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現場
次日,晚上七點。
長街闌珊,一路煙火盛世。
雲上人間,一男一女相對而坐。
緋色的襯衣,一身瀲灩,既妖且冷,這是樓珩。
水墨的旗袍,眉目楚楚,娉娉玉立,這是——
相親對象。
雲上人間,清幽如水,一間遠隔八百裏塵囂的茶室。
樓珩低眉,輕輕一觸碧水盈盈的建盞。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
“鄙人姓樓,單名一個珩。”樓珩淡淡說道。
“君子如珩,婁先生的珩,可是這個字?”那個女人的聲音,一如其人嫋嫋。
樓珩略一挑眉,薄唇隱隱一勾。
“我的名字,趙阿姨應該告訴你了吧?”
“沒有——”樓珩聲音略沉,那是一種風月漸濃的沙啞。
聞聲,那個眉目楚楚的女人,麵色幾不可見地一僵。
一瞬如常。
“橫玉,我的名字。”
“橫玉——”樓珩略一思索,低低說道:“玉體橫陳的意思?”
那雙勾人的狐狸眼,三分輕佻一分慵懶,玩味十足。
“出自晏幾道的一首詞:橫玉聲中吹滿地,好枝長恨無人寄。”周橫玉耐心地解釋。
隻是,誰都看得出來,麵上那麽一分不自然。
“無人寄,換一句話說,是不是沒人要?”樓珩一本正經。
周橫玉:……
又雙叒叕冷場了。
“可以這麽理解。”
一時,無人說話。
自始至終,樓珩一直低眉看著手裏的天目木葉盞。
至於周小姐,則是暗暗打量。
顯然,樓珩是一個十分惹眼的男人,不僅僅是說他的長相,更是那種神秘且危險的氣質。
像是,造化一方紅塵業障的妖。
墨姒顏曾經說他gay裏gay氣,其實不然。
樓珩此人,雖則妖孽,卻不至於雌雄不論,他的氣息,幹冽如雲,兼三分扶風飲月的疏懶。
半晌,周橫玉終於出聲:“樓先生,第一次相親?”
“不錯——”樓珩一瞬啞然,低低說道:“所以,沒有什麽經驗。”
“周小姐,不是第一次?”
“不是——”對於這一點,周橫玉十分坦然。
“聽說,樓先生如今在帝都大學天文院任職?”
“上任不久。”
“樓先生既然畢業於科羅拉多礦業學院,為何不在M國深造一番?”周橫玉旁敲側擊。
“沒有必要。”樓珩神色淡淡。
“我認識那邊研究院的一個項目負責人,需不需要……”
“顯然,不需要。”樓珩打斷她的話,聲音一冷。
周橫玉大抵不知道,樓珩這麽油鹽不進。
似乎,與她所知有些不符。
周橫不知此刻應該尷尬,還是若無其事地繼續。
半晌,樓珩意味不明地說:“周小姐,據說此前也在M國?”
“此前一直在研究院從事古生物研究。”
“這樣——”樓珩略一斂眸,淡淡說道:“聽說,周小姐也是芝加哥大學出身?”
“樓先生說的是誰?”
周橫玉聽到一個也字,猜想他認識的誰也是芝加哥大學的學生。
“我的前任。”樓珩沉沉說道。
周橫玉:……
無話可說。
“周小姐,你很介意?”樓珩深深看她一眼。
那雙勾人的狐狸眼,如是十裏春水灼灼,令人呼吸一緊。
“不會——”周橫玉聲音略低。
一如其人,空穀幽蘭一般。
見此,樓珩淡淡看一眼時間,薄唇稍稍一勾。
他的手表,冷沉內斂,不似一般奢靡的格調,矜貴不凡,王者氣息十足。
古生物學屬於地質學的一個分支,周橫玉多少看出來,他的表殼應該是18K白金,內嵌56顆vvs頂級方鎢,表麵應該融入了某種隕石。是以,一種陰沉的暗色調。
對此,她好像隱隱有一些印象。
“樓先生,你的表能否借我看一看?”周橫玉斟酌一二,柔柔地說道。
同樣水墨山河的旗袍,蘇蓮說雍容大氣,貴不可言,那是一種時光賜予的韻致,至於周橫玉,則是娉娉如玉,少了一分經年的沉澱。
“抱歉,我的表,除了女朋友誰也不能碰。”樓珩不知想起什麽,幽邃的狐狸眼無聲一彎。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樓珩輕輕一觸表盤,漫不經心:“這裏,融入了一顆火星隕石。”
聞聲,周橫玉一怔。
“當年,我在科學院鑒定的第一顆隕石。”
“據我所知,樓先生沒有女朋友。”周橫玉不知出於什麽心理,暗示一般地說道。
“那是以前。”這是樓珩。
“誰說,他沒有女朋友。”這是墨姒顏。
樓珩慢條斯理地側眸,一瞬僵硬。
剔透如瓷,欺霜賽雪,唇上一點砂,那是一張不陌生的臉。
隻是——
這一身軟得不像話的校服,誰來解釋一下?
看著十分少女乖一臉的墨姒顏,樓珩額上青筋隱隱一現。
他的班長——
真是,禍國殃民。
小仙女:身嬌體軟真的蘇。
“這是誰?”周橫玉看著樓珩。
驚豔之後,就是一種基於直覺的危險。
剛剛一瞬,周橫玉隱隱看到樓珩的眼裏,似有一道欲色沉沉的光,越纏越緊。
“他的女朋友。”墨姒顏一手指指樓珩。
“樓先生,你有女朋友?”周橫玉縱使修養不差,此刻麵色不免十分難看。
“如你所見。”
樓珩擱在木葉盞上的手微微一勾,低低說道:“過來。”
墨姒顏依言坐下,眉眼彎彎,與他一寸之隔。
“樓先生,你的女朋友……”周橫玉欲言又止。
墨姒顏穿了一身高中的校服,墨綠的襯衣百褶裙,長筒襪和墨綠暗花的裙擺之間,肌膚如雪,軟玉生香,那是絕對領域。
樓珩視線淡淡一掃,眸色一深。
“這位,周小姐?”
墨姒顏一手抵著下巴,明眸如花,聲音三分軟:“你們在相親?”
“不錯。”周橫玉世家之女,修養自然不用說。即便此刻看著墨姒顏一萬種不順眼,依然優雅。
“你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不知道。”周橫玉麵色不改,心下卻是一惱。
她的母親與樓珩的母親私交不錯,當年曾經一起就讀於哥倫比亞大學,兩家算是世家。
很早以前,母親就不止一次地暗示,十分中意樓珩。
周橫玉不置可否,今日一見,卻知自己也是一個庸人。
世上,真有一見傾心一說。
“那你現在知道了嗎?”
“這是我跟他的事。”周橫玉略微疏冷。
聞聲,墨姒顏略一偏眸,一笑嫣然:“周小姐,好像喜歡樓老師?”
“樓老師?”周橫玉不解。
“你是帝都大學的學生?”
“不是——”墨姒顏一指壓壓唇,一臉無害:“我是帝都一中的學生。”
說起帝都一中,墨姒顏眉目灼灼:“周小姐,貴庚?”
此言一出,周橫玉麵色隱隱一緊。
貴庚二字,分明說她老。
周橫玉不說話,看著樓珩。
“女朋友不懂事,周小姐多多包涵。”樓珩無奈,淡淡地說道。
此舉,無疑打臉。
周橫羽擱在木葉盞上麵的手一點一點收緊。
“樓先生,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解釋什麽?”
“解釋一下為什麽有了女朋友還敢拈花惹草!”墨姒顏深深看他一眼。
“受人之托——”樓珩低低說道,順手捏了捏墨姒顏的手。
確實,軟糯十足。
墨姒顏:……
這個算不算占便宜。
“受人之托?”周橫玉眸間一泓秋水隱隱一寸一寸凍結,聲音微冷:“樓先生此般托詞,是不是根本不把周家放在眼裏?”
“你把周橫玉至於何地?”
“除了這裏,隨你。”墨姒顏一本正經指了指樓珩第二根肋骨以下。
聞聲,周橫玉不禁一笑莞爾,意味莫名:“樓先生,喜歡她什麽?”
“清純不做作。”墨姒顏十分認真地說道。
至於樓珩,眸色無聲一軟。
顯然,默認。
“周小姐,樓珩就是一個衣冠禽獸,根本配不上你。”墨姒顏一臉痛心疾首。
“如此,你不喜歡?”周橫玉意有所指。
“當然不是——”墨姒顏打算惡心一下樓珩,軟軟地說道:“我隻喜歡這種。”
略一低眉,那個側顏羞雲刹月。
周橫玉一噎,一時無話。
樓珩自然知道墨姒顏話裏是真是假,是以雲淡風輕,自始至終看著她認真地作妖。
“今天有沒有作業?”
“很多——”墨姒顏苦巴巴地拿出一本高一曆史,糯糯地說道:“你幫我做好不好?”
樓珩隨手翻了翻,發現書上真是一清二白。
“你的?”他以眼神無聲詢問。
墨姒顏點頭,十分殷勤;“好不好?”
樓珩:……
甘拜下風。
高中三年,曆史書拿來墊桌子了嗎?
於是,周橫玉被兩人有意無意地忽視。
“書上說,大禹三過家門不入,那麽他的兒子是誰的?”樓珩翻到一頁,語聲慵懶。
“大概姓王?”墨姒顏咬咬唇。
“據古籍所載,王姓主要源自於姬姓,周王室之子太子晉被廢,因其為王族後裔,始稱王家。”周橫玉看一眼墨姒顏,沉沉說道。
墨姒顏:……
水土不服隻服你。
“樓先生,你的女朋友學習好像不怎麽好。”
“沒有關係,反正她的眼光好。”樓珩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