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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高熱

  再一日,傍晚時分,嬴政正與自己的王後一同用餐。


  他們說著些有關於楚地風俗的話語。


  不過奇怪的是,熊毓這位楚人,論及楚地風俗,甚至不如嬴政這個趙地生長的秦人了解的多。


  論及楚地王都附近,一夫耕種田地多少、農夫吃什麽、吃多少、家中蓄養何種牲畜、家中錢財來處……隻要嬴政敢問,熊毓便敢回答。


  而且她的回答很一致:我不知道。


  一麵問,一麵吃飯。


  越是交流,熊毓越發覺得自己的良人真是厲害。


  雖然她不明白那些東西有什麽具體含義,但嬴政在關注的都是她所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於是覺得嬴政很厲害很厲害。


  “陛下。”趙高弓著腰,臉上帶這些焦急:“陛下,出事了。”


  “講。”嬴政皺眉。


  這時候能出什麽事?


  最過分不過就是那群貴族被利益糊了眼睛,拉出一班奴隸去開荒罷了。


  再或者,某地一些土豪聞了訊,殺了些人,造了反。


  但這也沒有什麽。


  因為不會失控。


  如今嬴政讓出了足夠多的利益,這群貴族,已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忠於秦國、


  因為他們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是建立在“秦國”的基礎之上的。


  他們必須要誓死捍衛自己的利益。


  在這種時候,任何的地方性叛亂都會被他們雷霆般消滅。


  “鞠先生病了。”趙高忐忑說著。


  “病了就叫他養病,寡人還能替他生病嗎?”嬴政有些不耐煩。


  “可是……”


  “可是什麽?難不成他馬上要死了?”嬴政撇嘴。


  “鞠先生昏迷、高熱、不能視事。”


  “騰”


  嬴政猛然站起,一把將手中叉子擲出:“你再說一遍?”


  他又驚又怒。


  昨天還好好的!


  他昨天晚上與鞠子洲交鋒時候,鞠子洲還精精神神準備坑他一手。


  那個精神活力,完全不可能有什麽病!


  那種心機,也絕對不像是一個有病的人!

  “講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嬴政強忍了怒火,悶聲說道。


  一邊的熊毓被他這幅樣子嚇了一跳。


  一直以來,從她與嬴政接觸以來,嬴政便是溫和無害的。


  甚至,他沒有楚人貴族少年的惡習,相貌也比那些人好,可以說是一位完美的良人。


  可這一刻,熊毓忽然發現,自己認識的那個永遠溫和有禮,清秀可親的良人,似乎隻是一個泡影。


  有了一些觸動,這泡影便著即破碎開來,綻放出內裏真容。


  他……如此囂狂霸道,令人生畏。


  “今晨,墨者離尋鞠先生匯報情況,發現不對,便為鞠先生請了醫師,然而無用,鞠先生仍是慢慢的,發熱起來,完全失卻了意識。”


  “為何不早說?”


  嬴政冷哼一聲:“夏無且,你去,帶人去,務必將我師兄治好!”


  “唯。”夏無且戰戰兢兢地接了命令。


  他幾乎未曾見過——不隻是他,所有人都幾乎未曾見過嬴政如此的動怒的。


  趙高更是顫抖不已。


  “起來吧。”嬴政思考了片刻,始終無法保持冷靜:“備馬,隨寡人去銅鐵爐看一看。”


  銅鐵爐,今日所有工人都能夠察覺到氣氛的詭異。


  首先是監工的墨者們齊齊的離開,不在此指導生產。


  其次是那位鞠廠長的住處裏,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許多人。


  放工之後,工人們遠遠地看著鞠子洲房間的位置,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出了什麽事了?”


  “聽說是那位愛罰錢的廠長死掉了。”


  “那不是挺好的嗎?”一個曾被鞠子洲罰沒過工錢的個人擊掌讚歎。


  他身邊的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一柄劍便從旁側裏刺出。


  墨者戒冷著臉,一劍將這位擊掌讚歎的工人釘穿。


  工人迷茫著,好一會兒發出淒厲慘叫。


  墨者戒臉色陰沉:“放工了便速去進晚食,少在這裏嚼舌,尤其是,鞠先生也算是你等恩人了,不思感恩便也就罷了,還在這裏咒他!再有下一次,我便直接將咒殺鞠先生的人梟首!”


  工人們不寒而栗,剛忙遠離。


  墨者戒冷哼一聲,手中劍收回來,又扔給了被自己釘穿了的個人一瓶傷藥:“滾!”


  他這樣的暴躁,使得眾人不敢言語,隻是遠離。


  今日,大多數的墨者都是如此的暴躁。


  嬴政到來時候,夏無且與幾位太醫已經開始為鞠子洲診治。


  發熱、昏迷之外,鞠子洲身上其實還有別的很多問題。


  ——他是奴隸出身的,即便後來再是注意自身的營養,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又到處操勞、身體虧虛也很厲害。


  於是,淋一場雪,受了寒,發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這些原本便已經存在的問題,並非以前不存在,隻是不夠激化,所以未曾爆發出來。


  如今內部條件充足、外部條件一做誘導,問題便層層的爆發出來。


  說他命若累卵,不是誇張。


  這樣的病人,想要救回來,其實是很看運氣的。


  運氣好,可以救,運氣不好,那就沒得救。


  但問題是,現在救不救,不取決於他們這些醫師,而是取決於秦王政。


  他要救,那麽醫師們拚了命也要救。


  眾醫師七嘴八舌地討論、交換意見。


  此時,這些並不出於一脈的醫師們意見出奇的一致、心情一樣的緊迫。


  沒辦法,秦王政陰沉著臉,想要殺人一樣的站在病人床榻前,這時候,不盡力就是一個死。


  “我覺得,應當養陰清熱。”


  “還是通腑泄熱來的快,他都已經……”一名醫師說著,注意到榻前的秦王看死人一樣的看了過來,頓時閉口不言。


  各種意見紛雜。


  他們越說,嬴政臉色越是難看。


  嬴政聽得出來,他們對於治好鞠子洲,不抱期待的。


  已經危險到了這一步了嗎?

  嬴政咬著牙,有些後悔。


  若我昨日裏……


  他深深呼吸:“他的身體已經羸弱到了這等地步了嗎?”


  夏無且被眾醫師推著站了出來。


  他硬著頭皮說道:“回稟王上,鞠先生幼年時候傷了根本,成人之後,又奔波操勞,不得休憩,身體……身體……”


  嬴政咬著牙,重重地出氣。


  “能不能治?”


  “這恐怕……”


  “能不能治?”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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