了?”秦婉有些迷糊。


  林虎看著秦婉,沒說話,隻是將人圈在懷裏,動作輕柔,又不可抗拒。


  他重生了,秦婉又回到他身邊,一切都還沒發生。


  他重新回到兩人相識之前,天知道,在人牙子將馬車趕來時,他掩在袖子裏的手緊張的發抖。這是秦婉啊,他前世虧欠最多的人,終於在回到他身邊。這一次,他不會那麽愚蠢,他愛的,他會護好,他恨的,他也絕對不會手軟!

  他將下巴擱在秦婉頭頂,暗暗發誓:此生此世,我必盡我所能,愛你,護你不叫你再受前世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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