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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夢中的婚禮(1)

  不止一次,薇婭會坐在窗前,捧著那本滿是斯佳麗的奮鬥的義勇軍進行曲的《飄》默默地出神。


  窗外的老銀杏樹葉子,早已展開了團扇般綠巧的老葉子,它們錯落有致密密麻麻地落在了薇婭的那半邊窗幾上,從外麵老遠望過去,好像是人為特意安排的靜態寫生素描,雅致而文藝。


  當初租房子的時候,薇婭就是衝著那扇秀外慧中的窗戶和那棵精神抖擻的老銀杏樹而來的。她看重的就是那微不起眼的風水,用西村的話來講,就是千年老樹早已有了靈氣,日夜庇護著窗前的人兒。為了讓風水更好地被彰顯,她又在水缸裏養了綠竹,放在窗台上。綠竹正生長得茂盛,它那近墨綠的色和老銀杏樹葉子的蔥綠的色形成了色係的循序漸進深淺相接。


  現在,水缸,綠竹,老銀杏樹自成一體,形成了不可分割的上等風水。“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有竹有水有窗有樹,好運自會連連來。”她自言自語道。她現在特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沒事的時候坐在窗前,依著老銀杏樹,要麽看會書,要麽出神發愣兒自言自語。


  也不止一次,她會想起夢中的婚禮,盡管這時候已是盛夏,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似浮球,如同烈日炎炎下滾圓的大西瓜,刺亮行走者的眼睛。


  “這個婚禮是必要的,而且越快越好。”施恩一臉甜寵地看著她,如同查爾斯贏得了斯佳麗的芳心答應嫁給他時那樣。為了這個目的,施恩正力所能及地說服著自己的父母,遊說著自己的親朋好友。


  婚禮是必要的。其實薇婭也是這麽認為的。有多少次,她曾在夢中幻想著她和夢魘的浪漫婚禮。灰姑娘和王子殿下的浪漫愛情故事,在她的心裏,她就是那位穿上水晶鞋,嫁給夢魘的灰姑娘。


  不過,這一切是不可能的了,永遠的不可能的了。她心裏默默地歎惜著。


  好在,施恩答應她要給她一個體麵的熱鬧的光彩奪目的婚禮。那暫且也可以緩解一下她心中的傷痛,她暫且可以將施恩當作是夢魘,或許施恩就是老天派來代替夢魘和她完成婚禮儀式的。


  總之,她快要結婚了,一個人人生中最重要最華麗的轉身,她也即將擁有了。這麽重大的事情,我是否應該告知於西村的父母呢?薇婭思來想去,覺得她暫時不該告訴於他們。父親薇善德並不擅長於去思考這類折磨人的問題,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與未來的親家攀談索要彩禮安排婚期。至於薇婭媽,她雖是薇家的外交家,此時也可能會不知所措。他們兩口子會商

  量著去請教老父親。而老父親盡管已活過了大半輩子,見慣不驚,但是對於孫女嫁省城俊傑這件事情,他也是吃驚不已的,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西村的姑娘能夠嫁到縣城裏,已經是麻雀變鳳凰稀奇古怪的了。薇婭倒好,這一下子來了一個蛙式跳躍跨越了兩個度,他老人家掐掐身上的皮包骨一樣的肉,著實有點坐立不安。此時薇家一家子必定徹夜長討這件事情,而沒有頭緒,以致於家裏的每一個人都睡眠不佳,揉著腥紅的眼睛在晨啼聲中起床,而恍恍惚惚地度過一天。到了夜裏,端著飯碗,幾個人依舊沒有下文地議論著這件事情。薇善德自卑而憂慮地思考著女兒的人生,薇婭媽既是歡喜又是無盡的抱怨,老父親總覺得自己活在夢裏,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三個人你望著我,我瞪著你,沒有下文,老父親吧嗒吧嗒抽著他那旱煙袋,薇善德不得不起身去找那半瓶酒。


  想到這裏,薇婭不寒而栗,算了,索性不要告訴他們才是。她也決定不將這件事情告訴妹妹薇敏。自從薇敏高中落榜,進了一家美容美發的技校學成後,便去了南方。反正都離得遠,大家各自忙著,即便知曉了,也未必趕得及時。薇婭心裏亂七八糟地想著,她對這場婚禮既期待又排斥,因而她也不在乎是否有至親在婚禮現場那天為她送上祝福。


  不過事情進展得並不十分順暢。施恩的父母似乎不太讚成這個婚事,尤其是他的姨母和他的姑姑,倆老女人,這些日子往施恩家跑得格外地勤,戳弄著施恩的母親要慎重考慮兒子的這件婚事。大概是施恩主動將要結婚的事情公布給眾人以後,家人在一陣驚喜後所顯得愕然中的焦躁不安。


  “妹妹,我可也是報孫子的人了。侄兒要結婚了,本來是一個好消息,我和他姨夫都跟著高興著哩。關鍵是這婚禮也忒倉促了,我們都還沒有搞清楚這姑娘是誰?家住何處?家中境況如何?她的父母雙親親戚朋友如何?等等事情我們都一無所知。這麽急急忙忙地趕著要結婚,難不成這姑娘家有什麽緣故?”還沒有等施恩媽給他姨母打電話谘詢,他姨母倒是毫不客氣地率先打了電話過來了。


  “大姐,你這話雖說得有理。可是我聽施恩說是他追趕著人家姑娘家的。那姑娘是一個鄉下人,在咱省城裏讀了大學後,就留在了省城裏。她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城裏姑娘,人卻老實憨厚,沒有那麽多的花花腸子的。”施恩媽忙著給她姐解釋著。


  “我說妹妹啊,你真是活糊塗了。施恩那小子正在熱戀上,容易讓豬油迷了心竅,識不得人的。你一大把年紀的人了,沒吃過豬肉,難倒沒有見過豬跑嗎?俗話說得好,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現在的這個社會早已提倡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可是你也聽說過了,看見過了,那些不懂事的年輕男女,不聽從父母的勸告,所謂什麽自由戀愛,今天結婚,明天離婚的,簡直就是把婚姻把人生當兒戲的。”施恩姨母夾著機關槍的語音,連轟帶炸,赫得施恩媽驚慌失措的。


  她聽了大姐的這一席話,由不得淚珠兒快要滾落下來了。想當年他們姊妹三個,母親早亡,跟隨著在國營廠裏做工的父親相依為命過活,日子過得苦巴巴的。大姐帶著她和幼弟,大姐既當長姐又當媽的,不僅僅要給這一家子洗衣做飯,還要縫補衣服,全家的生活費全靠父親一人在廠裏做工賺來,一年下來一家子省吃儉用的,也僅僅是勉勉強強糊口,過年了連新衣也是置辦不起的。父親除了唉聲歎氣,就是一支又一支的抽紙煙。後來,大姐為了節省下錢來供她和幼弟讀書,自己小學一畢業就輟學了,她十六歲的時候跟隨著父親去廠裏做工賺錢養家。為了讓施恩媽和施恩小舅順利讀完大學,即便是到了適婚年齡,施恩姨母也不願意結婚,隻待自己成了個老姑娘了,才草草地找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把自己給交待了。


  想到這裏,施恩媽忍不住痛哭起來:“大姐,你放心,我會好好地勸那孩子的。”直到把這一句話說了,她才敢掛斷了她姐的電話。


  “這就對了,好妹妹,你也別難過,咱家施恩那麽優秀,在這偌大的省城裏,何愁找不到一個好姑娘了?我聽施恩他姑媽前些日子在公園裏還給我聒噪說正為施恩尋覓了一個不錯的姑娘了,年紀和施恩相差無幾,是一個獨生女,家境優越,父母都是醫院職工。”聽了妹妹帶著哭腔說要好好勸那孩子,施恩姨母才算放了些心舍得掛了電話。


  我就說她必須得聽我的話,我既當姐又當媽的把她姊妹倆個抬舉大,供他們讀書學本事,後來又給她尋覓了一個好人家,遇上一個好婆婆和如意郎君,她這輩子才過得這麽如意幸福。現在她兒子還想翻過我的手掌心,難不成他是孫悟空?哼,即便他有孫大聖的本事,可他別忘了,我還是如來佛祖了,想把我這個既是姨母,又是姥姥的長輩不放在眼裏,那可不行。況且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們母子下半輩子的幸福,我那個妹妹對兒子一味溺愛,這孩子又是一個年輕沒經見過事的,遇見一個狐狸精似的漂亮姑娘就忘了自己是誰,愣是被人家騙得一愣一愣兒的。


  想到這裏,施恩姨母不禁為自己的聰明才智得意起來。“別小瞧我這個矮胖的糟老太太,我精幹著了。施恩那小子嫌我這個姨母嘴碎的很,平日也不愛搭理我。他小孩家,哪裏懂這些個人情世故?他自小兒蜜罐子裏長大,娘疼爹愛姥姥親舅舅慣的,又沒吃過啥子苦頭,他小子心眼裏哪有些個什麽彎彎繞繞?我就說我吃的飯都比他們經曆的事兒多,啥事情能瞞過我騙過我?別笑我文化不高,隻識得那麽幾個字,這幾十年,打打算算,籌籌劃劃,哪一樣我比別人差?否則,我退休的那會也不會做到主任的位置上去?”


  “我說,孩子結婚,你這又哭啥呢?”施恩爸放下手中的雜誌,摘掉老花鏡,走過來安慰老婆。


  “我大姐說讓我們慎重考慮孩子的婚事。叫薇婭的那個姑娘,她還沒有正式登過我們家門,我們也沒有拜見過她的父母,這彼此啥都不了解,連婚都還沒有定了,就趕著巴巴兒地結婚了。這也太心急了吧?說出去讓親戚朋友們笑話。”


  “這個,話雖然這麽說。但是我覺得那姑娘人品兒不錯的。我見過她一次,那一次是我去施恩他們單位找施恩,恰好她接待了我,我細心觀察她的人品行事,覺得挺好的。後來我又在雜誌上讀她的文章,她的文筆著實令我佩服,甚至勝過施恩那小子一籌。”施恩爸不太讚成施恩姨母的觀點,有點不平地說道。


  “你懂個屁!你和你兒子一樣,就是一個憨貨兒。”施恩媽一聽丈夫的那套道理,氣得可了不得。“我大姐也是為我們母子,為我們這一家子著想。”


  “……”


  施恩爸本是一個循規蹈矩的老實人,一直在機關上班,習慣了忍氣吞聲。他見妻子發怒了,便不敢再吭聲。


  “你都五十多歲了,半截子入土的人了,卻也是一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你這時候倒是一個像樣的主意也拿不出來。”施恩媽瞧著自己的丈夫,中等身材,微胖,看起來一個十足的西北男人結實強壯,卻是中看不中用,你一天不指揮著他,他就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嘿嘿,我先去書房看看報紙去。”見勢不妙,施恩爸忙著像倉鼠一樣開溜了。


  “大哥大嫂,你們在家嗎?”這時候,隻聽窗外一人高聲喊道。


  是施恩姑媽。施恩媽老早就從裏麵瞧見了自己的這位小姑子。


  施恩家人都是土生土長的省城人,這個太平村子,他們家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據說這個村子是以古時候的宮裏的一個公主之號而命名的。這太平村也是這省城裏的一大風景,它雖然距離市中心遠一些,屬於南郊最後的幾個棚戶區,但村子卻是極其富庶的。村民個個坐在家裏收租子,日子倒比市中心的那些人過得快活自在。


  “你來這裏做啥子?這會兒又湊啥熱鬧?”施恩爸從書房裏走出來,一看見自己的這個猴兒似的妹妹,不由得嘟囔起來。


  “大嫂你聽聽,人家都說棒不打笑臉人。我這一隻腳剛邁進來,他就要趕我走。先不說咱們是手心貼手背的至親,單就算我是一個外客,這樣的好日子,巴不得連叫花子都拉進屋哩,他倒好,要攆自個兒的親妹妹。難倒我真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施恩姑媽笑嘻嘻地對著施恩媽擠眉弄眼地跳將起來。


  “哎喲,我說小姑子,你都多大了,還和你那悶罐子似的大哥計較呢?他是啥人,你難倒還不知曉?對外人倒像是一個悶葫蘆,唯唯諾諾的。對咱娘倆,他是鐵了心的機關槍架大炮,恨不得吃了我們呢。”施恩媽拍著小姑子的肩笑道。


  “哎呀呀,孔夫子說得真好!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躲了你們去才好。”說完,施恩爸悄身閃往書房去。


  “你給我回來,我們有大事要和你相商量的。”施恩媽氣得看著窩囊的丈夫嚎叫起來。


  我管你們呢?眼不見心不煩。施恩爸心裏想著,隻管去看自己的老朋友——那些曆史書籍。


  “我說嫂子,你別由著施恩那小子,他屁孩兒一個,吃屁都不知道剝殼的,還是要咱們這些做長輩的去籌劃拾掇。我已經給他尋好了一門親事,對方家底根基兒都不錯,品貌也好。你們家獨生子,他們家獨生女,都是土生土長的省城人,門當戶對著哩。現在這離婚率越來越高,這些小子丫頭們都不知道好歹,強牛一般,家長縱容,最後後悔莫及。”施恩姑媽屁股一挨著沙發,話匣子就拉開了,連口水也顧不上喝。


  “你說的極是。剛剛我大姐還來電話為這事兒罵我們兩口子了。好妹子,你有好主意,盡管給你嫂子說道。”施恩媽一聽小姑子的話正對自己的眼,不由得喜上眉梢。


  看這架勢,倆人的談論一時半會還結束不了,必得要從日出聊到日落,隻待口幹舌燥腹內叫喚才肯罷休哩。


  這些日子,薇婭幹脆套了一件寬鬆的大點衣服,以此遮掩。好在她本來長得身材勻稱,不胖不瘦,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現在倒也不啥顯懷,別人不加細看分析,一時半會還真懷疑不出她已經是一個孕婦。她除了正常上下班,就是和施恩膩在一起,沒事,由他解解悶兒。


  待施恩將他的婚事說出來時,整個雜誌社的人都驚呆了,大家忍不住地瞧著施恩和薇婭他倆,心裏由衷地讚歎道:“你們倆真能夠憋的。”


  施恩幸福地一笑。薇婭卻是不敢過分地表現,她強壓著自己的那顆惴惴不安的心,真怕漏出破綻,自己的良心受到譴責。


  那天她和母親通了電話,不過是聊了一些家長裏短的話。母親告訴她薇婭的姑姑婚姻也是一團糟,薇婭的姑父越來越懦弱無能,這輩子做了一輩子基層工作,到最後卻也是沒有混個啥前程出來。隻因薇婭姑父太遷就薇婭姑姑,為了讓她開心,自己幹脆放棄了多年入黨的願望,心甘情願地做了一名虔誠的基督徒,皈依於耶穌的門下。這倒還罷了,薇婭姑姑現在已經是一名縣裏的政協委員人大代表了,眼看著她越來越強勢,不僅在外麵吆五喝六的,回到家裏也是如此,甚至來了娘家在娘老子弟兄跟前,也是那般居高臨下的模樣兒。


  薇婭不由得聽得呆了。她心裏難受,那股岔氣難平。我可不想被姑姑給比下去,這麽多年來,她們薇家一家子都活在姑姑的威嚴下,她是受得夠夠的了,她非得要翻身不可。


  母親又提到了童年夥伴小嘉的情況。“薇婭,小嘉那女娃子沒了。剛剛舉行完葬禮。”


  “哇”的一聲,薇婭一聽到小嘉死了,突然覺得心口疼痛,噴出一口血來。“這是咋回事兒?她不是也剛結了婚嗎?”


  “可不是麽?那女娃子脾性溫柔寡言,是個好孩子的,誰知道她會這麽想不開自殺呢?夫妻之間鬧個矛盾有啥不好商量,非得尋這條路,聽說她是一死兩命,腹中還有一個三個月大的寶寶了,可憐的小娃,還沒見天日了。”


  母親的話像一個幹雷一樣,硬邦邦地炸在了薇婭的頭上,壓迫得她緩不過氣來。


  “薇婭,你咋呢?身體不舒服嗎?”薇婭媽在電話這頭感覺出了女兒的異樣。


  “喔,沒事的,媽,我這幾天上火了,嗓子破了。”薇婭忙忙遮掩著。


  聽說女兒沒事,薇婭媽這才放了心。“婭子,你平日要注意休息,不要熬夜,多吃點清淡的東西。”


  薇婭忙忙答應著,掛了電話。她沒敢將自己要結婚的大事告訴母親,盡管好幾次都話到嘴邊了。她怕母親聽了會招架不住暈倒,隻謊稱自己要用戶口本,讓母親把戶口本從老家給寄到省城裏來。


  薇婭媽和薇善德兩口子本來就是實誠人,雖然也曾經去過省城,可能也是此生走得最遠的地方,沒見過忒大世麵,也就沒有多想懷疑,隻當女兒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急用戶口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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