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你們聽說過烹殺嗎?
淡泊的眸子輕輕抬起,掃過在場眾人,薄唇微啟:“起。”
被內力侵住的話語,清楚的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就好似他是站在他們身邊說出來的。
好可怕的內力。
隱匿在人群中的,除了南商的百姓,影部隱衛,還有其他兩國在京城中潛伏的密探。
傳音入密不難,但這麽遠的距離,絕非是尋常人能夠輕易辦到的,更何況,三國皆知,這位自幼體內帶著劇毒,以至自出生便是一頭銀白長發,他的底子即使習武,也絕不可能成為什麽絕世高手!
但誰能告訴他們,這個世人眼中羸弱,單薄的男人,為何會有此等雄厚的內力?這不是開玩笑嗎?
究竟是他愚弄了世人,還是利用了什麽逆天之法,換來這一身駭人聽聞的修為?
有人將心頭的猜疑壓住,有人立即消失在這茫茫人海中,打算到暗處通風報信,但絕大多數的百姓,卻根本沒有察覺到,隱藏在這看似繁華熱鬧的氣氛下,洶湧的浪潮。
“主子,午時還未到。”夜月撩袍起身,恭敬的說道,他不太讚同主子親自監斬的舉動,這裏人太多,萬一有人心懷歹心,主子的處境隻怕會很危險,明知道主子用不著他來擔心,明知道主子出現在此,自有他的一番用意,可夜月卻仍舊忍耐不了心裏的擔憂。
“恩。”南宮無憂微微眯起寒眸,這樣的陣勢,提早放出的風聲,暗中那些如老鼠般肮髒汙穢的殘黨,絕不會不知。
機會他給了,如今,隻等那些人主動的踏入他所設下的陷阱中。
距離菜市口較遠的後山之巔,一抹人影忽然從空中掠過,質樸的粗布麻衣在風中獵獵作響,腳尖輕點枝椏,竟扛著一個木箱子,俯身跳下山頭,幾個起落,便越過城頭,城頭上站崗的士兵,隻覺麵上一陣狂風扇過,並沒有其他發現。
“主子!”一道冰冷的聲音傳音入密,落入南宮無憂的耳畔。
寡淡的麵容似有淡淡的譏諷浮現,來了嗎?
背負在背後的雙手輕輕揮動,打了個手勢。
就在老妖婆在京城內,一條無人的暗巷中落地之際,二十多道黑色的人影,快如閃電,從城中各處,向這巷子高速飛來。
“怎麽回事?啊!剛才那是什麽?”有百姓瞧見了那些如鬼魅般的殘影,當即驚呼。
“什麽?什麽?”有人慌忙朝四周張望,可除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就沒有別的任何發現。
“你剛才沒有看見嗎?”百姓奇怪的問道,難道是他的幻覺?
大多數百姓全都聚集在菜市口,聚集在這皇城中央的核心地帶,準備圍觀這場處刑,看熱鬧這種事,可不僅僅隻在現代才有,隻要有人的地方,這些習慣和喜好,都是一樣的。
近八成的百姓聚集在此,以至於,皇城後半部,宛如空設,尤其是幾條小道,更是空無一人。
老妖婆剛要扛著箱子出去,誰想到,巷子口前後兩邊,竟有呼嘯的厲風傳來。
她滿是皺紋的老臉當即沉了,哼,來得好快啊!
她沒有戀戰,更沒有正麵和這些趕來的隱衛發生衝突,扛著箱子,輕飄飄從灰牆上方跳躍出去。
當大批的隱衛趕來時,隻來得及看見她撤離的身影,以及那條空無一人的暗巷。
“人跑了,快去稟報主子和首領。”麵負黑巾的隱衛立即吩咐道,派一人去菜市口稟報,自己則帶著手下,朝老妖婆離開的方向追趕過去。
一場你追我趕的角逐,在這熱鬧的皇城裏展開,老妖婆仿佛在帶著他們兜圈子,不曾停止速度,輕功出神入化,哪怕影部的這些隱衛常年接受各種非人訓練,潛心修煉,也始終追不上她的速度。
“主子,對方好像在和我們玩捉迷藏,要不要先把百姓撤離,再行事?”夜月得到隱衛傳回的消息,立即附耳,向南宮無憂稟報。
對方既然敢出現,必定有什麽後招,否則,怎敢正大光明的現身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南宮無憂神色漠然,雙眸微微眯起,眸光冰冷,冷得毫無半分溫度,“不必。”
若是讓百姓撤離,極容易造成混亂,那些老鼠或許會趁亂逃掉。
“可……”夜月為難的看了看聚集在菜市口四周滿心期待著行刑的百姓,如果羅家的殘黨要冒死來截囚,這裏待會兒或許會淪為戰場!而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將會成為犧牲品。
主子他不可能不知道這種事,但他依舊不肯改變主意,難道在主子心裏,救回姑娘,遠比這些百姓更加重要嗎?
“時辰已到。”淡漠的聲線緩緩傳開,同時,也阻斷了夜月滿腹的勸言。
他無情轉身,在監斬台上方的木椅上悠然落座,素白的衣訣及地,纖細的手指緩緩握上桌上的竹筒,從裏邊抽出一塊用朱砂寫著‘斬’字的木牌。
邢台上,被五花大綁的羅家人眥目欲裂的看著上首新帝的動作,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隻要那塊木牌落下,他們立馬就要人頭落地!
呼吸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他們屏住氣,隻剩下一顆心髒,砰砰的跳動著,似是鼓音,分外震動。
但南宮無憂卻不急著將斬立決的命令下達,他漫不經心把玩著手中的木牌,神色淡淡的,卻讓人有種心底發毛的異樣危險感。
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死或許不可怕,但等死的過程,絕對能摧垮一個人的神誌和心靈。
羅家人此時的心情,就是如此,他們緊張的看著南宮無憂的動作,視線完全不敢從他身上移開,那種等死的恐懼感,讓他們渾身不停的冒著冷汗。
會死嗎?他們今日真的走到死期了嗎?
想要活下去的念頭,以及死神高高舉起的鐮刀,無情的折磨著他們的心髒。
夜月微微擰眉,主子究竟在等什麽?看了看天色,午時已過,就要錯過斬首的時辰了。
“隻讓你們人頭落地,未免太簡單了些。”木牌啪地一下,從他的掌心滑落,掉落在身前長長的橡木長桌上。
清脆的碎響,卻是被這些羅家人聽得一清二楚,那塊木牌,好似掉在他們的心尖,緊繃到快要斷裂的神經,剛放鬆,冷不丁的,在聽到他這番話後,再度繃緊。
“南宮無憂!你這怪物!是男人,你就幹脆點,別像個娘們似的唧唧歪歪。”羅家家主,前貴妃羅璿的親生父親,前朝廷命官,此刻麵紅耳赤的跪在邢台上,扯著嗓子,衝南宮無憂咆哮。
那並非是憤怒的吼叫,而是人在恐懼到極致後,破罐子破摔的孤勇。
“大膽。”邢台下的隱衛,霍地拔刀出鞘,鋒利的刀刃直指他的咽喉,刀身嗡嗡的鳴叫著,帶著一股濃烈的煞氣。
他怎麽敢用這種態度對主子說話?這人,該死!
“不過是喪家之犬臨終前,最後的叫囂。”南宮無憂單手托住麵頰,幾縷銀白的秀發,從額上落下,人還是那個人,就連麵色,也與平日沒有任何差別,可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此時的他,像是一朵占滿毒的罌粟,妖豔如斯,邪肆如魔。
高潔與妖冶兩種矛盾的氣質,此刻,卻巧妙的同時出現在他的身上。
夜月心口一震,迅速垂頭,神態愈發恭敬,恭敬到近乎謙卑。
“聽說世上有一種刑罰,名為烹殺。”涼薄的唇瓣一張一合,簡短的話語,輕如鵝毛,又如驚雷,震在眾人的耳畔。
烹殺?
羅家人慘白的麵容此刻因恐懼,竟浮現了幾分死氣。
菜市口周圍的百姓,個個屏住呼吸,不可置信的看著語出驚人的天子。
他的神色很是清冷,完全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意思,就好像他真的在考慮,要在現場,執行一回這可怕的刑罰。
寂靜的菜市口,好似有寒風呼嘯,吹進每一個人的心窩裏。
“朕隻聽說過,卻未曾見識過,今日正巧有機會,夜月。”他輕聲一喚,眸中不見任何笑意,唯有一片森冷。
“屬下在。”夜月頂著滿頭的冷汗,應道。
主子他該不會真的打算在眾人麵前上演一出殘酷酷刑吧?如果真是那樣,今日以後,主子必定會背負上暴君之名!
為了幾個死刑犯,這樣做,值得嗎?
“去找鍋來。”他淡淡的吩咐道,仿佛隻是在說,今天要吃什麽,而不是要大煮活人。
夜月麵上一怔,緊繃的麵頰忍不住抽動幾下,“主子……”
就算要使用酷刑,完全沒有必要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啊。
“去。”言簡意賅的一個字,強勢到不容任何人質疑,更別說是反駁。
夜月隻能苦笑著躬身退下高台,去執行他的命令。
他將找鍋的任務交托給一名隱衛,低聲吩咐道:“派人去看看那邊的情況。”
如果有誰能阻止主子發瘋,那麽,除了姑娘外,再不會有第二個。
夜月隻能將所有的希望通通寄放到上官若愚的身上,希望能在慘案發生前,把給從敵人手中營救出來,阻止這場瘋狂的行刑。
“南宮無憂,你……”羅家人在巨大的恐懼情緒下,徹底瘋了。
南宮無憂的命令,並未壓低,所有的吩咐和交代,他們通通聽得一清二楚。
都快被人活煮了,誰還冷靜得了?
僅僅是想象被人當作死豬般,在沸騰的熱水中,他們就嚇得肝膽俱裂。
“好吵。”他輕輕掏了掏耳朵,冰冷的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悅。
邢台下方的隱衛立即飛身跳到台上,無情的將羅家人的嘴用布條堵住,不讓他們有機會再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