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顧君訣果然是個行動派，既然說了要去隔壁宅子闖一闖，那必然是不會臨陣脫逃的。
沈殊也不多說什麽，應承下顧君訣之後，就在約定好的時間在院子外等她。
顧君訣出門時穿了件黑色的短打衣。
這幾個月也不知道糟心事太多還是小姑娘本就到了該抽條的時候，原本胖乎乎的身子已經看不出多少贅肉，曲線越發明顯。
少女小小一張臉，落在手中也隻不過巴掌大，下頜尖尖。
那雙眼睛，是寶石般的黑，比暮色更深，夜色更沉，映在漫天的繁星下，熠熠生輝，比那銀河更耀眼。
黑色描金的發帶在風中飄蕩，顯出幾分瀟灑闊達。
沈殊笑笑。
“挺適合你的，這身。”
像是隱匿在夜色中的獵豹，矯捷又精明。
是啊。
原來是獵豹。
他一直在想這丫頭像什麽小動物，原來是豹子，一隻還沒成年的，小奶豹。
沈殊的心情忽然好起來，笑眯眯的看著緩步而來的顧君訣。
“幹嘛，你病了？”顧君訣一臉莫名的看著他，“要不要我給你看看？”
“你擔心我？”
“不，我隻是覺得，腦子進水這種事，還是早些治療的好，早發現早治療，不要放棄生的希望。”
沈殊：……
“謝謝，我很好。”
“那好吧。”顧君訣點點頭，很顯然對他剛才的反常也沒放在心上，隻道，“不舒服就早些告訴我。”
兩人合計一下，就趁著沒人注意，從牆邊翻出去了。
當然，主要是沈殊翻。
顧君訣沒有輕功，除了當一個拖油瓶之外，沒有什麽更實際的意義。
兩個宅子之間也不是緊挨著的，而是有一條小巷，出了府邸，還要過一條小巷才能摸著隔壁院子的牆角。
這點並不稀奇。
顧君訣隻好奇，隔壁住的是君景這件事，她的漂亮爹爹究竟知不知道，又知道多少。
顧君訣這次偷偷溜過去，除了對君景提到的樓澤之行好奇之外，還想順便探探他的底。
她總覺得這個人神神秘秘的，身上還有一種危險的氣息。
“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沈殊忽然開口。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兩人已經進了隔壁院子，並且貓著身子在牆根下走了一陣。
這提醒了顧君訣。
奇怪。
怎麽沒人呢？
君景雖然不是什麽世家貴族，但顧君訣絕不相信他是孤身前來。
侍衛手下，丫鬟小廝，總要有些能支使的人才行，可他們一路進來不要說是人，竟然連個鬼影都沒發現。
這太奇怪了。
“丫頭，這宅子不對，回嗎？”沈殊到底比她老練些。
顧君訣卻意外堅持，“我總覺得那人不對勁，爹娘從樓澤回來後也隻字不提，這裏麵肯定有什麽貓膩，我要弄清楚。”
“黎先生與顧神醫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你能？”沈殊話中帶笑。
他不是看不起小丫頭。
而是跟那兩個人比起來，小丫頭的本事實在有些不值一提。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說。”顧君訣故作嚴肅。
沈殊笑意更深。
隻是這次，還不等他再開口，院子裏就起了動靜。
嘩嘩。
像陰風四起，落葉飄飄。
詭異的氣氛瞬間在這個略顯陰沉的院子彌漫，但即是如此，這裏還是看不到任何一個人的影子。
“在那裏！”
顧君訣凝神搜尋半天，終於發現一抹一閃而逝的白衣。
沈殊還想說什麽，不過不等他開口，顧君訣就匆匆追了過去，並沒有要留下聽他勸誡的意思。
她太衝動了。
樓澤的事，她的父母不告訴她，表麵看起來沒什麽，實際上她還是很在意。
所以她輕易的中了敵人的圈套。
當她意識到不對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君景事先布置好的陣眼裏，淒涼的洞簫聲漸漸響起，像是幽羅索命。
請君入甕。
顧君訣隻來得及想到這四個字，就感覺到天翻地覆，眼前一花。
……
也不知過了多久。
顧君訣才從黑暗中蘇醒過來。
她眼前是輕悠悠的石牆，牆上有青銅雕塑的人形油燈。
光很暗。
過了一陣，她才慢慢適應了這種光線，也看清了眼前迷宮一樣的通道。
“醒了？”
大概是她起身發出聲音，靠坐在旁邊的沈殊緩緩開口，因為來的突然，顧君訣還被他淡定的情緒嚇了一跳。
她回過頭，看在他倚在不遠處的石牆上。
他眼睛閉著，臥蠶下似乎透出淺淺的血絲。
顧君訣本來不怎麽害怕，但在發現他受傷之後，卻變了臉色。
她跑過去查看他傷勢。
“你怎麽了？”
“沒良心的丫頭，剛才機關發動的時候我可是沒少幫你擋那些暗箭，你倒好，一聲謝謝也不說，還來反問我怎麽了，真是讓人心寒。”
沈殊看起來心情不錯，如果不是說話的時候臥蠶下的血跡在幽暗光線中若隱若現，顧君訣會以為他心情真這麽好。
“對不起。”顧君訣心底有些後悔，“這次是我衝動……”
“無礙，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
“以後，想必也有不少你捅的簍子要幫你兜著的，所以沒什麽，丫頭，你隻管冒冒失失往前衝就好了，善後的事情交給我來做。”
沈殊聲音輕輕緩緩的，像在哄不懂事的小姑娘。
顧君訣被他這語氣給氣笑了，輕輕推搡了他一下，“什麽啊，說的像我經常捅婁子一樣，你走開，我不理你了。”
言語間，有些嬌嗔。
她自己也沒注意。
沈殊倒是意識到了，不過他隻是笑笑，沒說什麽。
隻可惜他眼睛確實受了傷，不然真想看看丫頭這時的表情。
想來……是很可愛的。
“少跟我打諢，過來讓我看看，傷得嚴不嚴重，說是傷到了眼角膜，隻怕以後就真的隻能做個小瞎子了。”
“那不行，我可不能瞎，我還要守著我的小媳婦呢，若真瞎了，她跟別人跑了怎麽辦。”
“跑就跑吧，再換一個。”
“不成，我就要這個會捅婁子的小媳婦，千金也不換的。”沈殊心情好，摸索著抓住顧君訣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十指交握的時候，仿佛是心最近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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