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同窗再聚首
我問鄭健晚上哪裏見。
他問,你住哪裏,我來找你。
我答,白石洲。
他說,那太方便了,就在附近,晚上我去找你吃夜宵,到時聯係。
放下電話我對著林小娟說,你看我像不開心嗎?晚上高中同學來,到時喝兩杯,更開心。
林小娟說,沒心沒肺,我跟你說,這家餐館味道還不錯的。
我說,哦?跟誰來吃過?
林小娟笑,能跟誰呀,同事們。
我心裏想問下她男同事還是女同事的,轉念一想,以她性格,她不是那種嫌貧愛富朝三暮四的人,以我性格,我也不是那種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人。
做人,患得患失隻會失去得更快。
這時我手機QQ咳嗽聲又響了一下,財務妹子又發來信息,嗨,苟老師,在嗎?
我回複,在的呢,正跟女朋友在吃飯。
我很想加一句,有空請你吃呀,但是很怕她真的以為我要請她吃飯,把中國人傳統的假客氣當成了真邀請,於是硬生生的把這個想法掐斷了,這就叫掐死不對的溫柔。
說起假客氣和真邀請,想起我小時有位遠房表舅,專門從事驅邪捉鬼等工作的,我媽說他祖上就是做這個的,我見過那個表舅很多次,一隻眼睛灰蒙蒙的,看人的時候總感覺陰森森的。
有一次他在我們村子幫人驅邪作法完畢,路過我家門口,我爸嘴碎,念叨了一句老弟別回去住幾天,他就把裝著那些道符木劍的包朝我爸身旁一丟,就在我家住下了。
住了好幾天還不走,我爸每天熱情好酒好菜招待,我媽卻對她自己這個遠房表弟很不喜歡,一次趁我爸不在家刻意不做飯把我帶到村東頭王姨家玩,說今天在王姨家吃晚飯,到了晚飯時候我那表舅不知道怎麽就找來了,坐在王姨家門口也不跟我們說話,到了快吃飯時間,王姨說,老弟一起吃飯啊,我那表舅連聲答好啊好啊,進門風卷殘雲就不客氣的吃起來,結果他一個人吃飽了,我們都餓著。
吃完還拍下肚子說,以後你家有髒東西我免費幫你捉,走了。
所以,沒事,不要亂跟別人說吃飯。
飯別人可以亂吃,話自己可不能亂說。
我把手機放在桌上,接著跟林小娟聊天,她問我工作的內容,我輕描淡寫的說自己走上講台就好比賽亞人變身,沒跟她講具體細節。
等菜上來,我知道林小娟為什麽覺得味道不錯了,因為這家湘菜館的菜不夠辣,多少合她胃口。
吃完午飯我們兩個又在外麵待到上班時間,我送她上樓到公司門口。
林小娟說,今天也不進我們公司參觀參觀?
我說,我們認識五年多了,我內向害羞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說,又開始貧,我都在這裏上班一個多月了,你也不關心下我工作環境。
我想了想,回答,做為你的家長,你在深圳的監護人,確實應該關心一下你的工作環境,走吧,帶我去視察一下。
林小娟帶著我到前台做了個登記,又帶我進去逛了幾個能逛的地方,我之前幾次接送她,沒進去是覺得沒必要,這次進來,我的心理很微妙,或許我太敏感了,我可能才是那隻展示羽毛的雄雞。
出了林小娟公司大樓,我乘地鐵又倒公交車回公司。
下午沒什麽事,下了班後就擠公交,轉地鐵,回白石洲。
林小娟比我近,比我先到家。
今天白天領的三千塊,中午吃飯用了一百多,還剩兩千八百多,回到家交了兩千給我媽,我媽開開心心的把錢收了,剩下的我拿著,打算晚上再給小娟八百,給她做零花錢,我不抽煙,也不買其他東西,每天出門就帶幾十塊錢吃飯坐車。
晚飯草草吃完,跟老媽鬥了會嘴,便拉著林小娟的手出門逛。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鄭健到了白石洲。
當我手牽著林小娟去見鄭健的時候,鄭健驚訝了。
鄭健背著雙肩包,個子跟我差不多,不胖不瘦,典型湖南人身材,走近了先是拿拳頭錘了我一下,說:“我說狗哥,你這是從哪裏騙來的妹妹?”
我:“幾年不見,你還是這個德性,這是我女朋友林小娟,大二就談起了,這是我高中同學鄭健。”
鄭健:“嫂子好,嫂子好。”
林小娟:“你好。”
我:“走,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去,燒烤行不行?”
鄭健:“我都可以。”
白石洲雖然就在旅遊景點世界之窗旁邊,但是居住人口超多,街道衛生條件並不是很好,夜晚的蚊子像隱形戰鬥機,隨時會叮上一口,我們找了一家看上去比較幹淨的燒烤攤坐下,點了一些東西。
鄭健高中時外號賤哥,主要是說話總賤兮兮的樣子。鄭健坐下喊老板先上啤酒,老板問要喝什麽,他眼神詢問我,我說隨便喝什麽,鄭健就對著老板喊金威紮啤,然後賤兮兮的問林小娟:“嫂子你哪裏人?”
林小娟:“我是青島的。”
“那家夥,青島小嫚兒哇,老板老板,換青島,換青島,冰的,先來一打——我就說個子高呢,嫂子你有認識醫生朋友嗎?”
林小娟:“怎麽了?”
老板上來一打啤酒,開了一支,問:“要幾個杯子?”
林小娟回答:“三個杯子。”
鄭健接過老板遞來的三個一次性杯子,把酒倒上:“嫂子,你去看看眼睛,眼睛沒問題怎麽看上狗哥了。”
林小娟聽了之後,被他逗得捂嘴笑。
我沒等林小娟搭話,說:“賤哥你還別說,我們班張薇當醫生了,你知道吧?”
鄭健:“我讀大學都沒跟大家怎麽聯係了,她在哪個醫院?”
我說:“哪個醫院不要緊,她是外科大夫,不知道縫嘴巴這個手術她做不做。”
林小娟笑得更歡了。
鄭健端起啤酒,說:“這麽多年跟你鬥嘴就沒有贏過,來,幾年不見了,狗哥,幹,嫂子我敬你,你隨意!”
林小娟酒量還可以,也舉起杯一口氣幹了。
鄭健說:“女中豪傑呀,好酒量。”
我幹完,放下杯子說:“她就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才喝點,平日不喝,你呢,別老想著拌嘴搞鬥爭,我們兩個都是窮人,同一個階級,搞什麽敵對。”
燒烤上得很快,我們一邊吃一邊喝一邊吹牛,林小娟在武漢讀大學生活了四年,飲食習慣從最開始的較單一,已經發展到了現在南北美食都通吃了。
鄭健說:“也搞不懂嫂子,青島不好嗎,跑到深圳來受這個罪。”
林小娟:“深圳年輕,很好呀。”
我:“你小子少傳遞負能量,現在住哪裏?”
鄭健:“別提了,居無定所,剛失業,狗哥有什麽好工作介紹沒?”
我說:“先說說怎麽就居無定所了呢,沒租房?”
鄭健:“03年就來的深圳,每份工作幹不到三個月就被炒,開始還租房,後來跟人合租,再後來就住公司宿舍,也不知道倒了什麽黴。”
我:“你大學學的計算機,工作應該好找。”
鄭健:“好找個什麽,大專學曆,一投簡曆就喊我去做網管,我要是讀這麽多年書就為了當個網管,我不如不讀,所以我畢業後一直都在做銷售,除了不賣慘,什麽都賣。”
我:“做銷售你小子應該可以,怎麽老被炒?”
鄭健:“我怎麽知道,這得問老天,反正就出不了業績,狗哥,來幹,介紹份工作給小弟。”
我舉起酒杯幹了:“我們公司講師一個月做的好的話,上萬收入,要不要來?要來我問問領導。”
鄭健:“講師?什麽講師?”
我:“就是老師,站講台上給人家講課,講企業管理、市場營銷、成功法則這些,你小子我看應該可以。”
鄭健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這個上台子我緊張,我搞不了。”
我說:“那你打算怎麽搞?”
鄭健:“實在不行,我去幹保險,我有位朋友一直喊我去賣保險,他們那邊包住。”
我那時對三種職業誤解比較大,一個是賣保險的,一個是賣安利的,一個是賣房子的,我說:“賣保險不太好吧?要不你先考慮下,講師也不錯的。”
林小娟則說:“我們公司有個同事她朋友在華強北賣電腦一個月也有四五千,可以去華強北試試。”
鄭健:“不行,不行,我情願現在工資低點,但是要有大大的未來。”
我問:“什麽叫大大的未來,難道還有小小的未來?”
鄭健打了個酒嗝,給我們三個把酒倒滿。
倒滿酒,鄭健說:“我身邊好幾個人已經熬出頭了,現在年收入穩定50萬以上,跟我前年一起來的就有一個現在收入這麽高,如果找份工作,一眼就看得到未來五十年,還不如回老家當公務員,這就是小小的未來,雖然我現在混的不好,今天晚上還不知道睡哪裏,但是我的夢想——就是十年內在深圳賺夠千萬元,這才是大大的未來。”
我說:“你務實點,你現在住都沒地方呢,晚上住我們那裏去。”
鄭健說:“你們小兩口的,我就不去打擾你們了,我自己有辦法。”
我說:“我們租的兩室一廳,我媽也跟我們住在一起,廳夠大,你可以睡沙發。”
林小娟也說:“是的,去我們那裏先住著。”
鄭健:“哎呀,你媽也來深圳了,那我更不能去了,丟人,我跟你說,狗哥,你得有夢想,你知道不,別光想著上班那點工資,你要買房買車以後還要送孩子讀書,要的是錢,工資那點收入肯定不夠的。”
我看他似乎喝多了點,就說我現在一個月工資還蠻高的呢,正準備說下具體數字,林小娟在桌下輕輕碰了一下我大腿,我看了她一眼,她示意我別說,我馬上就改口,加上小娟還有工資,買房生孩子送讀書都不是大問題了,倒是你要加油,要踏實一點。
鄭健說:“踏實?踏實就發不了財,我跟你講,狗哥你這麽聰明,別打死工……”
我們又一起聊了很多,中途又上了半打啤酒。
後來,我看啤酒隻剩一支了,借口去跟老板說再上三支酒,走到一邊把單買了,回來的時候,鄭健正在給林小娟灌輸男人要冒險要拚搏的觀念,林小娟點著頭。
我坐下來,鄭健臉色有點泛紅了,我看著他,我覺得他混的不好,也真的是有原因的,好高騖遠,不夠腳踏實地。
他看我坐下,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說:“時間不早了,我得找個地方睡去了。”
我說:“就去我們那裏,別搞得見外了。”
鄭健說:“怎麽能打擾你們,我找下人。”
我們看著他在QQ上麵發了幾條信息出去。
等到我們把最後四支啤酒喝完,他再次拿起手機,看了一下說:“有了,今天晚上去一個牙醫朋友他們診所那裏睡。”
然後鄭健站起來,搖搖晃晃的,他大喊:“老板,買,買單!”
我說:“我買了。”
他說:“我操,這,這就不夠意,意思了,我比你早來深圳應該我買單。”
中間打了個酒嗝,打完說話不結巴了。
我說:“等你新工作發工資請我,今天你來我這裏該我請。”
鄭健說:“憑什麽?”
我站起來把他扶下坐好,說:“憑什麽?憑我有女朋友,你卻沒有,今天的規矩是誰有女朋友誰買單,下次規矩是誰醜誰買單,不準搶。”
他笑著說:“好,這次你買了,下次必須我買單,不準搶!”
說完覺得上當了,又說:“狗哥你又給我下套,以為我喝醉了,你才醜,這麽點酒我怎麽可能醉。”
我看了看時間,快到十一點半了,這個時間在深圳不算太晚,我們坐在那裏又聊了一會。
不一會,鄭健來了電話,他拿起手機:“喂,在白石洲呢,你到了?那你等我,我來找你,你就在地鐵出口等我。”
我跟林小娟說要送下他,他堅持不要送,但是我們見他走路有一點搖晃,執意要送,他也就沒有再拒絕了,沒幾分鍾就到了地鐵口。
我問他:“你朋友呢,在哪?”
他說:“我他媽也不認識,第一次見,見笑了。”
然後拿起手機撥了過去:“喂,在哪呢?”
一位個子小小的女孩就在我們對麵幾米處答著:“我在這兒呢。”
鄭健掛了電話笑著對我們說:“網友,三年了,還是大學時候認識的,今天第一次見麵,不跟你們說了,我得混睡的去了。”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他三兩步就走過去了,拜拜也沒說,朋友也沒介紹給我們。
林小娟說你這同學就是個小掃兒。
我說什麽?
林小娟說就是一小男孩,走的時候招呼也不跟我們打一下呢。
我們兩回頭往家裏走。
我說,賤哥那是喝多了,平日不是這樣。
林小娟,反正我覺得他不夠踏實。
我手機QQ響了一下,拿起來一看,鄭健發來的信息:狗哥,我這網友第一次見,我怕她害羞就沒跟你們道別了,下次再聚,替我跟嫂子說聲抱歉。
我拿給她看,看吧,人家是考慮那個女孩害羞。
林小娟,切,害羞?害羞第一次見麵就睡到一起?
我說,誰說要睡到一起,就不能一人睡一間房什麽的?再說人家賤哥說了,是去診所。
林小娟,這麽晚去診所幹什麽?
我說,幹什麽?這麽晚能幹什麽?你說這麽晚一個失業男網友去見牙醫女網友能幹什麽?
林小娟,我就知道。
我說,你知道個屁呀,人家就不能這麽晚去拔個牙,而且拔上一晚,哈哈哈。
林小娟,哼,一點都不好笑。
回到租房,老媽已經睡著了,林小娟先去衝涼,我坐在陽台上,看著對麵的“景色”發呆。
我們租的這間房子跟對麵那間房子,防盜網的欄杆隻相距半米多,這就是深圳俗稱的握手房,對麵是一套三房一廳的,我媽說過,說住了八九個女孩子,八九個女孩子每天晚上衝完涼後,陸陸續續的會把洗好的內衣內褲晾在陽台上,花花綠綠一大片,直到第二天衝涼才會陸續收走,然後又陸續掛上去,她們時常敞開著客廳推拉窗,三五個坐在陽台聊天,每次我去陽台,她們就會盯著我看,那些個眼神,好像我是個偷窺狂一樣,我隻要一躲開她們眼神,視線就很可能又落在她們內衣褲上,每當這個時候,她們看我的眼神就更不一樣了,哎,這地方實在是太局促了,連視線都無法好好安放。
今天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似乎對麵沒人回來。
我在陽台待著,抬頭既沒星星,四周也沒涼風習習。
林小娟衝完涼出來,喊我,你坐在陽台奏聲麽呢。
我說,想問題呢,要不我們努力買套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