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改
“別動啊,阿嫂在為你修剪頭發呢!”蘭箬輕拍了一下爭流的胳膊,有些生氣地抱著自己的一歲多的侄子。
爭流身體僵硬,看著麵前神情溫和,氣質莫名溫柔的女人,心底裏想起的是另外一個與之相似的女人。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種令人窒息地溫柔。
胸口悶悶的,有點疼,眼眶濕了。
“娘。”爭流委屈地喊著。
但也隻是在心裏麵喊。
他不敢開口。
小孩子地心思是很敏感的。
麝月待他很好,蘭箬待他很好,所以他更不應該介入到他們的生活之中。
鞠子洲在一邊,很有些拘束。
最近這些天,因為要做大量的調查,施行許多考究和走訪,他已經勞煩蘭箬一家太多了。
相比之下,徐青城就輕鬆許多,他據坐在門口,舉著瓢,大口大口喝水,抱怨著鞠子洲不應該跑太遠:“下此要是再跑這麽遠,做這麽多事,你就別想我再陪你一起跑!”
“抱歉,但是這些調查是必須的。”鞠子洲苦笑著:“一會兒我陪你去塗邱家中打個秋風就是了。”
“這個好!”徐青城眼前一亮:“我想去他家很久了!你不知道啊,他家裏的那一對雙生子,那個腿,哎呦,真的是……”
鞠子洲走遠了一些了。
徐青城最近很有一些古怪。
不過,鞠子洲沒辦法很好的把握他的想法。
——這個人是很純粹的道家老莊學派人物,盡管對於黃老家學、楊朱家學,甚至儒學之類的學問都有相當的了解,但他的行事,和他的人生信條,毫無疑問都是老莊那一派的。
這種人,不能以常理揣度,也不好以利益角度去揣度。
徐青城在鞠子洲看不到的地方,窺視著鞠子洲,目光越冷,心思越清。
“喂,你們兩個!”蘭箬抱著熟睡的侄子走了過來,冷著一張臉看著鞠子洲和徐青城:“你們要不要在我家用晚食?”
徐青城放下了瓢,大大咧咧說道:“不用了,在你家裏吃不飽的,我們到縣城裏去吃。”
蘭箬臉上露出嫌棄:“嘁,我還嫌你們吃得多呢!吃不飽?飯甕!”
徐青城嘿嘿笑著,並不解釋。
“箬箬。”阿嫂開口了:“不要罵人啊。”
麝月說著,衝著鞠子洲歉意笑了一下:“別見怪,箬箬她就是這樣的脾氣,所以到現在都沒法兒嫁出去……”
鞠子洲躬身,微微一禮:“阿嫂見外了,蘭箬她……”
“你管誰叫阿嫂呢?”蘭箬豎了眉,連忙攔在鞠子洲和麝月中間。
麝月見著蘭箬的表現,略略有些心驚,隨即便是溫柔地笑:“也到了年紀了呢!”
蘭箬聽到這話,立刻回過頭看著麝月,嚴肅說道:“阿嫂,我對你是真心的!”
“你呀!”麝月哭笑不得。
鞠子洲看著已經修剪好了頭發的爭流,歎了一口氣,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腦袋:“都過去了,現在最重要的便是現在,以後需要做的是阻止有你這樣的遭遇再出現,所以要好好的讀書,堅強一些,可以麽?”
爭流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
“好孩子。”鞠子洲為他揉了揉眼睛。
對於一個孩子而言,肩負起這樣的使命,是很沉重的。
但,爭流已經有了這樣的決心,鞠子洲也沒有打算瞞著他什麽。
甚至,為了教他,鞠子洲在徐青城的麵前,也沒有做太多的掩飾了。
——徐青城願意來跟隨自己,料想其中嬴政所起的作用不會小。
他們必然是有著一些交流的。
徐青城知道了,大概率就相當於嬴政知道了。
但,有什麽關係呢?
到了這一步。
鞠子洲覺得,憑借自己教授給嬴政的那些“方法”和工具,加上嬴政過人的天資,猜到自己的一切願望,是遲早的事情。
此際,倒還不如,借著徐青城,做一個鋪墊。
為以後大家坦誠相待,打個基礎。
蘭箬瞅了瞅爭流,見他沒有流下眼淚,總算是放下心來了,於是她將懷裏的侄兒交給阿嫂,拉著鞠子洲的胳膊,到了一邊:“這個孩子真的是你的兒子嗎?”
“是啊。”鞠子洲這麽承認。
徐青城卻拆台說道:“你別聽他瞎說,這孩子是我們來巴郡的路上撿來的。”
蘭箬不滿瞪了徐青城一眼:“那這個孩子的母親呢?我見他在我家的這幾天,總是盯著我阿嫂流淚呢,他夢裏麵,還抱著我阿嫂喊娘親……”
鞠子洲沉默不語。
徐青城咂了咂嘴:“他父母都已經死了。”
“死……”蘭箬本能般驚呼,而後意識到什麽,又立刻壓下了聲音。
“那…那,這孩子是想母親了……”蘭箬訥訥地看著鞠子洲:“總之你還是想想辦法吧,這樣下去不行的。”
鞠子洲不語。
……
獒費力地用著新買來的銅刀砍伐竹子。
雨停了之後,他便在幹活了。
他是部族裏的英雄,所以幹的活相對輕鬆一些,但其實也沒有輕鬆到哪裏去。
大雨之中,許多人家的房屋倒塌了,很多材料不堪使用,因此需要大量的材料來建造新房子。
加上,城裏麵的貴人們對於山貨的需求也變多了。
所以部族在雨停之後,便出現了大量的活計要做。
族裏麵的每個人,哪怕是以前鈍雷部的人,也要參與到忙碌之中。
采山貨、狩獵、建造房屋、砍柴、打草、烹飪。
各種各樣的事情要去做,除了族長和幾位負責分管狩獵的大人物之外,族裏的每一個人,都忙碌起來了。
“哎,獒大兄。”身邊有丈夫偷偷地湊了過來。
獒心中微動。
他成為了部族的英雄之後,很多人會接近他,但是這樣偷偷摸摸地接近自己的人,這還是第一個
獒看了過去:“什麽事?”
“獒大兄,你可知道,如今的部族裏,誰人權力最大嗎?”
獒嫌棄看著他:“當然是族長,你是不是腦子壞了?”
“並不是這樣啊!”這丈夫看到獒臉上毫不掩飾的嫌惡,連忙說道:“如今的部族裏,權力最大的,並非是族長,而是能夠帶給部族裏的所有人飯吃的,城裏的秦人!”
“所以呢?”獒挑眉。
“所以現在已經不是誰的身體最強壯,誰的狩獵技術最精湛,誰就能當族長的時候了!”丈夫看著獒,瞪大了一雙小眼睛。
獒心中道了一聲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