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突襲!肅清三江場
阮元坐船之後倒是沒有遇上其他困難,很快回到了杭州。但對於陳阿三抓捕行動的這番保密,卻也讓他遇到了更多質疑。
眼看又是兩日過去,陳阿三之事也並無進展,阮元心中,這時也不免有些焦躁。可正在這一日,一位三品官員卻意外來到了巡撫部院,看著這人文雅的外袍之下,竟也有些質樸之色,阮元卻一時想不起這人是誰,看過下人送上的名帖,隻見上麵寫著“巡視兩浙鹽政,兼管杭州織造事務延豐”,才清楚對麵來曆。隻好作揖拜道:“原來是延大人大駕光臨,實在是在下公務繁忙,怠慢了延大人,卻不知大人到此,竟是有何事要找在下?”
延豐的官職俗稱兩浙鹽運使,雖然比阮元品級要低,但鹽運、製造事務均屬內務府管轄,延豐算是內務府派在杭州的要員,和阮元並無統屬關係,是以阮元初見延豐,卻一時不知他身份。不過延豐還算客氣,回揖道:“阮中丞,在下來你這巡撫部院不過片刻,與中丞也是初次相見,中丞並無怠慢之處。在下今日前來你這撫院,是有要事相商,今日在下得到密報,紹興府三江場一帶,有人販賣私鹽,在下到任不久,問過運司衙門中的老吏,才得知那一帶販私鹽之事,早已成風,前任巡撫卻從來不去整治。阮中丞,不知到了您這一任上,卻又如何?能否盡快整頓近鄰府縣衙役,前往剿捕呢?”
可是延豐說到“三江場”這個名字,阮元心中卻是一動,之前鎖定的三個陳阿三據點,其中之一便是三江場。可若是這時不知陳阿三下落,便貿然動員人馬前去清剿私鹽,隻怕私鹽販子尚未落網,陳阿三已經早早遁匿。一時間也不禁猶豫,想了半晌方道:“延大人,這件事能否寬限在下幾日,眼下我在三江場一帶,尚有要事未能解決,此事隱秘,不能走漏風聲,還請延大人見諒。”
可延豐並不知清剿盜賊一事,聽了阮元這話,隻覺得阮元是處理不好那些私鹽販子,才用這番話搪塞自己,也繼續問道:“阮中丞,這話下官卻有些聽不懂了,若是中丞認為私鹽勢大,不能立即清剿,那中丞直言便是。若中丞覺得清剿並非難事,就請中丞立刻派出人馬,早日解決了這些罔顧王法之人,豈不痛快?中丞卻要以隱秘之事作為托辭,這事何意?難道中丞來這裏做巡撫,不過是想處處說些好話,然後保自己官運亨通,對於這浙江一省,卻全無實事要辦不成?”這時孫星衍和王昶也已到了巡撫部院,聽著延豐這話,竟是在質疑阮元不務實績,自也想著為阮元辯解,可這件事其中始末,二人各自了解,阮元此時若不保密,卻也沒有其他辦法。
阮元也清楚,一個烏鴉盜船被自己清除,並不能完全樹立威信,更何況,延豐司職鹽務織造,或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剿匪之事,所以聽了延豐這話,倒也沒有生氣,可也無法從中相辯,隻好道:“延大人,在下並非不務實績之人,實在是眼下有些要緊之事,若是在下辦理不得,隻怕日後私鹽之事,亦無法禁絕,還請延大人寬限幾日,最多十日,在下一定給延大人一個結果。”
“那若是十日之後,中丞全無作為,在下又該如何呢?”延豐問道。
孫星衍看著氣氛不對,也不禁上前插話道:“延大人,在下是之前的兗沂曹濟道孫星衍,和阮大人也算有些交情。在下清楚其中始末,阮中丞所言隻為浙江太平,並無私念。若是大人不相信阮中丞可以辦理實事,那先前擒捕烏鴉盜船一事,大人可有風聞?那便是阮中丞從中操辦了。阮中丞來浙江這才一個月,就抓捕了那四五十名盜匪,延大人,就憑這一條,您也不該質疑阮中丞不務實績啊?”
“淵如,無需多言。”阮元這時卻打斷了孫星衍,徑自向延豐道:“延大人若再不相信在下,在下這裏也可以和大人立約,若是十日之內,在下並無任何實績,大人盡管上報皇上,治在下失職之過,大人之意如何?”
“阮中丞,你到任巡撫不過一月,在下來這杭州也不過一月,若是這時在下因此彈劾於你,你覺得皇上真的會治你的罪嗎?還是留你繼續在這裏,來年、後年也一樣無所作為呢?”延豐卻不比李賡芸,在朝廷內部資曆頗深,又因內務府之故更多接近嘉慶,所以多了個心眼。一時間阮元卻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正在這僵持不下之際,忽然一名撫院親兵快步輕趨到川堂之前,向阮元稟報道:“中丞大人,外麵有個衣著不俗之人,說是大人一位叫餘渾的朋友有信到了,信中有些要事,還請大人親自閱過。”
阮元自然知道餘渾就是餘得水用在外麵的假名,也是又驚又喜,忙上前取了書信過來,拆開細讀,不過看得兩行,已是眼前一亮,大喜道:“若是如此,破陳阿三這些賊盜,便在旦夕之間!淵如,速速給李將軍去信,開始在寧紹交界布置兵馬。蘭泉先生,也勞煩先生與我一同,催信給海寧、會稽、上虞、仁和、蕭山、餘姚各縣,出動衙役,分頭剿捕,切不可誤了時日!”
“這……這是有了消息了?那好,我這就去發信!”孫星衍大喜道。
“阮中丞,這、這究竟是何意啊?”延豐看著阮元,卻猶是不解。
“延大人,若大人還是覺得在下不辦實事,那眼下在下所行,當是實事了吧?此事雖與大人鹽務無幹,但若是能辦成,想來販賣私鹽之人,也會大大收斂。或許,這次賊盜之中,便有偷販私鹽之人!大人若是不信,便請三日後再來我府上,到時候在下一定將其中始末,一一告知大人,如何?”阮元一邊說著,一邊也和王昶一到,前往議定各縣分區剿捕事宜了。延豐看著阮元行止,倒是確像個能辦要事之人,可阮元此番行事,卻也看得他一頭霧水,不知阮元下一步要做什麽。
原來方才餘得水的來信之中,已經將陳阿三行止盡數言明,並說明陳阿三一夥賊人出沒最為頻繁之處,就是紹興三江場。阮元看著書信,聽著延豐所言,加上自己之前的預判,三者一家印證,陳阿三行跡便盡數暴露在自己麵前。於是一日之間,剿捕文書便已發送完畢,相關各州縣都劃分了一塊巡捕區域,隻要紹興這邊有漏網之魚,當即擒捕。餘得水也派了漕幫暗探,和海寧、仁和二州縣衙役一同前往。楊吉則再一次同蔡庭梁一道,點齊撫院兵馬百人,直奔三江場而來。
三江場不過裏許見方之地,百餘人入夜到了三江場,便即悄聲行動,不過片刻,已將三江場周邊地形探察完畢。可蔡庭梁聽著士兵們的相繼匯報,卻不禁有些犯愁,向身邊的楊吉道:“我說,這些人前後也把這裏搜遍了,可你看這裏少說也有上百戶人家,哪一個是那陳阿三的據點,光這樣看也看不明白啊?那個叫餘渾的,有沒有告訴咱們更多消息?”阮元為了保密,並未將餘得水之事全盤告知蔡庭梁。
“他們是沒說,但你可以猜啊?”楊吉卻依然不慌不忙,向著左手邊一處宅子道:“你看那邊那處宅子,咱們剛到這裏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勁。這裏其餘宅院,大多外麵都有兩盞燈,可唯獨他那裏沒有,多半是為了不讓外人知曉。其實若說沒有燈火的,確實還有十幾戶,可其他的都是小門小戶,根本藏不得人。或者說……你看這裏能藏得下二三十人的宅子,也隻有這一座了。照這樣看,除了這裏,還會有其他可能嗎?”
“你這一說,我倒是清楚了。”蔡庭梁笑道。說著,他也吩咐官兵,前後看住那宅子門戶,自己與五十名親兵一道聚在正門之前,高聲道:“裏麵賊人聽著,你等劫掠商旅,濫傷人命,官府早已得知,現已將你等四麵包圍!你等若能出降,尚有生路,若有人拒捕,事後罪加一等!”
宅子裏一時無聲,過了約半刻鍾時間,突然一個粗暴的聲音喝道:“什麽官府?放屁!還他媽想抓老子,活得不耐煩了!信不信咱們殺了出去,先結果你等性命!”
“若是拒捕,便休怪我等無情了!”蔡庭梁怒道:“撞門!”
七八個衝在最前麵的士兵一擁而上,取過帶來的木柱便撞起門來,撞得下,“喀喇”一聲,那門終於開了。可就在這時,隻聽門內突然“砰砰”兩聲槍響,站在最前麵的兩名士兵一時無備,相繼中彈,倒了下去。
“放槍拒捕,那也怪不得我了!”蔡庭梁隨即拿過隨身鳥槍,對準裏麵一個黑影,“砰”的也是一槍過去,很快便聽得一聲慘叫,那人中彈倒地,蔡庭梁之前聽了阮元命令,盡量不要傷及賊盜性命,所以這一槍隻打中了那人左肩,即便如此,那人也已經無力再戰。
借著月色看向門內,隻見朦朧的夜色下,大約有十幾個人手持刀槍而立,其中至少七八人拿的是鳥槍。蔡庭梁倒也不害怕,繼續道:“開火!”前排十餘名士兵登時舉槍,一排子彈射了過去,人影中果然又有數人倒下,連聲慘叫。蔡庭梁這次出發,百名士兵帶了三十支鳥槍,正門兵士便有二十支,這時排槍齊發,對麵強盜又哪裏抵擋得住。
但這夥盜賊果然英勇,後排數人見得持槍之人倒下,也立刻上前,拿過同夥的槍便準備再行發射。
“渡河未濟,擊其中流,就是此時!弟兄們,一起上!”蔡庭梁哪裏還給敵人半分機會?一時之間,數十名士兵一起呼喝,蜂擁而前,賊盜卻兀自不肯屈服,幾個持槍之人又“砰砰”兩槍,擊中了幾名兵士。可方才一輪射擊,已經將十餘人打倒了五六個,餘下能與官軍相鬥之人不過人,卻如何麵對官兵四五人的合力圍攻?幾個強人奮力持刀砍殺,雖然砍中了幾名官兵,可隨後其餘兵士也前赴後繼,向強人四肢砍去,還是將他們相繼打倒。緊接著後麵士兵也一起衝上,三個人按住一個強盜,讓這些人再也不能動彈。
這時,左右兩側的兵士也相繼衝進宅子,四處搜查,一名把總看著四周情況,上前向蔡庭梁報告道:“稟告大人,四周門戶並無漏網之人,這宅子裏麵也搜過了,再無其他同夥,看來這裏集中的,便是全部賊人了。”
蔡庭梁一邊數著人數,一邊道:“一共十四個……多半還是有七八個賊人逃了出去,但也無妨,中丞布下這天羅地網,賊人就算逃,也逃不出去的。”
一名看著頗為高傲的強盜忽然怒道:“狗官!你以多打少,算什麽好漢!”
“好漢?”蔡庭梁笑道:“你等平日劫掠鄉裏,奪人財物,那尋常的民家,行路的商客,又有何等抵禦之力?你等憑借武力欺壓他們,奪財為生,現下終於就擒,卻有何資格,向我自稱好漢?!”說罷,又向那把總道:“這人多半便是那陳阿三了,可要看好,到了杭州,經中丞審訊過了,再行處斷,可不能傷他們性命!”
把總應聲而下,其餘士兵取出繩索將強盜一一綁住,相繼帶了出去。這一次官軍也有十餘人負傷,其中三人傷情較重,所幸一時無礙性命,楊吉忙尋得附近馬車,將他們提前送了回去。強盜團夥十四人大半帶傷,但都傷在手臂大腿,總是留了性命回杭州交差。很快,其餘賊盜也相繼被各府縣衙役盯住,各路人馬同時出擊,將陳阿三一夥全數擒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