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枯見到顧清歡的時候,她正在捯飭一堆瓶瓶罐罐,不知道究竟在弄些什麽。
走進屋,沒兩步就跪了下去。
“罪婢夏枯,見過小姐。”
顧清歡笑了笑,倒也沒讓她起來,而是道:“何罪之有?”
“奴婢……奴婢聽信奸人挑唆,妄圖謀害小姐,罪該萬死!”
她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她這些天每晚都在藥圃裏幹了什麽。
柔慧聽了,氣得全身發抖。
要不是顧清歡拉住她,她真想衝上來左右開弓,扇死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混賬東西,小姐平日裏也沒有苛待過你,你怎麽能跟她們一起想出這麽陰險的毒計!”
“先別生氣,聽她把話說完。”顧清歡一點也不著急。
蘇氏雖然在她院子裏放了耳目,卻是個沒腦子的。
比如今天。
張媽大概覺得顧清歡是個好拿捏的傻叉,而處理夏枯這事也已經萬無一失,便早早的去歇下。
顧清歡就勉為其難的讓她睡得更沉了些。
“蘇氏給了你什麽好處,能讓你這麽拚命?”
她再不受寵,如今也是顧府的嫡小姐,端王的未婚妻。
蘇氏用這樣卑劣的法子,就不怕顧卓知道了真相,一怒之下殺人滅口嗎?
顧卓是不會殺她的,她還要保他官運亨通。
但是參與這個計劃的其他人就不一樣了,為了封口,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他都做得出來。
他能為了一套值錢的頭麵打死薄荷,就能為了自己的聲譽殺人!
這個男人窮凶極惡。
為了自己,他可以犧牲所有人!
“奴婢……奴婢的弟弟在她手上,她說若是不聽她差遣,就要打斷他的腿……奴婢、奴婢也是被逼無奈啊!”她哭得傷心。
“恐怕不隻這樣吧。”顧清歡並不同情。
蘇氏這麽精於算計的人,自然知道打一巴掌給一口糖的原則。
她既然用夏枯的弟弟作威脅,同時應該也許了莫大的好處。
所以,在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可能中毒的時候,夏枯並沒有從實招來,而是選擇了沉默。
夏枯見她如此機敏,終於放棄了最後的掙紮。
“夫人說,此事若成,必將奴婢許一個好人家……”
一個原本注定終身為奴為婢的人,若能去了奴籍,自然是莫大的甜頭。
蘇氏很會拿捏人心。
顧清歡也會。
而且,她的手段比她更直白,更幹脆。
“這是解藥。”她將一個小瓶放在了桌上,然後悠悠走到她麵前,蹲下。
流盼的美目熠熠生輝,泠泠渺渺,奪魄勾魂。
就算夏枯是個女人,也看得有些愣。
“我能把你弄出顧府,不過在此之前,希望你做出一點犧牲。”
“什麽……犧牲?”
顧清歡卻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強調,“我不逼你,你有選擇的權利。不管願不願意,我都可以送你們姐弟出盛京城。”
她不用威脅。
那是弱者的手段。
她讓夏枯自己選。
等聽她說了她的計劃,夏枯愣住了。
“這……怎麽……”
這個犧牲並不小。
她必須做出艱難的抉擇。
蘇氏是毒蛇,隨時虎視眈眈,而顧清歡是鷹。
蒼鷹是蛇的克星!
“我答應你。”
她做了決定。
顧清歡並不意外,點頭道:“好,那就這麽定了,待事成之後,我送你離開。”
她隨意收拾了收拾,就要回去睡覺。
夏枯叫住她,道:“奴婢……還有一事不明。”
“嗯?什麽事?”
“奴婢自知罪不可恕,小姐完全可以殺了奴婢,為何、為何卻要……”
她怕她像蘇氏一樣過河拆橋。
畢竟,蘇氏的計劃已經進行了一大半。
顧清歡幹笑了兩聲。
“你也說了,殺你不費吹灰之力,可我這個人向來很懶,不是落在自己眼前的灰,懶得去吹。”
她這話很狂妄。
可是聽在別人耳中,卻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仿佛她生來就是如此。
夏枯服下解藥,小心翼翼的朝她的背影拜了拜,才退下。
待明天早上毒解了,她還要費一番心思跟張媽周旋,所以她現在要早早回去。
夏枯走後,柔慧才摸摸索索的磨蹭到了顧清歡床邊。
她已經閉眼睡了。
“小姐。”
沒人回答她。
“小姐,奴婢知道你沒有睡。”
“嗯?”
“那個……你在一品紅上下了毒,為什麽奴婢沒有中毒呢?”
她也懂藥理,當然不相信什麽子時才散發毒素這樣的話。
可她不明白的是,明明她是接觸一品紅最多的人,為什麽她都沒有事,夏枯卻病得這麽重。
難道,是從其他的途徑中的毒?
“傻丫頭,我的毒都是看人的,你這麽忠心,它們當然不會來毒你。”
這些都是鬼話。
顧清歡下毒的手段何其高超,她想毒的人,從來不可能有失手。
除了某隻餓狼。
“好了,現在也不早了,快睡吧。”顧清歡打嗬欠。
明天,還有一場大戲呢。
“遵命。”柔慧應了一聲,退下了。
第二天。
張媽帶著一眾家丁去給夏枯收屍的時候,發現她的高燒已經退了,雖然臉色還很蒼白,但神誌是確確實實已經清醒。
“夏丫頭,你好了?”張媽有些吃驚。
大夫都說了沒救的人,睡了一晚居然就好了?
這到底是奇跡還是邪門兒?
她不信這個邪,當即又讓人去請了大夫來。
大夫還是昨天那個。
原本應該死了的人居然還好好的活著,他一時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上去摸了脈搏,發現確實還活著,這才鬆了一口氣。
“姑娘真是命大,燒得這麽嚴重還能撿回一條命,真是閻王開眼呐!”
他都以為這丫頭死定了。
夏枯心裏冷笑,可不就是閻王開眼麽。
“就是就是,擔心死我了,你這丫頭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張媽開始貓哭耗子,關心道,“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反正她現在才清醒,昨天在她說的那些話,肯定沒有聽到。
夏枯垂眸,淡淡道:“多謝張媽關心,奴婢感覺已經好多了。”
不隻是好多了。
簡直從來沒有這麽好過。
她看清了毒蛇的真麵目,現在就算是要她永墮地獄,她也要撕下這群人虛偽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