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娃娃親(2)
錦衣男子解釋道:“當然是他凍得比平常人更紅的手,和指尖被斧頭劃傷並且因為傷後接觸冰,而凍得破爛的傷口。”
一旁的女子笑著補充:
“還有他賣的魚又大色澤又好,一看就不是淺水上的,肯定是更深層水育出來的魚。”
杜望恍然大悟,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觀察地如此仔細。心下對這二位神秘男女越發敬佩。
“二位觀察能力之強,實在令杜某佩服。”杜望抱拳表示敬意,男子亦回禮。
杜望:“聽二位口音不像是靈寶人,倒像是京城的人。”
二人笑著點點頭,男子道:“兄台說的沒錯,我和拙荊是從京城來的遊曆至此。”
杜望點頭:“看二位的氣質,也像是從京城大戶人家出來的。不過二位怎麽想到來靈寶遊玩?我在這生活了數年,這靈寶不僅地處偏僻,,亦沒有什麽風景可觀覽。”
隻聽錦衣男子歎氣,執起自家夫人的手,看了看她,又看向杜望道:
“實不相瞞,拙荊在京遇了些事,心情積鬱,便待她出來走走。拙荊喜歡清淨的地方,這靈寶甚是合適。”
“於是便帶她來這裏散心,申時剛到這裏的。還沒走幾步便遇上方才那事。”男子表示他們還沒開始遊覽靈寶。
杜望點頭,幾人又隨便聊了幾句,直到府上的下人來喚他用晚膳,才發覺天色已經不早。
“杜某與二位相談甚歡,不知二位在此處停留幾日?”
男子笑道,“在下亦與杜兄言語相投,我二人在靈寶應會待上半月時日,他日我上門拜訪杜兄,與杜兄再秉燭夜談,你看可好?”
“兄台知我焉!”杜望高興行禮作別,“我亦正有此意,若二位來我府上,我定好生招待,再與兄台暢快一談。”
“好。”男子行禮作別,笑著道:“今日就此別過。”
沒過來幾日,錦衣男子如約而至。
“誒,尊夫人怎麽沒跟著一起,內人還念叨著要見見呢。”杜望問道。
錦衣男子儒雅笑道:“拙荊去看新開的那家首飾店了,下次一定帶上。”
“原來如此。”杜望將男子請進府中。
二人進了書房,坐在榻上,盤腿相對,麵前是一短腿小桌,上置茶水點心。杜望遣散了下人,與男子暢談起來。
“唉你是不知道,最近靈寶許多店鋪生意都不景氣,我家旗下的那幾個亦不例外。”杜望搖頭歎氣,眉間全是擔憂。
“我也聽說了,似乎是因為開春時發現莊稼都凍死了,去年的冬天著實比往年都要寒冷上幾分。”
“是啊。”杜望愁眉苦臉道,“也不知道怎麽辦,聽聞政府每年都會給經濟不濟的地方發補貼,若是我們靈寶也有補貼下來的話,興許局麵可以扭轉。”
男子聽了點點頭:“應該會有的。”
“杜兄為何不把生意做大呢?”
杜望一聽,此想法從未聽過,便來了興趣,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詢問道:“此言何意?”
男子笑了笑道:“在這邊做生意不景氣,杜兄可以去濱水那一帶闖一闖,聽聞那邊近年來發展不錯,杜兄不妨試試。”
杜望眸中一亮,仔細想了想去外麵闖一闖也未嚐不可。
沒一會兒,二人又談起了別的,詩畫藝術、朝政時論,二人興趣相投,話語滔滔不絕。
忽然,不知談到什麽,對麵的男子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眉宇間染上了愁緒,斟酌著開口。
“杜兄,在下有一事相求……”
杜望:“有什麽困難但說無妨,隻要是我杜某能辦到的,我定相助。”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來時走過穿廊,無意窺見尊夫人,瞧著尊夫人肚子微隆,可是有了身孕?”
一聽對麵的人提起自家夫人懷了孩子的事,杜望連忙放下茶杯,喜形於色,開始滔滔不絕闡述起他的喜悅之情。
錦衣男子打斷他的話,麵露難色道:“其實……我和拙荊來靈寶是另有原因的。”
杜望話語一頓,安靜下來看著他。
“我和拙荊結婚一年有餘,卻許久未有孩子,家中又催得緊,拙荊日漸思慮,大夫說需要走一走出來散散心。”
男子無奈道:“走之前家中讓我二人拜了送子觀音,希望觀音顯靈能送來孩子。靈寶靈寶,又含有‘寶’字。家中人便讓我和拙荊來此處散心,說不定能有所改善。”
他搖頭道:“但來了幾日,拙荊的肚子依舊未見動靜,我二人雖知此事急不得,可拙荊還是心有負擔。方才見尊夫人有身孕,便想向杜兄獲得一些指點。”
杜望微微驚訝,沒想到事情的原因是這樣的,他點點頭,想了想,將自己的一些經驗說與他聽。
男子認真聽著,不明白處問的仔細了些,重要的趕緊拿紙記下,生怕落下什麽。
“除了這些要注意的飲食和運動,我們這塊還有幾個當地的偏方,我覺得還挺管用。”
男子微愣,顯然是不了解這些。
杜望笑道:“就是一些民間的土法子,我們這鄰裏鄰居若是哪家婦人許久不見動靜,家中長輩便給她用這個偏方,不到一年就懷上了。”
“哦?還有這等好法子?杜兄別藏著掖著了,快說來聽聽。”
“第一個偏方是要準備紫石英、川椒、川芎、川續斷、還有川牛膝、仙靈脾、當歸,菟絲子、枸杞子、丹皮、香附、赤白芍,桂心,然後一起放到鍋內,加入清水進行煎煮,煮了半小時後再取汁,趁溫服用,一日可以服一劑,分兩次服。”
“第二個偏方是要準備桃仁、紅花、川芎、當歸、丹參、還有山梔、地榆炭、延胡、甘草,水煎服,一日一劑,也分開兩次服。”
“……”
“第五個偏方是要準備沒有開花的玉蘭花,每歲一朵,如果是二十五歲的女性就二十五朵,然後每日清晨,空心水煎服。”
“這個好,就用這個了,回去我就讓拙荊試試。”
杜望看著他認真記下偏方,忽然想起前幾日和自家夫人爭論的事情,開口問道:
“前幾日內人與我爭論,要男孩還是要女孩好,我喜歡男孩,夫人非說要個女兒,不過聽下人說這幾日她經常吃酸的,我估計是個兒子。”杜望得意道。
對麵男子被逗笑了,道:“我和拙荊也考慮過,都一致想要個男孩。”
“唉。”杜望歎道,“要是我家夫人也是喜歡男孩就好了,她怎麽就那麽喜歡女孩呢……”
忽的,他似是想到什麽,眼睛一亮,“我與你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如今我夫人已經有孕,尊夫人若是用了我的偏方,不出幾日定能同樣懷上。”
“但你我都希望自家生個男孩……不如你我兩家訂上孫娃親,如何?”
男子撲哧一笑:“孫娃親?這我還是頭一次聽說。不錯我覺得此主意甚是有趣。不過你我也隻是在這裏空談一番,他們後輩的事還是讓他們後輩去解決吧。”
“哈哈哈說的是,來!我敬你一杯!”
“來!”
二人秉燭夜談,暢飲人生,第二日離開前,杜望暈暈乎乎也不知道男子是何時走的,隻是幾日後,本以為會再來一次秉燭夜談,沒想到卻收到這位知音托人送來的紙條,紙條字跡潦草似乎是有急事,不得不匆忙離開,說日後有機會再來拜訪。
杜望深覺遺憾,但想到日後興許還會再見,便放下了這件事。但對於男子說的去濱水闖蕩一事他一直記著。
杜夫人最後生了個女兒,杜望難過歸難過,但寵愛肯定是少不了。不過杜夫人對女兒的寵愛更甚,教她琴棋書畫,教她詩詞歌賦,教她禮儀德行。
沒過幾年杜望帶著杜氏舉家東遷,定居在了永安,還當了個官,家族生意越發興隆。
一日,家裏請了幾個說書,女兒一聽,就迷上了聽評,日日跑去聽。聽聽也就罷了,居然連書堂都不去了。杜望和夫人無奈,隻得禁了阿媽的足,但還是管不住她往外跑。
後來杜家勢力過於龐大,威脅到了縣令的地位,縣令和杜望起了爭執,離安那邊有意給家父升官調任,縣令起了妒,派人一把火燒了杜家。
杜家就剩杜家女一人,在縣裏做了幾年聽評書,聽聞家父杜望在平瑀京城有故人,便打算投奔。
後來遇到了辰帝,這才有了杜佑。
那邊皇祖父回到京城用了杜望給的偏方,不到一年夫人便有了身孕,皇祖父一邊高興一邊不忘派人去尋找杜望,結果了無音訊,後來皇祖父繼位,事務繁忙,此事便被擱置了,臨走前才想起來。
皇祖父躺在床上望著窗外,一聲沉沉的哀歎響起。
“堂兒啊,我這輩子沒什麽遺憾的事,唯一遺憾的……”
“就是從那之後再也沒沒見過杜兄。”
“一定要幫我找到他啊……”
他緩緩閉上眼睛。
“找到了,就替我說一聲……安好吧。”
床上的人手一墜,沒了生息。
之後數十年,常壬堂派人一直尋找,卻都沒有結果。
皇後傅菀生下了常歌,杜家女兒生下了六皇子杜佑。
男娃和女娃機緣巧合結了連理,當年孫娃親的玩笑竟一語成真,兜兜轉轉,繞了一大圈,緣分又使他們繞在了一起。
命運輪轉,該是如何,依舊是如何。
蒼天有情,該是注定,此生也不能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