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昔
十二年前
瑾十三第一次看見百裏止的時候，百裏止不過是一個落魄少年。
那時的瑾十三和師傅生活在空山穀中，空山穀是兩座山中間的峽穀，旁人除非從山上摔落，或者輕功極其高超，否則絕無進入的可能。穀中隻有一個小小的村落，當時八歲的她和自己的師傅便住在其中。而那年，百裏止隻有十五歲。
自瑾十三有記憶起，陪在自己身邊的一直都是師傅了。師傅名喚陌溪，那時也不過二十有餘，一張臉俊美的離譜。師傅總是看著自己喃喃自語：“你娘死得早，我又蠢，救不了她，沒想到還便宜了你爹，死都能和她死在一起。苦了我還要帶著你這個拖油瓶活下去。”
師傅每次說這話總是咬牙切齒的，那時候的瑾十三不懂，明明爹都死了，還說爹占了便宜，可是後來瑾十三懂時，卻忍不住為師傅心痛，定是愛到極致，才會忍痛活下去，甚至撫養情敵的女兒。
師傅精通很多事情，比如醫術，比如琴瑟，比如劍法。師傅總是想讓瑾十三學個十成十，瑾十三卻不爭氣，隻偏愛輕功，用她自己的話說，遇見什麽麻煩事，跑得快才是關鍵，每次陌溪總要歎一聲：這就是命。自此以後便專心教她輕功了。偶爾會教她一些醫術和毒術，但她大都不上心。
百裏止便是在瑾十三開始學輕功的第三年闖入穀中的。
空山穀與外界連接的通道是在山頂的一個洞口中有一條天梯，天梯甚至是垂直建立的，除非輕功絕頂，否則絕不可能進來。瑾十三為了能夠看外麵的世界，輕功便一直沒有落下。
瑾十三八歲那年去天梯練習輕功時，便看見了當時躺在天梯底部的百裏止。渾身是血，左胸膛心髒處插著一把冒著寒氣的劍。
瑾十三不是不害怕的，甚至還想救他，隻是看著那把劍，覺得這人必死無疑，救了也是白救，便想著將他埋了算了。
慢慢湊過去，瑾十三拿起一旁的稻草，幫他把臉上的血擦拭幹淨。胡亂抹了幾下後，瑾十三登時驚為天人。平時看著師傅時，總是在想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可是看見了百裏止的臉，瑾十三忽然不想他死了。
百裏止不同於師傅的俊美，他更多的是陰柔魅惑的美，甚至連臉部的棱角都是柔和的。
瑾十三拚命將百裏止帶回住所，先為他簡單檢查了一下，發現在受了如此嚴重的傷之後，他竟然還有脈搏的跳動。拔掉他胸口的劍，血液並沒有噴發出來。瑾十三單手附在百裏止的右胸口，卻感受到了心髒微弱的跳動。
似乎想起了什麽，瑾十三拿起之前的那把寶劍，對比傷口，猛然想起：這家夥，莫不是自殺的？
空山穀陌溪有一規矩不救想死之人。
如果這個男人是自殺的，那麽師傅一定會見死不救的。
轉念想了想，卻又笑了，拍了拍百裏止的臉蛋，喃喃道：“幸好你遇見的是我。”
“師傅師傅”大聲的呼喊響徹整個山穀。陌溪聽見了無奈的打開了房門，“我說徒弟啊，你師父還沒死呢，你這是幹什麽”
“師傅”瑾十三紅了眼角，陌溪一看，臉色立刻嚴肅起來：“誰欺負我們十三了，告訴師傅，師傅給你算賬。”
瑾十三又抽泣了幾聲，看見師傅越來越焦急的神色，才抽噎這說：“求師傅師傅救救救救我的夫君”
陌溪神色一變，頓時哭笑不得：“你何時來的夫君，為師怎麽不知？”
瑾十三臉色一紅：“就是昨天，我在天梯旁發現的他，他真好看。”
陌溪一聽，心裏頓時不是滋味：“比師父還好看，不救不救！”
瑾十三一聽急了：“師傅，我看光光了他，他他他也”說完還配合著害羞的地下了頭。
陌溪大驚失色，一瞬間身影便已在百米開外，隻留下一句話“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混小子把我徒弟輕薄了！”
瑾十三看著師傅消失的背影，喃喃道：“如果師傅知道是我輕薄了他，不知道會怎樣啊？”
瑾十三趕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師傅已經開始觀詳百裏止了。邊看嘴裏便嘀咕：“倒是長了一幅好皮囊，小丫頭眼光還算不錯，不過哪有我好看？”視線一轉，看見男子胸口的傷口，神色一凜。“心髒在右胸口？”
瑾十三趕緊應聲：“是的，師傅。”說完忐忑不安的看著陌溪，生怕他不救了。沒想到師傅卻是哈哈一笑，嘴裏說著：“不錯，夠聰明！”說完便吩咐瑾十三去準備銀針和藥劑。
瑾十三一聽大喜過望，看來師傅肯救了。
師傅在房中為百裏止施針，瑾十三在一旁協助，便看著銀針，邊注意百裏止的臉色，施完針後，已經是一日之後了，師傅洗了洗手，對瑾十三說：“你幫他處理一下周圍的擦傷。”瑾十三應下後便出去拿藥膏了。
陌溪卻是將手中刻有“沈”字的令牌藏了起來。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床上百裏止，奇異的骨骼和身體狀況，受這麽重的傷居然還能夠安然無恙的從天梯飛下來，這個人，深不可測。
瑾十三已經在百裏止床前守了三天了，百裏止除了喚了幾聲水之外，便再沒有醒來過，瑾十三百無聊賴的看著百裏止的五官，默默的咽著口水：“相公，你可真好看。”
這句話剛落，床上的百裏止便不斷的咳嗽起來。驚得瑾十三連忙起身，為他倒了一杯水：“你不要咳嗽，會震裂傷口的，穩住呼吸。”
床上的百裏止似是聽進去了，慢慢的抑製住了咳嗽的聲音，隻是身子還在止不住的抖動。瑾十三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拉著他抓住床單的手，不自覺的就說：“相公，你忍著點。“
百裏止過了好一會兒才穩住自己的身子，呼吸也慢慢的平穩下來。看著床前的小女孩，臉上還掛著淚珠，心中不盡想著，這裏便是空山穀了，自己既已被救活，必然是陌溪出手相助，便忍住了手上被人碰觸的不適，“你是誰，為何叫我相公？”
瑾十三一聽百裏止在對她說話，心裏自是十分高興的，“我叫瑾十三，你可以叫我十三，他們都是這麽叫的，至於叫你相公嘛，李大嬸叫李大伯就是相公啊，李大伯比你可差遠了呢！你真美。”“你呢，相公，你叫什麽？”
百裏止默然一會兒才又說道：“我不是你的相公，我叫百裏止，因為被仇家追殺，才會跌落至此，不知是誰救了在下？”
瑾十三又叫了幾遍百裏止的名字才告訴了他：“是我師傅救得你，師傅說你很聰明呢，一定要救你！”說完又湊近了百裏止一點兒：“師父為什麽說你很聰明啊？”
百裏止笑了笑沒有說話，轉頭又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