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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府庫之謎

  阮元清楚,這是在點明自己,之前禮物確是和珅所送。也是在提醒自己,和珅那邊,應該有些回報才是。若是自己也像孫星衍、胡長齡等人一般,對和珅熟視無睹,等和珅耐性一過,多半便會和自己翻臉。想到這裏,手心不禁冷汗漸生。


  呼什圖說完這話,便即離去,阮元隻好再行拜別。


  江鎮鴻和楊吉見呼什圖走了,也到前堂來問阮元發生了什麽。阮元如實回答,道“想來是和珅見我並無親密之狀,故而差他提點於我。隻怕這回禮之事,是不得不應了。”


  江鎮鴻道“和珅的事,我也有些耳聞。現下京中都在傳,和中堂今年是四十歲滿壽,正要好好準備一番。這些日子啊,京城裏外省的商客官員越來越多了,這些人啊,一半是為了皇上的萬壽慶典,另一半,是為了給他祝壽的。”


  楊吉憤憤道“他這不是把自己和皇上相提並論了嗎?還是說……伯元,你說和珅會不會還有別的意思?”


  江鎮鴻道“怕是有的,和珅這些年來,一直在培植自己勢力,眼看到了現在,朝廷裏大臣或同王中堂阿中堂他們一般,視和珅為權奸。要麽,便接二連三的給他送禮。兩不相幫的人,越來越少了。劉大人以前算是一個,和阿中堂、和珅他們,往來都不多。可眼看他也降了職,下臣惶恐,隻怕這次和珅大壽,我們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阮元點頭道“舅父所言極是,今日呼什圖之言,雖然聽著隱諱,卻也再清楚不過。甥兒知道,和珅這般送禮暗示,也是為了結交舅父一家,是甥兒應對無方,讓舅父多受這些煩擾。若是因甥兒的事,讓舅父為難了,甥兒以後便去外城揚州會館,不再叨擾舅父了。”


  江鎮鴻道“伯元切莫多想,和珅聲勢如此,隻怕我江家早晚都是要和他打交道的。”


  阮元道“其實外遷之事,甥兒早已有了想法,這行館平日商客眾多,甥兒在此,也幫不上忙。同列翰林,也多在外城,與他們往來,倒是外城方便些。”


  江鎮鴻打斷道“還有一事,你常在這行館,隻恐外人聽了,便會說你登科入仕,全是因江家之故。也罷,眼看著皇上萬壽盛典,江家也要幫忙籌辦一些,這些事你也幫不上忙。眼看你在京中,也做上官了,以後的事,舅父也不能勉強,便即去吧。”


  楊吉不禁好奇,問道“江總商,你們都給皇上捐了那麽多錢了,怎麽今天他過生日,還要再捐?這樣下來,你們承受的住麽?”江春去世後,江鎮鴻繼承了總商之職,此次乾隆八旬萬壽之後,他也要回到揚州赴任。


  江鎮鴻歎道“畢竟是八旬萬壽啊,自古以來,壽至八旬的皇帝,又有幾人呢?另外,父親生前也交待過,他與皇上之間,有一件心願未了。他曾答應皇上,將徽州老家裏的三慶班帶來京城,以供皇上觀瞻,若是父親尚在,今年當是要親赴京城了。可眼下這情況,也隻好我去籌辦了。倒是伯元,和珅那邊的事,不好應對啊,你眼下已知道他給咱們送過禮,若是他壽宴有意不往,隻怕他日後會為難於你。”


  楊吉道“那怎麽?江總商,難道還真要給和珅送禮不成?”


  阮元卻忽然想起,江春去年去世之前,曾將一封書信送到行館。對於阮元日後為官之事,江春說了不少。而其中有一條便是如何應對和珅


  “今和珅權勢,十倍於南巡之時,天下士子,視和珅為權奸,此誠至論也。然和珅兼翰林教習之職,你日後與他之間,不能全無來往。其中分寸,需要把持得住。若不能及時決斷,但執師生之禮可也。”


  “但執師生之禮……”阮元想起這句話,也不禁重複了幾句。楊吉和江鎮鴻聽著,一時都有些不解。


  阮元升了編修,又值翰林散館,幾個己酉科的進士眼看要各奔東西,便商議著次日又備了一桌宴席,一是慶祝翰林卒業,二是為了送別已經改部的錢楷。阮元、胡長齡、那彥成、劉鐶之和錢楷都到了。


  主持這次酒宴的官員名叫盧蔭溥,字南石,與阮元同樣是翰林編修,但中進士卻比阮元要早八年。他是盧見曾之孫,幼時曾在揚州住過數年,盧見曾在揚州時,又多建樹,故而阮元與他頗多交情。平日翰林中庶吉士教習,也有部分是他兼理,與庶吉士交情不錯,故而這次己酉科庶吉士散館,卻請了他來主持。


  阮元不善飲酒,故而換了茶,眼看敬茶三杯,盧蔭溥不禁笑道“伯元,還是你有出息,你這中了進士不過一年,便授了編修。愚兄我在翰林待了八年,竟還未得一次升遷呢。”


  那彥成不禁打斷道“盧兄這是哪裏話?來年便是翰詹大考之年。眼看著這一年來,翰林院出缺不少,這次大考啊,若是名列上等,我看,便是侍讀學士、侍講學士,也有望得授呢!”


  所謂翰詹大考,是清代專屬翰林院和詹事府官員的考試,本無定期,乾隆朝共有十次,大體是六年一次。擅文賦者,往往因此得用,翰林詹事官員不似六部各有實權,自四品翰林學士至六品詹事府中允,皆是撰寫朝廷文章的詞臣,故而在翰林中,一次從七品編修升至五品侍讀侍講,也不少見。少數大考成績極為優異者,甚至可以一次升到四品,做到從四品的侍讀學士或侍講學士,故而阮元、盧蔭溥等人聽了,也都躍躍欲試。


  盧蔭溥笑道“繹堂,大考歸大考,可之前有一事,你可得說清楚。你是阿中堂之孫,這事你入翰林時,就應該告訴他們。我以為這是你自己的事,故而不言,你卻為何等了半年,才讓他們一一得知?你說你這杯酒,該不該罰?”胡長齡、劉鐶之也連聲稱是。


  那彥成道“看今天這樣子,這杯酒小弟是喝定了。其實小弟當時也是想著,在翰林裏多結交些有才學的朋友,自然就是各位了。可我若早早告訴你們身份,隻怕你們有了別的想法,竟不與我一道讀書了,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盧蔭溥道“你這是什麽話?佩循他是劉大人侄子,這番緣故,他初入翰林便告知各位同僚,我們對他有何不同?平日讀書做學問,哪一次沒帶上他?想是你把我等看得低了,這杯酒你不罰,如何對得起我們一片赤誠?”


  那彥成隻好飲了一杯,阮元也笑道“其實我看啊,這事還有一人當罰,我初入翰林之時,看裴山和繹堂的眼神,就知道他們中間,肯定有隱情。你們想想,裴山在京城十年,怎麽能不知繹堂身份?當時我們問他,他還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呢!”眾人紛紛稱是。


  錢楷無奈,也隻好飲了一杯,道“伯元,各位,實不相瞞,繹堂初入翰林之時,就曾讓我幫他瞞著此事。我想著也有道理,咱翰林嘛,講的是以文會友,若是你們早早知道繹堂身份,咱這交情,怕是要‘駁而不純’了,我也是為了你們著想。”


  “那可是你想多了。”胡長齡道“哼哼,老天有眼,替我們懲罰你一番,小軍機、六部主事,有的是你忙的,讓你回到抄書的老本行,你可滿意?”眾人聽了,也不禁一起大笑起來。


  阮元忽然問道“怎麽瑟庵兄和金門兄今日沒來?”己酉科探花劉鳳誥字承牧,號金門,故而翰林中以金門稱之。


  盧蔭溥道“今日是你等庶吉士散館,他二人去年便授了編修,故而不來,也自無妨。”


  錢楷道“胡兄也是去年授了修撰,今日不也一起來了?”


  劉鐶之道“其實不瞞各位,伯元,瑟庵和金門對你,我覺得是有些意見的。”


  阮元以為無妨,便即聽著,劉鐶之道“伯元,他二人中的是一甲進士,今年未能升遷,依然是七品編修,可你呢,這也升了編修,和他二人官職相當,他們自然會有些不平。更有些傳聞,說你能考中進士,散館又是第一,是因為和珅和你有來往之故。這不是捕風捉影嗎?明明是那和珅自作多情,給你門上送禮,怎麽倒成了你的不是?”


  胡長齡道“伯元,瑟庵你我倒是相熟,金門我聽人說,另有一番故事。當日殿試之時,金門心情激動,結果眼看日落,仍未完卷。按朝廷定例,此時便要收卷,當日禮部尚書常青在場,見他字跡清秀,一時不忍,想讓他多寫一些。王中堂看過他所寫文字,也是這般看法,但王中堂一向大公無私,故而縱有惜才之心,也不能違了製度,眼看便要收了他卷子上去。”


  “可就在此時,皇上從圓明園來了上諭,說貢士入京趕考,殊為不易,特許未完卷的貢士,再多寫三行字,隻是不得再行超出。若三行字可以完卷,就給燭一隻,當下便取了燭來。金門當時原本所剩不多,這一賜燭,便在三行之內完卷了。傳臚之時,才授得探花。金門他自幼貧寒,少年時眼睛又受過傷,平日受人白眼,也不知受了多少。眼看皇上對他有恩,自是倍加感激,這些日子更是夜以繼日,專心攻讀經史。我看啊,他就等著大考一舉名列上等,好報答皇上賜燭之恩呢。”


  眾人聽了,一時都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那彥成道“伯元,你的事我略知一二,和珅送禮給你,我看他本意,當是在江家身上。而且這一次送了,隻怕以後你不還禮,也說不過去。可和珅……這些日子,京城裏都在傳和珅四十大壽,要大加操辦,隻怕他也想趁這個機會,看一看朝中動向,何人值得拉攏,何人並非同路,這一過壽,就都能看得清楚。伯元,以後該怎麽做,你可得想好了。”


  錢楷忽然問道“繹堂,這幾日我聽說,皇上開始下旨,追查直隸、山東、山西三省虧空,可是確有其事?”


  那彥成道“這事瑪法也有參與,提出清查虧空的,是內閣學士尹大人。尹大人與王中堂一向交情不錯,故而也和王中堂一樣,對和珅深惡痛絕。四年之前,禦史曹錫寶想著旁敲側擊,先找出劉全的罪證,再扳倒和珅,不想謀事不密。這四年來,朝中禦史憚於和珅聲勢,越發不敢言事了。誰知去年,和珅引薦部員湛露,卻被皇上嚴詞斥責,尹大人眼見這是個好機會,他平日做欽差學政,常在山東山西一帶,故而對那裏弊政,尤其熟知。這一次便上書皇上,請求查辦三省虧空,若是三省的虧空屬實,隻怕皇上再怎麽袒護和珅,也不得不對他嚴加懲處了吧?”


  胡長齡笑道“那和珅還想著借四十大壽看看朝廷風向,哈哈,若是此番真查出些什麽,隻怕他這個生日,是過不下去了吧?”眾人聽著,也不禁再次笑了出來,紛紛敬酒許願,希望尹壯圖可以馬到成功。


  可是之後的事情,卻完全出乎諸人意料。


  一個半月後,朝廷突然頒下詔令山西山東諸省,倉廩充實,存銀無虧,內閣學士尹壯圖妄稱虧空、挾詐欺公,依律當論斬決。而乾隆這時卻網開一麵,稱不應因言廢人,亦不妨以謗為規。最終免了尹壯圖死罪,降為禮部主事,從二品貶到了六品。


  阮元對倉廩錢糧之事,原本所知不多,雖時常聽聞各省虧空,但他精於漢學,猶重實證,知道所查諸省均無虧耗,心中疑惑一番,便也不再多言。而孫星衍在六部擔任主事,與尹壯圖來往本密,這一日想著尹壯圖意外貶官,其中必有隱情,便找了幾位熟悉的同僚,一同到尹壯圖府上飲酒消愁。


  諸人皆是文官,原本酒量都不大,一時酒過三巡,也各自難以克製,紛紛為尹壯圖鳴不平起來。孫星衍隻聽一個聲音問道“楚珍兄,你在外省多年,錢糧虧空如何,應當是知曉的。便我在湖南,也不敢說庫中存銀盡夠數了。可你這一去,怎麽會查出這般結果啊?”孫星衍知道這人就是之前彈劾國泰,最終將其懲處的錢灃,尹壯圖字楚珍,故而錢灃以字稱之。


  那尹壯圖是個文弱書生,此時飲得數杯,難以自製,道“南園,其中細處,你卻不知,這次我上言各省錢糧虧空,原是已暗自查訪了數年,本不應有錯漏。又看和珅近日有失勢之象,便想著借此機會,一舉除去此賊。可我若獨自前去,隻怕皇上以為我偽作虧空之狀,故而我也建議皇上,得派一滿洲大臣與我同去查訪,皇上便派了侍郎慶成,與我同去。”錢灃號南園,故而尹壯圖以此稱之。


  “我們先到了大同府,當時我便想著去府庫查驗存銀。可慶成卻說‘尹大人,我等一路西行,車馬勞頓,便是去了倉庫,這般精神,隻怕也查不出什麽來。不如暫時歇息幾日,與此間大小官員,飲宴一番,他們眼看我等隨和,自然會疏忽大意,到時候再去查驗,才是事半功倍啊。’”


  “我聽了這話,覺得有理,但也問道‘若說暫且歇息,也還罷了,把大同大小官員叫來飲宴,這不是告訴了他們我等目的嗎?萬一他們有所準備,竟將我等欺瞞過去,那可不是事半功倍,而是勞而無功了啊?’可慶大人卻說‘尹大人有所不知,官員查訪之事,地方上早已屢見不鮮,若是你一臉嚴肅,這府中大小官員,必然視你為大敵,他們欺瞞起來,辦法無奇不有,你便是去了,經過他們敷衍搪塞,終究查不出什麽。不如先和他們會飲一番,他們放鬆了,自然不會在存銀上再去作偽,到時候再突然出手,才能一網打盡,尹大人您說是也不是?’我聽著他這話,似也有些道理,便同了慶大人和大同幾位知府、知縣,飲宴了數日,待得第四日上,才去查驗府庫。”


  “可到了府庫,我卻發現,庫房之中的存銀,竟和賬上所載,分厘不差。我為了怕他們作偽,讓他們打開了一些銀錠封皮,可其中的銀錠也無絲毫不妥之處。又去查糧倉,存糧也自充足。我在山西做過學政,深知大同府虧空猶重,實在是不知這府庫怎的過了數年,便充實如故,再無虧欠了。之後去山西布政使司,去山東,也是一般情景。這……這絕無可能啊?”


  錢灃問道“楚珍,朝廷帑銀,曆來是五十兩一鋌,可民間市銀,並無此等規製,大抵一二十兩便做一錠。當年我查國泰的時候,國泰借用商人存銀,想用市銀充作帑銀瞞天過海,當即被我查了出來。這事我和你講過,你為何毫無察覺呢?”


  尹壯圖道“南園,你所言之事,我何嚐不知?在大同,在太原,我都曾懷疑他們以市銀做帑銀,故而尋得不少銀錠,一一拆封查驗,可那些都是五十兩一錠,並無差錯啊?即便大同和太原也想瞞天過海,商人又哪得這許多五十兩的銀錠啊?”


  孫星衍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尹大人,你可知那慶成與和珅是何關係?”


  尹壯圖道“我不知曉,聽聞他二人來往不多,更何況,當日我隻是建議皇上加派滿洲大臣與我同去,並未明言要慶成同去啊?”


  孫星衍道“各位,依下官之見,這慶成之言,可疑之處甚多,朝廷派欽差外出查驗倉庫,去了直接查問便是,若是地方上有所不遵,即是抗旨,何必多此一舉,找他們過來飲宴數日?有這幾日功夫,便是從周圍府縣調些銀米過來,也足夠了。尹大人這一番耽擱,卻反而給了他們可乘之機啊?”


  錢灃也問道“楚珍,慶成與阿中堂可有來往?”尹壯圖搖搖頭,似乎並不知曉。


  錢灃歎道“若是如此,隻怕……隻怕這慶成授了欽差之後,便已與和珅有了來往,和珅今時勢力,早已倍於往日,他一麵讓慶成穩住你,一麵通知大同、太原周邊各個府縣,讓他們把存銀挪借到你去的地方。他隻需幾匹快馬,便可趕在你前麵,加上慶成在你麵前虛與委蛇,拖延得幾日,這倉廩充實之狀,便即成了。楚珍,你今日麵對的事,比我當年還要困難十倍啊。”


  孫星衍問道“南園先生,那山西府縣官員,難道人人都是和珅黨羽不成?想他和珅即便勢力再大,也不至如此啊?”


  錢灃道“其中有一些,當是在和珅那裏疏通了門路,方做得府縣的守令。但大多數的……隻怕眼下,各府縣均有虧空,若是一處被查了出來,隻怕其他各處,也要涉及。故而各府縣便串通一氣,合力欺瞞,隻求朝廷不要查出任何端倪。是不是和珅的黨羽,也不重要了。”


  尹壯圖忽道“若隻是和珅害民亂政,也就罷了。可眼下朝廷的處置,卻又如何?!南園,你在湖南好好的學政做著,可朝廷這邊呢?荊州洪水淹了城牆,孝感土豪殺人,這都是湖北的事,卻責怪你湖南做學政的不知情,竟把你也降了主事。這般處置,有何道理可言?!”


  錢灃聽尹壯圖之言,知他已漸醉去,言語漸漸沒了拘束,也恐他一時不慎,竟說出什麽大不敬的話來,忙安慰道“楚珍,我做學政時,有生員居喪不報,竟來應試,我也確實疏忽了,原是怪不得皇上的。”


  “生員居喪不報,與你學政何幹?那湖南巡撫浦霖是靠什麽坐上的巡撫,大家心裏都清楚!”尹壯圖怒道“照我說,不過是那和珅在國泰案子上吃了虧,故而同浦霖一道報複於你罷了。可……可皇上為何如此糊塗,竟然聽信這般荒誕之言?!”


  “楚珍,不可對皇上無禮!”諸人隻聽門外一個嚴厲的聲音傳來,回頭看時,正是王傑到了。一時錢灃、孫星衍等人紛紛向王傑行禮,隻尹壯圖早已不管不顧,竟又斟了一杯酒,隨即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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