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他眼裏的淚
羅文茵喊了一聲,立刻就跑來一個年輕的士兵。
士兵向她行禮,叫了聲“夫人”!
“小趙,你再叫個人過來,守在這個門口,不許小雨出來,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去,明白了沒有!”羅文茵道。
“是,夫人。”士兵領命,立刻拿起腰間的對講機叫了一名戰士過來。
“你要軟禁我?”曾雨喊道。
“李阿姨,你出來,讓她一個人待著!”羅文茵回頭對李阿姨道。
李阿姨看著曾雨,又看著羅文茵,還是鬆開了曾雨。
“嬌嬌,你別鬧,乖乖聽你媽媽的話,你媽——”李阿姨道。
“你們都走,你們都去守著她好了,不要管我,我不要你們管我!”說著,曾雨就抓起屋子裏的東西開始砸,朝著門口扔去。
李阿姨趕緊拉著方希悠出去,羅文茵站在門口,看著曾雨。
“你最好祈禱你姐姐沒事,我告訴你,要是你姐姐這次出了什麽事,我不會放過你!”說完,羅文茵轉身離開,讓李阿姨鎖上門。
方希悠就聽見屋子裏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兩名警衛執槍站在門口,李阿姨隻好掏出鑰匙鎖了門。
“誰都不許進去,不許放她出來!”羅文茵又對警衛說了遍。
“是!”兩名士兵應聲。
羅文茵深呼吸幾下,對方希悠道:“希悠,你回房去吧!我去醫院看看!”
“文姨——”方希悠叫了聲。
她想說“文姨,您別擔心,迦因會沒事的”,可是,今晚,在看著丈夫當麵跟蘇凡表白後,方希悠已經沒辦法這麽雲淡風輕了。
羅文茵也想說“希悠,你別多心,泉兒和迦因,沒什麽的,你別多心”,可是,這樣的話,今晚,她也說不出來。
兩個人的尷尬,即便不說,也是在空氣中浮著。
“你去休息吧!我去醫院!”羅文茵對方希悠道,她拉著方希悠的手,深深注視著方希悠,卻是什麽都沒辦法說。
羅文茵鬆開方希悠的手,就快步走出了院子,李阿姨趕緊跟了上去。
“夫人,部長他們已經過去了。”羅文茵的秘書孫小姐快步走來,報告道。
“我們趕緊過去。”羅文茵道。
在醫院的這一夜,對於曾元進夫婦來說,也是極為難捱的,似乎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度過這樣的夜晚了。說是沒有,其實仔細想想,好像也是不久之前,就是覃逸飛退婚後、蘇凡在榕城出事的時候。而今天,坐在病房裏看著女兒沉睡的樣子,曾元進感覺到時間好像沒有再移動。
為什麽,會這樣?
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曾元進對女婿道:“漱清,你陪我在這邊坐會兒。裏麵交給你媽和泉兒吧!”
病房外間的客廳裏,霍漱清關上了套間門。
“漱清,今晚的事,你也都看到了,變成這樣的局麵,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我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曾元進說著,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這隻是一個意外!”霍漱清道。
“是啊,意外啊!意外,也都是以前種的因得來的!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果。”曾元進道。
霍漱清不語。
蘇凡沒事,醫生說身體沒事,關鍵就是她的精神狀態。現在她這樣沉睡,很大程度是她的精神原因導致的。而這是最麻煩的!經曆了接連的意外打擊,蘇凡脆弱的神經,似乎已經很難承受這一切了。
“剛才在車上,我就一直在想,如果,如果當初,阿泉和我說要救迦因的時候,我多問一句,多問一句她叫什麽名字,或者,我看一眼她的照片,或許,我們一家人早就團聚了,迦因少受苦,事情,也就不會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曾元進說著,香煙夾在指間卻不能送進嘴巴抽一口。
手指顫抖著,他直接將煙蒂摁進了煙灰缸。
霍漱清看得出曾元進很是心煩意亂。
別說曾元進了,就連他,心情也都是極難平靜的。何況是曾元進呢?
“很多事都不是人力能夠改變的,您別怪自己了。”霍漱清道。
曾元進卻擺手,道:“這件事,變成今天這樣,真的,是我的錯!我一直以為我可以控製住局麵,不讓事情發展到這樣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我錯了,我錯了啊!”
霍漱清沒說話。
他知道曾元進是想和他說出自己內心的糾結和悔恨,這個時候,他身為女婿,就應該好好聽著,當個聽眾。
“人的感情,真的是這個世上最難琢磨的東西,最難琢磨最難控製,也最痛苦的!”曾元進道,說著,他看向霍漱清,“漱清,謝謝你能冷靜處理,我也有點,不知道怎麽和你說了,真是愧對你!”
“曾泉是最痛苦的一個人,我理解他。如果一切都沒有說破,大家維持表麵的平靜,時間長了,他也就處理好了,而且,這些年,我也能感覺到他其實已經處理好了這件事。可現在變成這樣,讓他今後很難麵對這個家庭,麵對迦因。我擔心他會做出什麽不可想象的事!”霍漱清道,曾元進點頭。
比起找責任,現在最要緊的是想辦法善後。而霍漱清和曾元進談的,也就是善後的問題。繼續追究責任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這就是霍漱清的想法。
“至於迦因,迦因的性格,我們都很清楚。她總是喜歡把一切問題都往自己的身上扛,什麽麻煩都是她自己去扛,明明,明明她自己根本無力去承受。我擔心的是她自己撐不過去——”霍漱清道。
曾元進點頭,歎了口氣,道:“是啊,現在迦因和泉兒都是麻煩!”
“您別擔心,迦因這邊,我會好好照顧她。天亮後我和省裏說一下,晚幾天回去,帶上迦因一起走。”霍漱清道。
曾元進望著他,道:“我明白了,首長那邊,我去和他說說。家國難兩全啊!”
翁婿兩個聊了兩句,就一起走進了病房裏間,羅文茵正拿著毛巾輕輕擦著蘇凡額頭的汗。曾元進就勸妻子坐下休息會兒,夫妻兩個坐在沙發上,霍漱清接過了羅文茵的毛巾。
病房裏,一片安靜,沒有人開口。
霍漱清看了眼腕表,已經是淩晨三點了。
“爸、媽,你們回去吧,我在這裏陪著她。”他起身對嶽父嶽母道。
“我想留在醫院。”羅文茵道。
“沒事的,媽,迦因現在隻會睡覺,等她醒了我再給家裏打電話,您別擔心。”霍漱清道。
羅文茵看著他。
霍漱清看了眼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曾泉,羅文茵和曾元進都看向了雙手支著下巴、視線都在蘇凡身上的曾泉。
曾元進起身,走到兒子身邊,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曾泉轉過頭看向父親。
“時間不早了,回家吧!”曾元進道。
曾泉看著霍漱清,便起身了。
“爸,文姨,你們先在車上等等我,我和漱清有話說。”曾泉道。
羅文茵雖然很想陪在女兒身邊,可是今晚發生這樣的事——家裏的還需要處理啊——便跟著丈夫一起走了。
“漱清,辛苦你了。”羅文茵道。
“沒事。你們回去休息吧!”霍漱清道。
把羅文茵和曾元進送到電梯口,霍漱清和曾泉就走向病房。
“你要不要喝點什麽?”曾泉看見走廊裏的自動販賣機,問霍漱清。
“零錢有嗎?”霍漱清問他。
曾泉掏了下外套口袋,拿出錢包。
“給我一罐烏龍。”霍漱清道。
曾泉便走過去,掏出鈔票。
等霍漱清回到病房,給蘇凡重新壓了下被子,曾泉就拿著飲品進來了。
兩個人心有靈犀地走到外麵的套間,關上了病房門。
霍漱清接過曾泉遞給他的烏龍茶,打開喝了口。
“對不起!”曾泉道。
霍漱清看了他一眼,隻是拿著手裏的茶和曾泉碰了下,什麽都沒說。
曾泉為什麽說對不起,霍漱清明白,而他現在不需要說什麽。這麽多年,兩個人因為蘇凡而建立起來的那種信任,真的是什麽都不用多說了。
“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會有這一天吧!隻是,隻是我——”曾泉說著,苦笑著歎了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曾泉的心裏,一下下抽痛著。
霍漱清輕輕拍拍曾泉的肩。
“我害怕她這樣,霍漱清,真的!”曾泉說著,眼睛不禁模糊了。
霍漱清的手,在曾泉的肩膀上放著,輕輕捏了下。
他是在鼓勵自己,曾泉明白,可是——
“我這輩子,最不想的就是傷害她,我不想看見她難過,不想看見她——可是,可是,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是我讓她這麽傷心,我——”曾泉閉上眼,右手扶著額頭,強忍著眼中就要湧出來的淚。
霍漱清沒說話,靜靜坐著,手裏的烏龍茶,卻是根本不平靜。
“前幾天,我看見她閉著眼睛去過馬路,我真的,真的,”曾泉說著,睜開眼,右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逸飛退婚的事,她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現在,現在她這樣不醒來,萬一,萬一她——”
說著,曾泉看著霍漱清。
霍漱清明白曾泉沒有說出來的話。
那兩個字,曾泉說不出來,他,也說不出來。曾泉擔心,他怎麽能不擔心?
房間裏,一片安靜。
“沒事,我來想辦法!”霍漱清看著曾泉,安慰道。
曾泉望著他。
“不管是什麽事,都會有解決的辦法。在這個時候,我們誰都不要去揣測什麽了,也,不要責備自己!總會有辦法!”霍漱清伸出手,意思是要和曾泉握手,曾泉看著他的手,卻遲遲沒辦法伸出手。
“你,不恨我嗎?”曾泉望著霍漱清,道。
“為什麽要恨你呢?”霍漱清收回手,“如果當初不是你,她還不知道會不會活下來——”
曾泉苦笑了下,歎道:“我也不是完全沒用的人啊!”
“你對她好,是她的福氣,真的。如果不是你在這個家裏,我想,她一定沒有那麽快就融進新環境。她那個人你知道的,真的是,適應環境沒那麽快。有點傻傻的。”霍漱清說著,不禁笑了,心,卻是一絲絲抽痛著。
“是啊,她真的是好傻。”曾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