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燈下夜談
維克三人心情也有些低落,他們快步回到屋子裏,點上燈圍坐在桌前。
屋子裏空蕩蕩的,隻剩下兄弟三人,周圍也一片寂靜,在下一批新的奴隸到達之前,這裏都隻會有兄弟三個。
這正合維克之意,維克隻希望這種情況持續久一點,畢竟他即將要做的事情必須嚴格保密,稍有不慎就會丟掉性命。
弗瑞有些迷茫地問維克:
“哥哥,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壞人?我看他挺可憐的。”
巴裏特卻搶先道:
“弗瑞哥哥,你在說什麽啊,他可是刺死了卡特大哥!”
弗瑞很不服氣:
“那又怎麽樣!卡特大哥已經死定了,紅狗肯定不會放過他,但是那個人還有機會活下來啊,隻要他親手殺死一個必死的人!”
巴裏特平時沉默寡言,很少反駁哥哥們,但是這次卻表現得十分執著。
他知道自己嘴笨詞窮,辯不贏弗瑞哥哥,於是很是光棍地重複道:
“他殺死了卡特大哥!”
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弗瑞,隻等他再說幾句,就要繼續以相同的話回敬。
弗瑞當然看出了他的打算,不屑地哼了一聲,鬧別扭不理他了。
維克也沒說誰對誰錯,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在經曆了生活的打磨之後,他們會有自己的思考,形成不同的三觀,隻要不做個爛好人,維克也不會插手。
維克瞧著兩人那別扭的樣子,心裏好笑,敲敲桌子把注意力集中過來,視線一一掃視過兩人:
“弗瑞,巴裏特,我問你們,你們想一輩子當奴隸嗎?”
兩人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雖然隻有十二歲,但他們早已經品嚐到了生活的辛酸。
自從成為了奴隸,從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以土豆皮湯果腹,還要完成成年人也承受不了的體力工作。
整整六年,每天隻能休息四個小時,這座永遠也建不完的大橋噩夢一般籠罩著他們。不管是弗瑞還是巴裏特都知道,再這樣下去,就隻能在這夢裏受盡折磨死去。
“那就是要逃跑了?”
維克麵色嚴肅,視線再一次掃過兩人,加重語氣道:
“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讓我來告訴你們,這意味著我們要與整個橋上王國為敵!”
維克鄭重地拋出的嚴重後果讓兩人神色都有些不安。
“警衛是我們天然的敵人,他們對逃跑的勞工絕不容情。勞工也不可信,他們一遇到對自己有利的事就興致勃勃,出現困難馬上作鳥獸散,出賣同伴從不手軟,必要時還會親手捅上一刀。”
“每一雙眼睛,每一雙耳朵都可能是告密的元凶。”
“如果僥幸沒有被發現,那就得想辦法穿過警衛活動區,那裏到處都是紅狗,整個橋上的武裝力量都在那裏,一不小心就會暴露。也許運氣好,在被發現的時候就被亂槍打死,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受這該死的折磨。運氣不好,被抓到廣場上,捆結實了跪好,被人像猴子一樣展覽,大老爺還會仁慈地給我,或者你,或者你一個機會。”
他的手指先是指著自己,再一一劃過巴裏特和弗瑞。
“殺死自己的兄弟,他就能放你一馬,看得高興了,還能賞你一塊巧克力。那麽現在,弗瑞,你告訴我,到了那個時候,你還能因為我或者巴裏特是必死的,為了活命就親手殺掉我們嗎?還有你,巴裏特,你能放棄近在眼前的活下去的誘惑,毫不猶豫地選擇去死嗎?”
維克此時毫不心軟。
“你們還想逃跑嗎?”
弗瑞被說得淚流滿麵,維克又看向巴裏特。
“與其如此還不如當一輩子奴隸好了,每天幹活吃飯幹活吃飯,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個更簡單的差事。”
他輕輕笑了一下。
“也許用不了一輩子那麽久,過個幾年你就能靜靜地躺在雪地裏。瞧瞧那些逃走的人都是什麽下場,運氣好的還能看出輪廓,運氣不好成了一攤爛肉!”
“當然有個特殊的例外,他稍微好一點,至少還活著,雖然活的像陰溝裏的老鼠。其他勞工們可比他們強多了!”
維克笑著,眼神卻十分銳利,仔細觀察兩人臉上的神情,不放過一絲細節。
維克決定不把他們當成小孩子,開誠布公和他們談一談。
命運雖然奪走了他們許多,卻讓他們擁有比平常小孩子更堅韌的性格,更強大的忍受力,更成熟的思想。
早熟的他們都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這世界上沒有人為他們的失誤買單。
自己做出的決定,隻能由自己承擔後果,而這後果隨時都有可能是自己的小命。
此時麵對決定以後人生的重大選擇,他們無法快速做出決定。
逃奴們的慘狀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可自由的感覺又是那樣美妙絕倫,讓人欲罷不能。
兩者的天平在腦海中不斷變換,不知哪邊會占了上風。
弗瑞並不覺得自己之前的話有哪裏是錯的,但他還是感到羞愧。
兄長的質問像一柄柄利劍刺入他的心髒,讓他痛苦不已。
他問自己,若是真的麵臨那樣的絕境,自己真的如那個人一般,為了自己的性命而對兄弟狠下殺手麽嗎?
不,絕不可能,自己不是那個人,哥哥也不是卡特。
巴裏特此時卻沒想那麽多,他對哥哥們的感情毋庸置疑,超越生死。
他在思考要不要逃跑的問題。
雖然這幾年來風平浪靜,自己兄弟三人都磕磕絆絆的活了下來,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日漸虛弱。
自己雖然長了一副大個子,可身上其實沒什麽肉。而自己是兄弟三人中相對來說最健壯的,可想而知兩位哥哥們的身體狀況。
現在天氣越來越冷,自己兄弟三人每天都吃不飽,隻能吃些積雪充饑。
工作又是那樣的沉重,每天都有人倒在雪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說不定哪天就輪到自己兄弟三人。
巴裏特很害怕,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所以那天維克哥哥暈倒的時候他心裏悔恨萬分,一直自責是不是逃跑得更早一點哥哥就不會這樣倒下,不省人事。
他守在哥哥身邊,根本不敢離開一步。如果實在不是活不下去了,又有誰會冒著被殺死的危險逃跑呢?
不能再猶豫下去了,必須逃跑!
巴裏特率先開口:
“維克哥哥,你說怎麽辦?我想逃跑。”
又轉頭對弗瑞說:
“弗瑞哥哥,我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