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競價爭寶
淩玥一直靜靜地聽,聽到這裏才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掌櫃可說完了嗎?”
掌櫃接過夥計端過來的小茶壺,吱溜兒喝了一口,潤潤口幹舌燥的嗓子,才衝淩玥點點頭:“姑娘你是答應賣了嗎?”
淩玥不答他的話,隻是說道:“現在該輪到我說了。”
看也不看周圍好奇的目光,淩玥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說道:“這一件,是北宋汝窯天青釉葵花洗。汝窯以燒製青瓷著名,有天青、豆青、粉青諸品。汝窯的青瓷,因其釉中含有瑪瑙,色澤青翠,釉汁瑩若堆脂,所以有‘似玉非玉’之美譽。”
淩玥一開口,掌櫃就驚訝地張大了嘴再也合不攏。
你不是說這瓷器釉色不純嗎?汝窯青瓷講究的就是似玉非玉,什麽東施效顰,無知!
“汝窯瓷器,素雅大方,造型講究的是含蓄,欲放未放,欲收未收,意味悠長,非以圖案顏色取勝。”
竟然還說它造型簡單就不是珍品,懂不懂什麽叫內涵,什麽叫氣質,山炮!
“汝官窯獨居宋代五大名窯之首,土質細膩,胎骨堅硬,釉色潤澤。尤以天青最為名貴,有‘雨過天晴無去處’之稱,釉汁淳厚,猶如堆脂滴淚,視如碧玉,叩聲如磬,汁中沙眼顯露了蟹爪紋、魚子紋和芝麻花。”
淩玥說到這裏才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掌櫃,頓了頓才說道:“掌櫃說的沒錯,這瓷器的確沒有蟹爪紋,可是曹昭的《格古要論》中關於汝窯的全句是這樣說的:汝窯器,出北地,宋時燒者。淡青色,有蟹爪紋者真,無紋者尤好,土脈滋媚,薄甚亦難得。”
有蟹爪紋為真,無紋者尤好,你以為引經據典就能唬住別人?可笑!
“名瓷之首,汝窯為魁。汝窯瓷器,青如天,麵如玉,蟬翼紋,晨星稀,芝麻支釘釉滿足。”淩玥笑著看向臉色灰白的掌櫃,語氣揶揄地說道:“你口中所謂的瑕疵,就是這三個芝麻釘吧?掌櫃有所不知,這芝麻釘乃是燒造瓷器時,采用的支釘支燒的方法,所以真正的汝窯瓷器,器底都會留下支釘痕,支釘細小如芝麻狀,且多靠近圈足內牆,斷麵呈灰白色,釘數三、五、六為多,若是采用墊圈墊餅燒製,就沒有芝麻釘痕,但是這種很少見,若是掌櫃曾經見過這樣的汝窯瓷器,可不要忘了讓我也見識見識!”
把汝窯瓷器的判斷標誌之一芝麻釘當成瑕疵?你是沒見過世麵還是眼神不好使?傻叉!
淩玥說到這裏,身邊的圍觀群眾早已按捺不住,紛紛伸長脖子想要看清楚這款著名的汝窯葵花洗,人群中起了小小的騷動。
似乎根本沒感覺到周圍的異樣,淩玥慢慢地將東西收起來,笑道:“汝窯隻存在了二十年,現存的瓷器更是極少,景德鎮德禦廠曾仿燒過汝窯瓷,隻不過,這件可不是仿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淩玥再也不看那汗出如漿的掌櫃一眼,提著包袱揚長而去。
和她預料的一樣,才出了這家古玩店的門,周圍就有十幾個掌櫃模樣的人提著長袍向她飛奔而來。
“這位姑娘,您請留步!”
“姑娘,可否把您手中的瓷器勻給在下?”
“請姑娘去我們店裏坐坐,價格咱們慢慢談,一定讓姑娘滿意!”
北宋汝窯天青釉葵花洗的出現,在這個信息不發達的時代,僅僅用口口相傳的方式,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傳遍了琉璃廠,琉璃廠裏各個大大小小的古玩店掌櫃聞風出動,甚至顧不得自己的身份,竟然當街追逐起淩玥來,生怕被別人捷足先登。
淩玥提著包袱,瞬間就被十幾個衣著華貴的掌櫃團團包圍,不遠處,更多的聞訊而來的夥計和掌櫃正在拚了老命地往她的方向跑。
這就是古玩的魅力,不了解古玩的人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也永遠不會體會這種激動的心情,在古玩界能有幸擁有一件珍品,哪怕隻是親眼看看,那也是足夠吹噓一輩子的資本了。
淩玥還沒等說什麽,身後的店門咣當一聲被打開了,剛才還一臉輕視的掌櫃,此刻拚命扒開人群,衝著淩玥點頭哈腰:“姑娘莫怪,在下是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姑娘,還請姑娘再進來商量商量……”
如果這件汝窯瓷從自己的手中飛走了,那他這掌櫃也不用做了,而他本人,也將成為琉璃廠最大的笑柄!
沒等他說完,身後早已被人群踢了好幾腳:“快滾快滾,不識貨的是你,現在又想來撿便宜?”
那掌櫃漲紅了臉,回頭怒道:“這位姑娘是先到我們店裏的,我們還沒商量好價,你們急什麽急!”
眾人正吵得不可開交,人群中忽然響起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各位掌櫃別搶了,咱們去那邊茶樓坐坐,這件瓷器,誰出的價格高就讓給誰。”
淩玥知道,要是局麵再這麽混亂下去,指不定要發什麽事,還是盡早提出一個公平的法子比較妥當。
聽到淩玥的話,臉紅脖子粗的掌櫃們互相對視了片刻,都點頭表示同意。
茶樓被清了場,數十名掌櫃分別在桌子旁坐好,離淩玥近的人更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淩玥手中的包袱。
淩玥微微一笑,伸手解開了包裹,將那件汝窯瓷展現在眾人麵前。
坐在前麵的人群頓時發出一陣驚歎,坐在遠處的人更是心急地站起身,踮著腳尖往裏看。
天井上的陽光灑落在紫檀木的案幾上,給天青釉葵花洗鍍上了一層燦爛的光澤,可是這光芒卻又不刺眼,隻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如春雨般細膩婉轉,如微風般柔和暢懷,在場的眾人頓生心曠神怡之感。
這種美,並非鮮豔奪目,卻別有一番流光溢彩,讓人不知不覺沉醉。
“美,真是太美了……”
“汝窯瓷,名不虛傳!”
“能得見汝窯瓷,此生無憾!”
在大家忘情的讚歎聲中,有人突兀地叫了一聲價:“我出一千兩!”
眾人不滿地向聲音看了過去,隻見那人正是剛才將這件瓷器詆毀得隻值五兩銀子的掌櫃,此刻想挽回局麵,這才搶先叫價,打破了所有人對葵花洗的鑒賞心情。
短暫的停頓之後,第二個聲音出現了:“兩千兩!”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局麵很緊張,剛才淩玥說的很清楚,價高者得,汝窯瓷的出現轟動了整個琉璃廠,今天誰能把這件葵花洗買走,誰就會揚名琉璃廠!
這已經不僅僅是買下一件瓷器的事,而是一場實力和財力的競爭!
“三千兩!”
“三千五百兩!”
“三千八百兩!”
大家小心翼翼的叫著價,在座的各位都是同行,都是在琉璃廠這地界混的,要是自己太囂張,將會得罪所有的人,可是要是叫得低了,又怕會被別人搶走這件珍貴無匹的汝窯瓷。
價格一點一點攀升著,淩玥始終不動聲色地坐在桌旁,仿佛一切與己無關。
“五千三百兩!”
“五千八百兩!”
“六千兩!”
這時,一個始終沒有出聲的掌櫃沉聲叫道:“八千兩!”
茶樓裏頓時一片肅靜,並不是大家出不起比這個高的價格,而是這個叫價的人,是琉璃廠數一數二的古玩店的掌櫃,其他的掌櫃要收購古玩,自己可以動用的資金最多不過幾萬兩,若是超過了這個價格,就要請示東家才能決定。而這個掌櫃可以自己做主,動用數十萬兩的銀子,這種實力是其他掌櫃都無法比肩的。
眾人麵麵相覷,角落裏突然響起一個明顯帶著挑釁的聲音:“一萬兩!”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匯聚到那個角落,隻見一個精瘦的中年男子正定定地看著出價八千兩的掌櫃,眼神裏滿滿的都是譏諷。
其餘的掌櫃默默地低下了頭,這兩個人都是琉璃廠中財大氣粗的掌櫃,彼此不對付很久了,看來這次為了這件汝窯瓷,兩個人又較上勁了。
他們這些小蝦米,就老老實實地趴著看熱鬧好了,免得不小心成了炮灰。
叫價八千兩的掌櫃穩穩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冷哼一聲,繼續加價:“一萬五千兩!”
精瘦男子則毫不猶豫地迎戰:“兩萬兩!”
“三萬兩!”
“四萬兩!”
就在兩個掌櫃鬥得白熱化的時候,又一個聲音加入了進來。
“五萬兩!”
兩個掌櫃一驚,雙雙抬頭向二樓看去,隻見一個身著白衫的瀟灑身影,緩緩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掃視著茶樓中的眾人,最後落在淩玥的身上。
沒等那兩個掌櫃開口加價,齊風又漫不經心地加上了兩個字:“黃金!”
一言既出,舉座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