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埋藏的秘密
【初次相遇兩相願，遭此算計一生哀】
碩大的房間里此刻卻安靜無比，靜到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的望向長桌另一端的老爺子。 可老爺子此時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所有看他的目光置若罔聞。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老爺子的臉上哀傷之色越發濃郁，那有些渾濁的眼睛，竟然留下了兩行淚水。放在桌上的手被他捏成一個拳頭，此刻指甲深深印在肉里也渾然不知。
「爺爺。」郭苗在老爺子的耳邊輕輕喚道，她的眼睛有些濕潤，也心疼老爺子現在的狀態。
她知道爺爺的心裡一直有顆刺，從未向別人說出口，別人也不敢去碰觸的禁區。
家裡人對這件事都忌諱莫深，從不提及。還記得有一次她有些好奇，曾經偷偷問過父親，可誰知道竟然被父親惡狠狠的說一頓。從那之後，她便將這件事情埋在心底。
有一次，她看見爺爺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痛哭，而奶奶卻在門邊坐著，聽著爺爺的痛苦聲。只見奶奶一隻手緊緊握著門，而目光獃獃的望著房間里痛苦的爺爺。
她還聽過奶奶自言自語或凈說一些奇怪話，其中讓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句。
如果可以重來，我寧願替她去死，也不願意造成今天的這樣局面，真是我自作自受。
在往前想想，這樣的場面還有很多，每一年總有一天爺爺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一天，那一天，全家甚至連葷腥都沒有，更甚至連歡聲笑語都沒有，所有人都很默契不說話。
其中有一段記憶讓郭苗想忘卻忘不掉，甚至讓她做了好長時間的噩夢，一直在心頭揮之不去。其實現在想來，依然讓她感到不安和恐懼。
記得自己小時候，還是那一天，那天天氣不好，天空打著雷，小雨不斷，很直沉悶。
爺爺把自己關在屋裡，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聽一聲巨大的聲響，接著是所有人的吵鬧聲。那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滾滾雷聲夾雜的那刺眼的閃電透過窗戶映射進來，驚醒了此刻睡得正迷糊的郭苗。
就聽外面傳來了雷聲，風聲，還有爭論不休的聲音，甚至還能隱隱聽到有女人的哭泣聲。郭苗抱起了自己的枕頭，尋著聲音走了出去。可眼前看到的那一幕，卻讓她一直到現在也無法忘懷。甚至連著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就見爺爺手裡拿著一把砍刀，渾身上下爆發出可怕的氣勢。特別是那雙眼睛，此刻冒出猩紅的殺意。猶如那從地獄來臨的惡鬼一樣，可怕，血腥。
自己的父親，還有叔叔和其餘郭家人，將爺爺團團圍住。雖然他們手裡也有兵器，但卻不敢太過用力，怕傷到爺爺。沒有辦法，有時候只能以身軀相扛，他們的身上都流出了血，順著雨水流到了地上。
奶奶則在母親和其他郭家婦女的攙扶下，在旁邊忍不住哭泣，但是雷聲太大，將那哭泣之聲壓住了。
就見父親胸前有一個血淋淋的傷口，此時在雨水衝下刷，不斷冒出血水，而父親卻渾然不知。就見他在此刻突然跪了下去，展開雙手攔在爺爺面前。
「父親。」郭苗的父親大聲喊道。「請您一定要冷靜，就算您去現在找他們，也挽回不了曾經啊。讓我們從長計議吧。您這樣去，只能白白送死，難道真的不要郭家了嗎？」
父親的聲音充滿著悲泣，那倔犟的身軀攔在爺爺面前不曾移動過。也不管身上的傷口流出多少血，哪怕是死也要攔住爺爺。
「滾開。」那暴怒的吼聲從爺爺的嘴裡喊出，震得現場所有人耳朵嗡嗡的鳴響。那雙泛著猩紅的眼睛散發出的滔天殺意，讓現場所有的人心裡哇涼哇涼。
父親依然跪在爺爺面前，不為所動。大有一種想要過去，就先從我身上踏過去的凜然樣子。而爺爺也沒有遲疑，掄起大刀直接砍向父親。
那刀劃破空氣，撕碎雨滴時所發出的聲響，至今讓郭苗心裡尤為清晰。
「爸爸。」
站在門口的郭苗手裡緊緊抱著枕頭，用那有些悲傷的嗓音絕望的喊道。
不知道是悲傷過度，還是這一嗓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年幼的郭苗感覺眼前一片模糊，漸漸的什麼都看不清了，連那隆隆作響的雷聲也聽不到。慢慢的倒在門口，昏了過去。
等自己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家裡一切如常，父親和母親一起守在她的身邊，看她醒來，臉上是一片驚喜。
想張口說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自己的嗓子竟然啞了，母親連忙安慰她，說昨晚她做了噩夢，夢裡叫喊很長一段時間，把自己的嗓子叫啞了。不過沒事，過兩天就緩過來了，而父親也在一旁附和著。
那一天，家裡所有人都說自己做了噩夢，幾次想問昨天晚上的情況，也沒問出口，甚至連爺爺都跟前天一樣如常，這讓她真的懷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只不過，自己還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她偶然間看到了父親胸前那道結痂傷口。徹底驗證了那天晚上所發生的是事實，並不是夢。
從那時起，自己就病倒了，發燒了，噩夢不斷。夢裡一直重複著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就這樣，這個惡夢一直伴隨著她的童年，讓她深陷其中好長一段時間都無法自拔。
記得病好了之後，爺爺就更加沉默寡言了，所有事情都交給父親去做，自己從來沒有參與過半分，從那之後，再也沒有發生像那天晚上的事情。
當然，唯獨今天來秦家校園進行商談的這件事除外，這是爺爺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自己親自來辦。
思緒一轉，從心裡的記憶中退出，回到現在。郭苗的目光緊緊望著老爺子，同時也為自己的爺爺感到難過。
「老郭頭，大家都到了，你不給他們講講，怎讓人家幫你忙啊。」
等了半天也不見郭老爺子說話，秦老爺子忍不住問道：「這一次有龍騰虎躍的幫助，相信你可以挽回當年的事。」
似乎是郭老爺子聽進去了，就見他渾身瀰漫的哀傷之氣淡了許多，眼神里有了一絲光亮，抬起那渾濁的眼睛看向時五。
「上面肯幫忙，這是好事。」郭老爺子張口說道。聲音有些沙啞。
「我這次一定要復活阿青， 親手手刃代十年。」
說到此處，一股暴怒的陰冷殺意自體內透發而出，席捲全場。
除了那兩個老者和郭苗外，現場其餘人都感到震驚，心裡都有些打顫。
「既然這是你們跟上面定好的，我們來此就是確認一下細節步驟。」
片刻后就從那現場中恢復過來，時五便把來到此處的目的和他講一講。
「那邊有消息了嗎？」此刻的郭老爺子有些激動，雙手撐在桌子上，半站著在那裡，眼睛緊緊盯著時五。
「我們的人已經前往大北去妖盟了，相信馬上就會有結果。」
時五用手摩擦著下巴，心中計算過後答道。
「哈哈哈。」
郭老爺子大聲笑道，聲音中卻透露出一絲悲涼。
「代十年，你讓我這一輩子盡在悔恨與痛苦中度過。也害得阿青身隕的下場，而元神卻被迫進入玉如意中受那痛苦的煎熬與等待。不親手殺你，我不瞑目。」
郭老爺子的聲音很是憤怒，滿滿的怒火和不甘。身體突然放鬆下來，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就聽他在那自言自語道。
「阿青，你知道這幾十年我有多想你嗎？甚至連夢裡都是你的影子。可每次一做夢，就夢見那鮮紅的血液，染紅櫻花林的場景，還有你那冰涼的身軀。」
說到此處，老爺子竟然嗚咽起來，眼淚也緩緩流下。
「阿青，我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你，如果你要不認識我，也不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可以讓我選擇，我寧願不認識你。」
正在痛哭的郭老爺子，情緒忽然再次轉變，整個人又透露出陣陣狠辣。
「為了你，讓我做什麼都願意，哪怕性命給你也在所不惜，你知道當我聽到你還能復活的那一刻有多高興嗎？為你背負罵名，即使讓後人記恨我，我也在所不惜。」
郭老爺子此刻甚至有些癲狂，情緒極其不穩定，一會悲，一會喜，一會哭，一會笑，再這樣下去，恐怕連身體都會垮掉。
人生最忌大喜大悲，況且還是上了年紀的老者，雖然功力深厚，但也奈何不住這樣的情緒轉換。
「爺爺。」郭苗看著此刻老爺子的狀態不太穩定，有些擔心的喊道。
「不好。」坐在長桌中間的老者突然喊道。
就見他從凳子上站起來，一道殘影閃過，整個人就出現在郭老爺子的身後。
手掌上微微透出綠光，然後貼在郭老爺子的後背。過了稍許片刻，呈現大喜大悲，情緒不斷轉換的郭老爺子竟然安靜了下來。
就見此時的郭老爺子瞪著眼睛，咧著嘴在那裡嘿嘿的傻笑不停，口水順著嘴角流出也渾然不知。
「爺爺。」郭苗眼睛里透出擔心，趕忙從包里拿出紙巾給爺爺擦著嘴角的口水。
「不用太擔心了，過一會兒就會緩過來的。」站在老爺子身後的那個老者緩緩說道，最後又嘆息一聲。
「哎，郭老頭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就一直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好好的身子都給熬完了，能熬到現在，完全是心中那股信念在支持他，恐怕此事結束，他也就行將朽木了。」
說到這裡，那老頭一陣搖頭唏噓，一片惋惜之色。
聽到這話的郭苗再也忍不住了，眼裡的淚水控制不住的流淌下來。
此刻的屋裡如死寂般沉靜，除了空氣中飄蕩著郭老爺子的「嘿嘿」傻笑聲外，再無其它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