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
因慣性的原因,踩著刹車的那輛黑色桑塔納,在石子路上滑行了大概一米的距離後停了下來,駕駛室的門被推開,低頭撿畫的我隻看見一隻被擦得蹭亮的咖啡色皮鞋,除此之外我沒有時間去在意,而是趁著畫稿還沒有被風追走之際快速將它們收拾起來。
自車內下來的那個男人朝正在撿畫的我們走了過來,皮鞋那堅硬的鞋底與石子摩擦的聲音與人睡覺磨牙的聲音非常接近。走到我們跟前後他先是和蹬車的小夥子一起把三輪車扶了起來,然後滿懷歉疚地問人有沒有事,需不需要去醫院檢查之類的話。
小夥子依舊是憨憨的笑著,搖頭說自己沒事。
車主見狀放心的鬆了口氣,但他隨即便被蹲在地上撿畫的我吸引住了,恰逢此時一陣風吹過,將一張畫稿拂到他的腳尖前,他蹲下身將畫撿起來準備還給我,無意識的看了一眼畫上的內容後不由得震驚了,站在那裏像雕像一般死盯著手中的畫稿。
巡邊地上後看已經沒有遺漏的畫稿,我站起身將畫稿稍稍整整齊,走到他的麵前伸手想要把那張畫拿回來:
“謝謝.……”
可是我一拉畫卻發現他把畫死死的攥在手裏,而且雖然隔著太陽眼鏡,我依舊能看得出這個中年男子表情有多麽的詫異。
我拉著畫稿的端頭晃了兩下,示意他把畫稿還給我。
直到第四次的時候我才將畫稿從他的手裏“奪”下來,看他好像中邪了一樣一動也不動,我不想多惹事,趕緊回過神將要走,卻被他一手按在了我的肩上阻止了我的去路。
“有事嗎?
”我回過神看著他,雖在看到表情的時候我有了這一幕的微弱預感,然這一幕真正來臨的時候還是有種嚇了一大跳的感覺。
他抬起手取下了加在鼻梁上的墨鏡,非常嚴肅的看著我的眼睛問道:
“畫上的這個人你見過嗎?”
我點點頭:
“我們不久前見過麵的……”
還沒有等我尾音拖完,穿著黑色皮夾克的他突然伸出雙手抓著我的手臂,聲調略大的問:
“在哪兒見的!她現在在什麽地方?”
他的反應令我驚嚇中有些茫然,覺得自己嚇到我的他立刻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從口袋裏取出一張黑白照片微微顫抖著放在我的眼前給我看:
“她失蹤了很長時間了,現在家人找她都快找瘋了,如果你知道她在什麽地方,請你告訴我!”
這時蹬三輪車的小夥子也湊了上來看了看我手中的畫,又看了看他照片上,發覺照片上的人和我畫上的素描畫是一模一樣的,我也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坐在草地上雙手抱著膝蓋,頭頂上白色的草帽周邊係著粉紅色的絲帶,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衝著鏡頭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無論是眼睛、眉毛還是鼻子和嘴巴,都和我印象中的她十分的接近,不,應該說是完全一致,尤其是那淡淡的笑容,讓我非常肯定。
“我們在船上遇見的,後來和我在這個港口一起下船,現在我也不知道在哪裏。”
中年男子非常詳細的向我了解了她和我分手的具體時間和地點,後又問:
“她和你分開的時候穿什麽衣服?”
我邊回憶邊說:
“她穿的是米黃色的風衣.……還有她現在懷……”
又沒有等我說完,他一把拽著我的胳臂把我推進了副駕駛,然後從錢包裏掏出一張十塊錢的紙幣給了小夥子,自己快速鑽進駕駛室內扭動方向盤下方的鑰匙,掛上檔後重重地踩著油門,按了喇叭驅散圍觀的人群後踩著油門離去了。
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的我想問他到底要帶我去哪兒,要做什麽。
更加沒有在意周遭行人注視著我們的異樣目光。
但是看他焦急的神色我還是沒有問出口,隻能安靜的坐著,不知不覺我也有些緊張了。
他首先把車子開到了碼頭港口,下車後讓我和他分頭去找她,我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為什麽聽了他的話,但不管怎麽說找到人還是比較重要的。
找遍了港口的等候區和售票區,甚至連女衛生間都托人進去看過了,仍舊是一無所獲。
恰逢此時,我在大門口處看到了一個與她非常相似的身影,立刻飛奔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等她回過頭時我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果真是她。
起初見到我的時候她有些奇怪,氣喘籲籲的我手指著正在另一處尋找著她的中年男子說:“有人.……有人在找你.……是你的.……你的家人嗎?”
不知為什麽她的表情瞬間緊張了起來,趕緊撇開我的手準備奪門而出。
“金昔!”
我的身後不知是誰大聲喊了這個名字,她聽後肩膀一抖,站在原地沒有再動,我隱約看見她抓住包帶的手攥得非常緊,那種力道宛如要將這帶子捏斷一般。
再回頭時,同樣和我一樣氣喘籲籲的中年男子已經朝著她走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我有點後悔帶他來找她了。
隨著他離我們每靠近一步,這種感覺就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