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別
確定母子平安後,丈夫總算了鬆了一口氣,產婦也因為過度虛弱睡著了。
她仍然顧不得擦去臉上流了一夜的汗,也顧不得自己身為一個孕婦不能夠過度操勞。
將剛剛生出的寶寶輕輕放在母親的身邊,輕聲溫柔的說道:“恭喜你們了,是個男孩。”
產婦微微睜開眼睛側過臉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兒子,向她投去了感謝的目光:
“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和孩子都不過了這一關。”
她輕輕揚起嘴角搖搖頭:“是你自己的意誌堅強,我隻是做了我能做的。”
孩子的父親再三對她鞠躬表示感謝,她則什麽也沒做,隻是交代了一下新生兒哺乳喂養的一些方法以及產後的護理,臨走之際還不忘提醒他們:
“建議你們在最近的一個碼頭下船,到正規的醫院做一個細致的檢查。”
丈夫點頭回答:
“下一個是平江港,我們的家就在那裏。”
她聽後放心地拎起椅子上的風衣披在了身上拉開門除了船艙。
剛出門的她看著敞亮的光線頓時有些接受不了,加上她勞累了一夜,身體早已經到達極限了。眼前感覺事物都在搖晃,搖晃的腳步終於支撐不住她的軀體,朝後傾斜了過去.……
躺在床上她微微皺了皺眉頭,抬起手輕輕按著自己得太陽穴揉了揉後她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被沾滿熱水氣的透明玻璃一樣,十分的朦朧,僅僅能判斷是頂上的光亮是船艙房間裏的吊燈。稍稍回過神的她漸漸想起來自己最後有意識的地方在哪裏,頓時很緊張的看著自己的肚子,然後四處回顧周圍。
“你醒了麽?”我一麵忙著自己的事情,一麵側眼看了看她。
她看我的樣子好像十分的警覺,死死的抓住被角打量著我和這裏的環境,直到她發現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就連上方吊燈第三個燈泡不亮都是一模一樣的,才稍微放鬆了點。
我依舊用素描筆在畫架上的白紙勾勒著線條,笑道:
“看樣子你對我的警惕不是那麽重了,桌上有我從餐廳端來的小米粥,你趁熱喝了吧。”
說罷我將筆和畫架收好,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她小聲在後麵叫住了我:
“我怎麽會在自己的房間裏?”
看了看滿臉疑惑的她,我毫不掩飾的告訴了她:“你出了那對夫妻的房間門口就暈倒了,是孩子的父親和我一起把你送回房間的,我可沒有那麽大的力氣,送你回來之後他還要去照顧老婆孩子,我怕你有什麽緊急的情況就在這裏等你醒過來。”
見她久久不說話,我便轉身拿著自己的東西拉開了房門,出門後順手將門帶上,在門即將被關上的縫隙之間,我隱約聽到了她那微弱的聲音:
謝謝你.……
在走道裏,我碰巧遇到了正準備去洗尿布的孩子父親,他知道我在昨天晚上也幫了忙,對我再三道謝,我的回答和她是一樣的。想到還沒有見過出生的寶寶是什麽樣子,在孩子父親的帶領下我來到了他們的房間,在母親的懷抱裏看到了這個還在熟睡的小家夥,不禁覺得生命真是一種奇跡,一種可以讓人有無限動力的奇跡。
孩子的父親給我倒了水,請我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在夫妻倆的聊天中得知他們即將下一個平江港下船。心想沒有什麽禮物可以送給他們作為賀禮的我,詢問他們:
“你們有照相機麽?”
他們搖搖頭,我快步走回房間,將自己畫好的一張素描畫遞到了父親的手裏,他打開後先是一驚,然後把畫給孩子的母親看了看,兩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這是你的畫的嗎?”
我點點頭:“我沒有把相機帶在身上,閑來無聊便在幫你們接生的那位女士的房間裏把你們一家三口的肖像畫了出來,這是僅僅憑記憶畫的,也沒什麽價值,送給你作紀念吧。”
孩子的母親搖頭道:“您太謙虛了,畫的非常不錯的,真是謝謝你了。”
當天晚上五點多,船停靠在了平江港,我和她一起送別他們,往下看時發現兩個年輕女生推著自行車早早的就迎候在港口了,孩子的父親告訴我這是他的兩個妹妹。
他們下船後,我們兩個站在船舷邊再次向他們揮手道別。
如果說夜晚的天空有繁星點綴的話,那麽對於大海來說,夜晚之時海麵上亮著燈光的船隻也隻屬於它的繁星,就好像是星空的倒影一樣,借著月亮柔美的光華讓大海歸於靜謐。
她就站在我旁邊,船頭上也隻有我們兩個人。
就這樣什麽也不說的站了很久,她將手伸進口袋裏摸索出一隻畫筆遞給我:
“這是丟在我房間裏的。”
“謝謝。”
我接過筆後搖咬了咬下唇,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最大的疑問:
“你懷孕這麽久了,怎麽孩子的父親不陪著呢?”
問完這句話後我立馬就後悔了。懷孕的女人形單影隻,白癡也能看得出要麽是未婚先孕,得不到家人的認同;要麽是和丈夫的關係出現了裂痕。這兩種無論是哪一種,此刻說出來對她都是一種很大的刺激。我恨不得時光倒流將這句話一字不少的吞回去,然而畢竟不該問也問了,我隻好低著頭安靜的等待著她的回答,假使她不回答我也不會追問。
她扶著欄杆的左手不由加了些力道,低頭用右手溫柔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眼神裏滿是憂傷,甚至有了些淚光:
“因為他不會得到任何人的祝福,隻有唾棄和謾罵……”
這句話的意思聽著像是前者,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至於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我卻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