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一邊吃一邊流淚的楊鵬,當他將一整碗怪嚕洋芋吃完,抬頭的瞬間,發現眼前的女人也哭了。


  “我想知道你為什麽哭,可以告訴我嗎?”


  喬佳佳勉力撐著身子蹲了下來,抱住了心愛男人的頭,做女人三十多年,第一次作出如此慈愛的舉動。


  “沒事兒,我就是想哭一會兒,當著你哭,並不窩囊。”


  從戰場上打滾過來的老兵,楊鵬不想用流淚的方式來宣泄情緒,可今天,也許就是因為有了家的感覺,才會忍不住。任憑怎樣控製,還是沒法忍住想大哭一場的衝動。


  “我知道你是個不平凡的人,一個不平凡的人,自然有這不平凡的過往。要是你願意的話,我願意做你忠實的聽眾。”


  “做我的聽眾?”


  清醒過來之後,楊鵬自嘲地笑笑。也不知怎麽了,就在今天,竟然在喬佳佳的麵前哭了,這得有多傷心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不過說真的,她的懷抱很溫暖,身上的味道也很熟悉,仿佛在哪裏聞到過。將所有認識的女性在記憶裏搜索了一遍,最終篤定了她身上的味道正是母親,那種感覺太真實,雖遙遠卻仿佛近在咫尺。


  找到了哭的理由後楊鵬更加難受,在這一刻,就好似天地間的事情都與自己無關,就隻有這個懷抱,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佳佳,你說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是早就該下地獄?”


  靜靜地依偎在喬佳佳的懷抱中,楊鵬幽幽問道。


  “為什麽這麽說?”


  抱著心愛之人,本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而此刻喬佳佳更加清楚自己多了一層身份,那就是母親,既然是母親,就得釋放母愛。


  “我是個罪人!”


  “你犯了什麽罪?”


  “殺戮!”


  “那你是怎麽界定生死的?”


  一下子被喬佳佳的問題給問住,楊鵬不得不重新思考所走過的旅程。是呀,關於生死,該怎麽界定?沒有生就沒有死,生生死死,相互交融,自然法則。


  從溫柔的懷抱裏掙紮著出來,說實在的楊鵬有點舍不得。可這個問題很嚴肅,不用嚴肅的態度來回答不行。猶記得當年萬念俱灰,從猛虎山上一躍而下,那是對生失去了眷念,認識肖雨軒後,和她一起規劃未來,暢想著簡單而又幸福的生活,那時候又對生充滿了憧憬。


  “怎麽說呢,我覺著吧,生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最幸福的事。不管你經曆了什麽,隻要活著,都是一種難能可貴的體驗,因為生活的點滴都是人生的一部分,不可或缺。我剝奪了很多人活下去的權利,正因為這樣,我是個罪無可恕的惡人!”


  喬佳佳認真地聽著楊鵬的分析,生死這麽大的話題,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看透的,即便楊鵬說得沒錯,也頂多就是一小部分。就好比周宏濤,若是按嚴格意義上來說的話,想他一生為了追逐金錢,真不知害了多少人,是以這個男人就不應該留存於世。


  “我覺得你說的很對,你是應該死,不但你該死,我也該死,世間任何一個人都該死!人自從生下來的那一天開始,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為死在做準備。所以說,我們每個人都是為了死而活著,一個過程罷了。”


  身為一個軍人,楊鵬自認在學術上或理論上都沒法和被大家譽為“女諸葛”的喬佳佳相提並論。不過她好像說的很有道理,卻有一點最值得懷疑,若真是如此的話,人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可言呢?喬佳佳能將生死解析得如此透徹,楊鵬不得不甘拜下風。


  “謝謝你為我解憂,接下來該怎麽做,我已經知道了。”


  從沙發上站起來,楊鵬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尤/物。她可是周宏濤的女人,當初一心想著該怎樣為大眾報這個仇,而今他落到這般田地,為何就高興不起來呢?


  “你打算怎麽做?”


  以智慧自居,喬佳佳自然知道楊鵬想要表達的是什麽。眼前的形勢很嚴峻,不管是對於楊鵬還是周宏濤!而楊鵬拿出的那筆錢,很有可能就是從柳建東那裏得來的!隻是真搞不懂了,既然柳建東那麽憎恨周宏濤,又怎麽有理由出手相助?

  “我打算讓你為柳家生個大胖小子!”


  聽著楊鵬不緊不慢說出來的話,喬佳佳猶如挨了當頭一棒。若楊鵬真是這樣做的話,他和周宏濤又有什麽區別?剛出虎口又進獅穴,人生如此,生有何意?

  看著喬佳佳那副哀怨的樣子,楊鵬很能理解她的心情。昨天剛在愛情和夢想之間做出了抉擇,馬上就證實這是一個錯的離譜的決定,不傷透她的心才怪!

  “我想你誤會了!還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的話嗎,搞倒柳建東,以後德明市的天下就隻咱們的了!”


  作為一個大家眼中的女諸葛,縱使戰功赫赫,喬佳佳也不得不在楊鵬麵前自慚形穢。這個男人不管才華還是功夫,從一開始就被低估,最糟糕的是竟然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而且無法自拔,就算是深陷泥潭,也不得不走下去了。


  這句話事關夢想的延續,喬佳佳不得不重視。若是能有一天扳倒柳建東,曾經的夢想便可實現,這是一件非常誘/惑人的事情,不付出點什麽,又怎能達成所願?

  “我有說過這句話嗎?”


  喬佳佳並非想抵賴,而是不願意相信這是楊鵬提出來的。


  “你記不得就算了,反正我是銘記於心。柳建東缺的就是兒子,以他現在的年齡,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兒子,我想即便將一個如花似玉的黃花大閨女放在他麵前,定然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雖然並非初經人事,可聽到楊鵬如此解釋還是難免麵紅耳赤。當時為了求柳建東幫忙,若非急中生智的話,隻怕早就貞潔不保。現在回想起來,那張胖嘟嘟惡心至極的臉清晰地浮現在眼前,所謂的恨,其實也不過爾爾。


  “你說得清楚一些,打算讓我怎麽做?”


  很不想聽到楊鵬的主意,可喬佳佳還是問了出來。夢想,有時候比愛情又要重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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