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胎

  至此,墨·假正經·真的蘇·狗脾氣·小仙女跟沉魚落雁一枝花的二姐夫分道揚鑣。


  墨姒顏看著輪椅上雲淡風輕的陸先生,慢吞吞地吃她的三明治,一臉嫌棄。


  不!知!好!歹!

  對此,陸修沉不置可否。


  一時,兩人無話。


  一樓,包括花臂劫匪在內的將近二十黑衣人躬身不語,明顯是首領的中年男人緩緩擦拭著一柄武士刀,刀柄乃是象牙的質地,其上浮刻著古老的八岐大蛇的圖騰,刀刃上則是繁複的暗紋,幽冷蝕骨,隱隱可見一個神秘的族徽。


  橘氏,曾經與清和源氏並稱的氏族之一,顯赫一時的門閥,如今,早已絕嗣。


  隻是,誰也不知,橘氏一族的權勢,從未終結,而是在一個陰暗的深淵,存續至今。


  黑衣首領低眸,視線一沉,好像透過陰冷的刀刃,看到殺戮動蕩的血腥曆史,他的祖上,曾是新選組的一員,與衝田總司同一時期的武道高手,一柄承自祖上的刀,以及,一身忠心不二的血。


  這是他的全部。


  “剛剛得到消息,陸修沉身邊的那個少女,好像是帝都葉家的人。”花臂劫匪猶豫再三,低聲說道。


  葉家二字一出,那位首領擦拭著刀刃的動作稍稍一頓。


  似乎,想起了誰。


  一山櫻花如雪,一枕舊夢沉沉。


  半晌,冷聲說道:“如此,通知一下葉家。”


  曾經血性的男人,終於學會了冠冕堂皇。


  他想看看,當年她選的人,究竟好不好。


  此時,刑窈窈尚且不知,時隔三十年,她會再次見到當年冷漠寡言的少年。


  “你喜歡怎樣的人?”


  “溫潤如玉,風華萬千,腹有詩書,氣韻不凡……”


  沒有一個跟他沾邊。


  葉管家收到劫匪的消息,第一時間上稟葉家主。


  “怎麽,有事?”葉家主正與葉長笙下棋,見著葉管家欲言又止,不免眉目一凜。


  “家主——”葉管家不動聲色地看一眼葉長笙,有些不明白,事關四小姐的生死,為何他的第一反應是看葉長笙的臉色。


  或許,葉長笙在乎墨姒顏。


  明明一向淡然無爭,沒有一點脾氣,含章素質,冰絜淵清,葉管家一度以為,葉長笙心性不俗,是一個難得剔透的人,甚至不輸上善若水慈悲天下的陸家主。


  隻是,不知為何,對上那雙幽沉如水的眼睛,比起叱吒一生的家主更加壓抑。


  “剛剛接到消息,四小姐一直跟陸修沉一起。”


  此間,一瞬冷凝。


  葉管家低眸,呼吸隱隱一緊,甚至不知擎天撼月一般的王者之怒,究竟來自家主,還是這位一向藏而不露的少爺。


  “你說,阿顏也在劫匪的手裏?”葉家主落下一子,眉宇之間盡顯殺伐之氣。


  “不錯——”葉管家略一頷首。


  此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墨姒顏討厭葉嬌人,更討厭葉嬌人一家,是以一直很少回葉家,即便帝都大學那邊一日兩日不去,葉家自然也不清楚。


  昨日家主因為陸修沉的事傷神,並不知道墨姒顏一起失蹤。


  “阿顏,怎麽會跟陸修沉一起?”葉家主不解。


  “具體,我也不清楚。”葉管家看一眼葉長笙,他的側顏無可挑剔的優雅,從容落下一子,靜如處子。


  那是一種,不染塵俗的淡然。


  “對方怎麽說?”


  “一億贖金,一日交付。”葉管家沉沉說道。


  此言一出,葉家主倏地翻臉,厲聲說道:“混賬!”


  “我的阿顏獨一無二,為什麽比起陸修沉的待遇差了這麽多!”


  “不長眼的東西!”這是說的劫匪。


  葉管家:……


  家主,你清醒一點,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葉管家知道家主一向寵四小姐,隻是,不知道這麽令人發指。


  贖金少一點不好?

  葉管家一瞬想到一個詞:昏庸!

  “我的阿顏怎麽隻一個億?一百億都不過分!”


  “那些劫匪是不是想侮辱我們葉家!”


  “豈有此理!”葉家主顯然氣得不輕。


  “長笙,你說是不是?”


  “確實,不長眼。”葉長笙低眉,是以,葉家主看不到他的眼裏一刹而生的幽光,噬血十足,殘忍且陰戾。


  不知為何,葉管家心裏倏地一顫,耳邊,似有惡鬼的喘息,一聲一聲。


  “綁匪有沒有說,贖金由誰交接?”


  “一並交由陸家。”


  “什麽!”


  葉家主手裏幽藍的般若盞重重一擱:“阿顏的命,怎麽可以交給陸湛那個朝秦暮楚的東西!”


  “我不同意!”


  一旦關係墨姒顏,葉家主顯然誰的臉也不給。


  隻是,朝秦暮楚……


  葉管家深深以為,家主對陸湛的成見不是一般的深。


  “那些劫匪怎麽回事?這是覺得葉家無人?”


  “胡鬧!”


  “葉家的四小姐,怎麽也輪不到陸家的人操心!”


  葉家主麵色一黑,一手拂了棋子,恨恨說道:“此事,我不同意!”


  葉管家:……


  家主,智商要不要?


  劫匪不是跟你商量。


  半晌,葉長笙低低說道:“一事不煩二主,既然對方這麽要求,我們照辦。”


  “不行!”葉家主依然不放心,

  “陸湛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救不救陸修沉都不一定,不能把阿顏放在他的手裏。”


  這次,葉家主的態度顯然不同於此前。


  葉少雲的麵前,葉家主一向拿捏有度,對於陸家那些肮髒陰私,一向避諱。


  既然葉少雲滿意陸湛這個親家,他自然不會有意見。


  隻是,如果關係墨姒顏的話……


  難說!


  且不說對方身份不明,凶險未知,葉家主而今一把年紀,不複當年,葉管家怎麽也不能讓他以身犯險。


  想到這裏,葉管家不著痕跡地看一眼葉長笙。


  “此事,無須祖父出手。”


  “長笙,你也覺得陸湛可以一用?”


  “一次,無妨。”葉長笙淡淡說道。


  隻是,誰也不知,他的手裏,一顆棋子已經無聲化作齏粉。


  “陸湛陽奉陰違不是一次兩次!”


  葉家主不知想起什麽,麵色一寒,陰雲密布。


  “祖父不能沒有阿顏,陸老先生一樣重視陸修沉。”葉長笙不緊不慢地說,清冽的聲線,略微沙啞一分,不知隱忍,還是其他。


  “所以,陸家既然敢讓陸湛一人前去,自然以策萬全。”


  “這樣?”葉家主依然懷疑。


  “不然,祖父還有第二種選擇?”


  此言一出,葉家主氣焰一消。


  自然,沒有。


  冷靜一想,劫匪要求,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


  畢竟,不是生意。


  “長笙,難道你不擔心?”葉家主一手杵著九龍手杖,眸色不明。


  “怎麽會不擔心,隻是,關心則亂。”葉長笙看著淩亂的棋子,淡淡說道。


  阿顏,也是我的命。


  隻是,此話不能說與任何人。


  葉家主不知,葉長笙心裏的獸,已經失控。


  前生囹圄,說不出荒唐,今生,總要謀一次將錯就錯,活色生香。


  不久,葉家主興致一起,打算手談一局,後知後覺,棋子似乎少了一顆。


  原因,無從深究。


  墨姒顏生死不明,葉家主憂心不已,葉行凡和葉少雲卻是禁不住燒香。


  上蒼有眼。


  “父親,你說墨姒顏怎麽會跟陸家主一起?”葉嬌人十分好奇。


  陸修沉此人,雖則名義上是葉家的二姑爺,隻是一向與葉家並無往來。


  “我也不知,不過,這個不是重點。”葉行凡麵色一厲。


  隻要墨姒顏一死,葉硯之也算終於絕了後。


  “不錯,聽說那些劫匪都是亡命之徒,不懂什麽是憐香惜玉,如果對我們葉家傾國傾城的四小姐做了什麽,也是情理之中。”葉嬌人意有所指。


  墨!姒!顏!

  一個十足草包的私生女,憑什麽有那麽一張禍水桃花的臉!

  葉嬌人隻要一想曾經沈先黎那麽一個淪陷不自知的眼神,心裏恨不得墨姒顏死無葬身之地!


  女人,最懂男人的眼神。


  有時候,他們自己不清楚,她們卻可以看出一分占有的味道。


  或許,這是一種雄性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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