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碧落黃泉生死相隨
“皇上嫁到——皇後娘娘到——”
雄渾的內力從遠方傳來,穿透這遙遠的距離,如同驚雷炸響在每一個人的耳畔,百官叩首,王孫貴族紛紛跪迎,“恭迎皇上,皇後娘娘。”
璀璨鎏金的龍攆,由八名太監抬著,垂落的鵝黃帳幔,盡顯奢華,簾子在風中輕輕搖曳,隱約能窺見帳幔後,並肩倚靠,舉止親昵的兩道人影。
風瑾墨眸光微沉,輕輕皺起了眉頭,帝後居然同乘龍攆過來?這樣的殊榮普天之下,從未有過先河。
“太子殿下。”張烈臉上溫潤的笑意有些異樣,他輕聲喚道。
風瑾墨立即衝他投去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他無需這般急切。
龍攆後,數十隱衛尾隨,如同做忠誠的騎士,保護著他們的主子。
十裏紅毯,將艾青石路鋪成一條喜慶的長河,微風中,樹影婆娑,斑駁的陽光透過這密集的枝椏,照耀在地上,猶如人間仙境。
龍攆緩緩抵達台階下方,太監小心翼翼的將扶手放下,拂袖跪地,“請皇上、娘娘下轎。”
有人急忙搬來一把矮凳,方便帝後下車。
轎簾內,全無任何聲響傳出,安靜得近乎詭異。
“嗬。”風瑾墨饒有興味的笑了,寬鬆的衣袍下,左手徒然凝聚一團內力,強悍的內力在他的掌心形成風眼的旋窩,氣浪翻騰,手臂輕揮,竟衝著龍攆襲去。
速度之快,饒是隱衛就在後方,也未來得及反應。
“主子小心!”隱衛們立即驚呼,拔刀出鞘,想要朝龍攆圍攏。
正當那氣團近在咫尺,眼看著就要襲上龍攆之際,從龍攆內,飛躍出一道金色的人影,身影快如疾風,頃刻間,竟劃過眾人的頭頂,掠過半空,身輕如燕,安穩的停在台階上首的長案前方。
金燦燦的龍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衣訣翻飛,如雲般的長發,一縷一縷緩緩垂落,身軀筆挺如鬆,貴如神祗,雅若仙人,站定於台階上方,居高臨下,俯瞰著腳下這片百丈浮雲地。
深幽的眼眸緩緩掃過眾人,視線所到之處,眾人隻感覺一股寒氣從背脊竄上頭皮,冷得令他們唇齒發顫。
“北海太子,你這是何意?”崔浩當即站起身,眸中隱忍冷怒,瞪著下方忽然出手搞偷襲的邪魅男子。
他悠哉悠哉拍了拍衣袖,笑道:“孤最近內力不穩,時常會有這樣的意外發生,還請南商帝莫要同孤計較,多多諒解才是。”
放屁!
任誰都知道,這話根本站不住腳,乃是他隨口胡謅的理由,但風瑾墨坦然無辜的神情,讓他們沒辦法出麵反駁,隻能瞪著眼睛,不善的盯著他,試圖用眼神殺死他。
南宮無憂微微頷首,懷中倚靠著一抹身著鳳冠霞帔的女子,她的麵容被他的胸口擋住,隻能看見半張若隱若現的側臉。
從五官輪廓,身材體形,能分辨出確實是上官若愚無疑。
鳳冠上,顆顆玉石珍珠垂落而下,在她光潔的額頭搖曳著,飄舞著,紅與金的鳳袍,貴不可言,用暗金色的絲線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
“無妨。”他淡淡道,並未計較風瑾墨的失手,擁著懷中佳人緩緩轉身,繞過長案,在案前駐足。
兩人並肩的身影,那般默契,那般般配,宛如一對完美的神仙眷女。
風瑾墨危險的眯起了眼睛,嘴角一勾,再度啟口:“上官姑娘是害羞了嗎?真少見啊,你竟會躲在男人身後,不肯露麵。”
不對勁,這樣的她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以風瑾墨對她的了解,這女人雖說時常抽風,又不著調,但她絕不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和南宮無憂大秀恩愛。
但眼前這一幕又是真實的,讓他心生困惑。
“娘親!”上官玲窩在他的懷中,雙手在唇邊做喇叭狀,衝著上方的女子,大聲吆喝。
幹得漂亮!
風瑾墨在心底為她高高豎起了大拇指,很是讚同她突然的舉動。
女子動也不動,依舊半靠在男人寬闊的胸膛之上,隻有他能感覺到,當寶寶的聲音傳來之際,她的身體竟有瞬間的僵硬與顫抖。
手臂黯然一緊,將她的細腰攬住,散心草的藥效,難道開始消散了?
“我朝早有規定,封後大典上,百官不得直視鳳顏。”他漠然啟口,給出的理由,可給下方的文武朝臣嚇了一跳。
他們麵麵相覷的對視一眼,啥時候朝廷頒布過類似的旨意?為毛他們從未聽說過?
“哦?”風瑾墨明擺著不相信,眉梢高挑,“是這樣嗎?”
流光閃爍的眸子轉向身後的一名年輕大臣。
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立即朝那人逼去。
“這……”大臣一時間有些無措,麵對著風瑾墨散發的壓力,他不知道該說實話,還是該說假話。
若非身後的同僚機靈的拽了他一把,大臣又瞥見上方帝王冷若冰霜的麵容,隻怕要露出馬腳。
他渾身一抖,戰戰兢兢的道:“似乎有過這樣的規矩。”
似乎?
風瑾墨絕非傻子,這名大臣短暫的猶豫與失態,已足夠證明,南宮無憂的話是假的,他之所以附和,不過是不敢與帝王之令違背。
“時辰已到。”南宮無憂冷不丁再次開口,未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
他隻想盡快完成儀式,將她的名字,在這麽多人,這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正式寫上宗碟。
終其一生,她必將是他的妻子,生是他的人,死亦是屬於他的。
崔浩明顯愣了一下,轉瞬就反應過來,朗聲道:“上香。”
立即有太監送來紫香,交予帝王。
他伸手接過,在長案前,向那一尊尊牌位三鞠躬。
禮成後,崔浩大步上前,親手將燃燒的紫香插入器皿,太監又捧著一個托盤走上前來,托盤中,放著白玉酒盞,與一把鋒利的匕首。
“皇上,請。”崔浩恭敬的將匕首遞上。
他眸光輕顫,利落的割破食指,殷虹的鮮血從指尖滴落,落入酒盞內,瞬間暈染開去。
“呈玉璽,請皇上飲下此酒。”
素手接過酒盞,仰頭喝盡,精湛的下顎在陽光下,仿佛蒙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二皇子才德兼備,乃帝王之才,朕今蒙列祖列宗召喚,已至彌留之際,下旨,命二皇子即皇帝位……”崔浩手捧先帝遺詔,朗聲宣讀,鏗鏘有力的話語,從高首降落,徘徊在眾人耳畔。
“欽此。”長篇大論的遺詔宣讀完畢,他利落的將聖旨合上,雙手高舉,跪地移交帝王。
南宮無憂冷眼看著他手中高舉的聖旨,眉宇間閃過一絲譏諷。
薄唇微翹,那清冷如冰刃的笑,參雜了太多的嘲諷。
接過聖旨,百官跪地,宛如山呼海嘯般的高呼,瞬間襲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一遍又一遍,他們撕扯著喉嚨,用盡渾身的力氣,為帝王送上最忠誠的忠心。
“起。”他高立在上首,如一尊雕塑,微涼的一個字,混著內力,傳遍這百丈浮雲地的各個角落。
“請鳳印。”崔浩跪地宣布。
登基儀式後,緊接著便是封後大典。
夜月親自捧著用一塊黃布蓋著的托盤,從左側走來。
“請皇後娘娘接旨。”崔浩提醒道。
但南宮無憂懷中的女子,卻毫無任何動作,渾身似沒有長骨頭一般,倚靠著他。
崔浩麵上一愣,皇後這是什麽節奏?難道她不願接旨嗎?
不僅是他,下方眾人也被這詭異的發展驚住。
“娘親腫麽了?”上官玲滿臉困惑,總覺得娘親今兒好奇怪。
上官白則緊緊皺起眉頭,顯然也搞不清楚,娘親的反常是因為什麽。
“嗬,南商帝,看來,上官姑娘不願接旨,不肯做這南商國母啊。”風瑾墨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語調中盡是諷刺。
她的情況不對,隻怕根本沒辦法接旨,沒辦法有所動作。
至於個中原因,恐怕就隻能問問這位初登大寶的新帝了。
夜月臉色微微變了變,再這樣下去,隻怕會有更多的人發現反常啊。
“念。”南宮無憂巍然不動,好似沒有聽見風瑾墨的諷刺,他緊緊摟著懷中佳人,未曾鬆手。
“皇上……”崔浩剛想反駁,卻迎上了他那雙如古井般深幽、冰涼的眸子,到了舌尖的話語下意識又給咽了回去。
他甚至有種錯覺,若他膽敢忤逆皇上半句,隻怕皇上會當眾宰了他。
“念!”清冷的語氣勃然加重。
夜月深吸口氣,刷地一聲將聖旨展開,一字一字緩聲道:“上官氏賢良淑德,端賢惠至,有母儀天下之風,著冊封為後,賜鳳印,掌東宮……”
似歌功頌德般的讚美之詞,滔滔不絕的從夜月的口中吐出。
上官若愚若是清醒著,必定會感到陣陣惡寒。
但她此刻對外界全然沒有任何反應,腦子裏暈乎乎的,什麽也想不起來。
“欽此。”聖旨啪地一聲合上,他親手將聖旨遞給帝王。
“從今往後,碧落黃泉,生死相隨。”帝王低垂下眼瞼,俯身湊近她的耳畔,深情喃喃,“若愚,你再也無法逃離朕了。”
回應他的,是上官若愚渙散空洞的神情。
滿腔的喜悅這一刻,好似被徹底冰封,麵色微微暗了暗,掌心稍微用力,竟險些將封後的旨意捏碎。
夜月離兩人最近,將他的反常看在眼底,不忍的將視線挪開。
主子這又是何苦?
“擺宴。”短暫的黯然後,他重歸平靜。
攔腰將懷中的女子抱起,大步流星,跨入朝殿之中,一步一步朝著前方那象征著無尚權利,無尚榮耀的龍椅走去。
今日,他要與她共享這天下,從此後,她將與他共立在這廟堂之高,俯瞰南商萬裏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