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梅子色

  陸修沉確實如傳言一樣,絕對的清冷,絕對的君子,絕對的虛懷若穀,看不出一點第一財閥的樣子,他的身上甚至有一種你不曾在俗世看過的幹淨,他在紅塵,一身道骨。


  然而,此刻對上這位不食煙火的陸菩薩一塵不染的目光,沈先黎有些不淡定了。


  他在怵他。


  沈先黎見過帝都許許多多的人物,譬如他的父親,譬如陸湛,譬如蘇燕然,譬如葉少雲,這些都是帝都食物鏈的上層,平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步步為營,陰謀重重,沒有一個簡單。


  不過,不論是誰,都不如他此刻看到的陸修沉,這位陸家的家主表麵慈悲,不動聲色,骨子裏都是一種溫沉,深藏不露。


  可惜,他知道不是這樣。


  沈先黎心裏一緊,麵色倒是看不出一點什麽,心裏卻已經沒有了對策,他知道自己剛剛不應該招惹陸修沉,不是沈家不能得罪陸家,而是,僅僅陸修沉已經讓他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危險。


  沈少爺:你們知道吧,其實那些暗黑係的Boss都是表麵非常道貌岸然的君子。


  自然界很多生物為了逃避危險都有一定的保護色,掩飾自己,然而,狩獵不需要這樣。


  不是誰都可以看出沈先黎此刻的尷尬,比如葉行凡。


  他剛剛有些心不在焉,一方麵希望葉長笙可以和陸修沉好好地認識一下,一方麵擔心葉少雲是不是覺得他多事了,而且,這樣沈先黎好像沒有麵子。


  等他意識到自己是不是“朝秦暮楚”了發現此刻他的姑爺的麵色已經非常心如止水了。


  “先黎不是說很想認識一下陸先生,怎麽現在陸先生在這裏,你卻不說話了?”葉行凡不知道此間的文章,還在一廂情願。


  “據我了解,你們沈家和陸先生也有商業合作,天子河的中銀商廈一期工程不就是你們的建築公司?”


  聞言,沈先黎不能裝死了。


  “不錯,一期工程已經差不多可以收尾了。”沈先黎其實不關注這些,他平時比較關注哪裏的酒比較烈,哪裏的脂粉比較濃,夜夜笙歌,終日流連,不過因為天子河的項目有些特殊,沈章特意提起了,他就有些印象。


  “如此,是不是可以開始二期了?”葉行凡看著沈先黎,餘光卻一直暗暗觀察陸修沉。


  “二期目前還在競標當中,暫時不確定。”沈先黎說起來倒是坦然。


  言出,葉行凡不由“驚訝”:“還在競標?”


  “不錯——”沈先黎稍稍垂眸,不露聲色:“據說,這是必要的流程。”


  “流程?”


  “這是浪費時間!”葉行凡頗有一番氣勢。


  “陸先生,你說是不是?”


  “既然一期工程已經給了沈家,那麽二期——”葉行凡看著陸修沉一副清冷出塵的模樣,不禁直接說了。


  他懷疑這位陸先生看不懂他這麽隱晦的暗示。


  看著葉家的傻白甜這麽聒噪,衛珝不是感受不到陸修沉身上隱隱的不耐,想起什麽,他不禁解釋說道:“天子河的項目一直由二爺負責,陸總不怎麽清楚,如果沈家對此有意,我會讓部門安排一下。”


  至於怎麽安排,衛珝沒有說,不過對於沈家來說已經是不錯了。


  畢竟,衛珝的意思就是陸修沉的意思,這一點沒有誰懷疑。


  隻是,葉行凡這麽事事為了沈先黎墨姒顏倒是有一些看不懂了,明明,此前他對陸家一直諱莫如深,不論什麽場合都不會提起,因為顧輕娉,其實葉行凡對於陸湛包括陸家一直有些懷恨在心。


  畢竟,陸湛還是顧輕娉的初戀。


  如果不是因為某些原因,也許顧輕娉當年就是陸太太,根本輪不到他。


  “如此,我們謝謝陸先生了。”沈先黎盡量一字一字地說道,不過,他的麵色看不出一點的謝謝。


  這位一向自負的沈少爺生平有了一種被施舍的感覺,然而,因為這是陸修沉他還必須識相一點……


  “不必——”陸修沉的麵色依然不顯山水,看不出什麽。


  “陸先生說不必就不必了,先黎,你不要這麽見外。”葉行凡確實不知道見外,還在和陸修沉分析目前哪些項目可以合作,沈家在帝都如何如何,一等世家已經謙虛了。


  其實以葉家的身份,他不需要高攀陸修沉,遑論這是晚輩,可惜葉家一直由葉少雲說話算話,他根本不能做主,倒不如為了自己謀算一下。


  這種時候,傻白甜也不那麽傻白甜了。


  “剛剛說到了梅娘娘,這裏倒是有件事可以讓我們高興一下。”葉行凡眼神示意葉嬌人。


  葉嬌人這種學霸女神的人設雖然比不上葉婠婠這麽霸道總裁,不過,豔壓群芳已經可以了。


  比如,這裏唯一的花瓶。


  “是嗎?”沈先黎非常配合。


  葉行凡想說什麽他已經知道了,畢竟已經鋪墊了這麽多,不過因為這是葉嬌人,他也沒有意見。


  沈先黎希望誰都知道他的選擇沒有問題,他選了葉嬌人不是因為他不守承諾,而是墨姒顏不配。


  不論哪裏,她都比不上葉嬌人。


  “自然——”葉行凡緩緩說道:“你們可能不知道,嬌人已經得到了這位梅娘娘的青眼。”


  “不出意外的話,她可以做梅娘娘的弟子了。”


  葉行凡為什麽公然這麽放肆,不忌憚他的弟弟了,梅疏淺也是一個原因。


  這位梅娘娘的地位,上流社會沒有誰不清楚。


  她很神秘,至今沒有誰知道是男是女,當然,也許有誰知道不過沒有透露罷了。


  你也許會說,不過就是一位在書畫上麵有些造詣的凡夫俗子,何必這麽虛張聲勢,吳道子在世也不會這麽囂張,然而,事實證明那些妄圖以身份讓梅疏淺“低調”一點的,不論什麽身份,什麽背景,最終都銷聲匿跡了。


  於是,不論業內對於梅疏淺的身份如何猜測,也隻是猜測了。


  梅娘娘的弟子,這種身份不管在哪裏都是一張絕對的王牌,葉嬌人即使沒有母憑子貴,梅疏淺也可以讓她在沈家擁有一定的位置了。


  蘇蓮說就算不把她供著,也要捧著。


  這是她的資本。


  看著葉嬌人一副暗暗挑釁的模樣,墨姒顏不禁莞爾:“你確定這件事可以讓我們高興一下?”


  小仙女的樣子明明白白:我不高興!

  “不然,你自己高興一下就好了。”


  這種包容智障一樣的眼神讓葉行凡一時下不來了。


  “墨姒顏!”


  看著葉嬌人一下子委屈了,沈先黎一怒,重重說道:“你為什麽一定跟嬌人過不去?”


  “她是梅疏淺的弟子,你眼紅了?”


  “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盛世草包,第一花瓶,帝都這些世家千金誰像你一樣上不了台麵?”


  “不選她,難道選你?”沈先黎的眼神說不出的諷刺。


  “梅娘娘瞎嗎?”


  “墨姒顏,你這麽可愛,怎麽不知道照照鏡子?”


  沈先黎一點不留情,一個字一個標點都是爭鋒相對,剛剛在陸修沉這裏沒了場子,對上墨姒顏倒是不至於。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被墨姒顏套路不是一回兩回了。


  沈少爺當年如何風流,還是帝都圈子裏的窈窕君子,一張臉比起那些紈絝子弟不知道清高了多少,那些模特主播小姐姐都喜歡貼在他的身上,一時興起,他也是來者不拒。


  一著不慎,就讓墨姒顏看到了,還留下了證據,沈少爺擔心自己“清白不保”還為此對墨姒顏卑躬屈膝了一個學期……


  因為,這位彼時還是高一仙女扛把子的四小姐威脅他如果不這麽做的話,她就讓帝都知道這位沈家唯一的繼承者私下如何混亂。


  沈先黎當時確實猶豫了,不過基於墨姒顏沒有什麽做不出來,他還是妥協了。


  蘇蓮說和沈章平時有自己的交際,對於他的管教其實很鬆,不過有一點,潔身自好,至少表麵如此,不能讓那些媒體借此寫文章。


  畢竟,盯著沈家的也不止一位。


  蘇蓮說也是傳統的書香門第的千金,不可能允許自己的獨子有任何緋聞,講究正統,講究門第。


  因為這件事情,沈少爺知道自己的未婚妻不是沒有腦子的小甜甜了,需要謹慎了。


  當然,也不要對她這一張招搖的臉有任何想法。


  他想起了以前這些不堪回首的過去,難免有些心不在焉了。


  這時,他的對麵眉眼彎彎的少女卻是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已經知道自己很可愛了,不需要鏡子。”


  “不過,目前看來,沈少爺倒是需要照照鏡子。”


  “因為——”她一指輕輕一點珊瑚果凍一樣飽滿嬌嬌嫩嫩的紅唇,眼裏藏著星星點點,看著純良,說出的話卻是一點不純良:“你的牙齒沾到其他小姐姐的口紅了。”


  “據我了解,我的親愛的三姐姐好像非常不喜歡這種焦糖梅子色。”


  “對不對?”


  言出,她很滿意地看到了沈先黎一下子黑了一張臉。


  “墨姒顏!”


  “你在胡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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