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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105章 對賭(下)

  遠方,黑沙大公查曼·倫巴全副武裝地騎在馬上。


  他正於無數步騎軍隊的擁護下,冷眼遠望。


  震天的喊殺聲下,遠處那兩麵星辰的旗幟,在六個大隊,兩千餘埃克斯特輕步兵的圍攻下開始動搖。


  倫巴大公摸了摸腰間的劍。


  那是他在決鬥中殺掉兄長的劍,十幾年來從不離身。


  “開始了,”他身後的萊萬伯爵輕聲道:“他們很快就會突圍,向著要塞撤離——我們隻需等薩瑟雷派出接應的部隊。”


  他最信任的謀臣,坎比達子爵也點點頭:

  “戰場兩側的輕騎兵和騎馬步兵已經準備好,任何部隊從要塞裏出援,我們都能迅速纏上他們。”


  “騎士們和三百重騎兵已經卸下了一半的負重,能以更快的速度衝鋒……哪怕要塞裏的三千人手拉著手全部湧出來,我們至少也能第一時間擊潰他們的前鋒——如果他們不在五分鍾內撤回去的話。”


  “五百重劍步兵,還有八百重甲刀斧手正在待命,他們可以隨後跟進……”


  “弓弩手、魔能槍部隊,還有剩餘的普通征召兵也可以出擊。”


  “等他們開始突圍,我們就可以適時前進了,重步兵們可以先行出發。”


  臉色嚴肅的查曼·倫巴卻在此時舉起手,止住坎比達的匯報:


  “不,讓所有人都穩住,原地待命,誰也不準擅自靠近戰場。”


  “讓輕步兵繼續奮戰吧。”


  “我們要給要塞之花一些時間考慮:究竟要不要出兵救援。”


  倫巴大公身側的圖勒哈勳爵,聞言臉色一緊:

  “他們如果向著要塞方向突圍的話,我們最好讓主力部隊適當跟進,”熟知戰事的他皺著眉道:“如果距離太遠,即使我們的騎兵拖住了薩瑟雷出援的部隊,重步兵也跟不上,遑論野戰消滅對手——以她的能力,完全來得及搶回他們的王子。”


  “那無論是趁機攻城還是野戰消耗,我們的計劃就都失去意義了。”


  倫巴看著遠方的戰況,輕輕搖了搖頭。


  “薩瑟雷是個謹慎小心的人,”倫巴大公神色複雜地看著遠方的斷龍要塞,緩緩道:“要引誘她出兵,就必須冒險給她一些希望:不出兵,他們的王子一定會覆滅在戰場上;出兵,也許還有一半的希望搶回王子。”


  “而隨著王子向後突圍,離要塞越來越近,後者的希望會越來越大……”


  “即使再謹慎、再理性的人——如索尼婭·薩瑟雷,在眼看著希望越來越大,成功的可能越來越高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動搖的。”


  倫巴眼裏露出前所未有的挑戰欲,目光聚焦在斷龍要塞的星辰十字雙星旗上。


  “現在就看我們的老對手,要塞之花的抉擇了。”


  “索尼婭·薩瑟雷。”


  “你是遣兵出援,救回他們唯一的王子,還是眼睜睜看著星辰的繼承人,覆沒在戰陣中?”


  ————


  “這是怎麽回事!”索尼婭站在高高的要塞城牆上,看著遠處平原上的混戰,咬著牙,狠狠一拳砸在斷龍要塞的城牆上:“倫巴想在這裏公然殺害殿下嗎?”


  “圍攻王子的隻是兩千三百餘人的輕步兵,有怒火衛隊在,他們也許頂得住一時半刻。”


  “但人數畢竟太懸殊了。”米蘭達觀察著平原的敵情,蹙眉道:“倫巴的其他的主力部隊都在很遠的位置。如果穆男爵能帶著王子突圍,至少回撤一段距離的話,我們應該來得及派出接應部隊,撕開輕步兵的包圍把王子接回來。”


  她轉過頭,對索尼婭道:“我可以出擊,需要一千人,包括像星輝衛隊那樣可以破開敵陣的精銳。”


  “星輝衛隊可以策馬而出,對手隻是些輕步兵,僅僅突破封鎖解救殿下的話……”


  “不行!”索尼婭憤怒地看著膠著的戰場,艱難地道:“王子的使團不是他的重點……”


  “派出我們僅有的守城精銳前往援救王子……這就是倫巴想要的!”


  “我敢保證他的騎兵已經準備好,不惜代價疾馳攔截我們的接應部隊,甚至不計死傷頂著堡壘的弓弩打擊也要攻進要塞的閘門,然後大舉壓上……”


  “至少也能消滅我們的接應部隊……”


  “如果是前者,那要塞就有失陷的危險,如果是後者,也能極大消耗要塞裏的兵力,為他之後的攻城鋪平道路。”


  索尼婭緊緊捏拳:“我們絕不按敵人的想法做。”


  米蘭達眉頭一挑,沉默了一陣。


  遠處的廝殺聲持續著。


  “但那是第二王子,而且是星辰唯一的繼承人,”米蘭達思考了一會兒,默默地道:“如果要塞不出兵,那他很有可能會覆沒在戰陣中,陛下那邊……。”


  索尼婭咬著牙,閉上眼長長歎出一口氣:“這就是倫巴的目的,他在等我的選擇:要塞與王子的安危,軍事還是政治,他要我二擇其一。”


  “這是再明白不過的圈套了。”


  “倫巴本來已經不可能拿下要塞了,居然硬是被他找到了一絲機會……倫巴的膽量,真是超乎想像!”


  米蘭達握緊腰間的劍,抬頭道:“也許以穆男爵的能力,在突圍的時候,可以把王子帶得更遠一些,更靠近我們,甚至帶到堡壘的掩護範圍內?”


  “我們盡量速戰速決,在他們的後續部隊趕來之前,安全地把王子……”


  “小心!”索尼婭猛地睜眼,目光中充滿謹慎:“倫巴正是要我們這麽想——要塞是我們最大的憑倚。他不知有多麽渴望我們的部隊走出要塞,然後落入他的野戰節奏裏。”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以最小的代價,順利地拿下斷龍要塞!”


  米蘭達一怔:“但他真的敢以殺害星辰王子的罪名,來做賭注嗎?”


  ————


  “如果星辰王子真的死在了戰陣裏怎麽辦?”圖勒哈勳爵看著遠方的戰鬥,猶豫地道:“戰場之上什麽都有可能。”


  “那就看看落日女神是否庇佑我們,以及索尼婭·薩瑟雷對璨星王室的忠誠如何了,”倫巴大公沉聲道:“這場賭博贏了,我們就打開了星辰北境的大門,輸了的話……哼。”


  他沒有再說話。


  “王子的生死,恐怕不是運氣的問題,而在於我們的選擇。”坎比達子爵沉思著道:

  “如果薩瑟雷拒不出兵,寧願看著他們的王子全軍覆沒也要堅守要塞……我們就真的把王子的使團全部殺光嗎?”


  “不一定,”萊萬伯爵搖搖頭:“我們派出的隻是輕型的征召步兵,以現在的戰況而言,星辰人至少能堅持一刻鍾以上……如果真到了那時候,我們再吹號收兵也不遲。”


  “然後把那個王子請進來,告訴他剛剛的一切,包括那麽多死人都是誤會?”圖勒哈皺眉答道。


  他們的大公提起韁繩,策馬前進了幾步,好把遠方的局勢看得更清。


  “如果薩瑟雷還是龜縮不出,”倫巴大公臉色淡然地看著巨大的要塞:“那也沒關係。”


  “真到了那個時候,”倫巴大公緊了緊腰間的劍帶,吸進一口屬於寒冬的氣息:“我們就宰掉使團裏的每一個人,隻留下那個七歲小鬼。”


  “然後……”


  “要塞裏的所有人都會看見,我們是怎麽把他們唯一的王子,剝光綁上旗杆,然後舉著他們的繼承人,進攻要塞……看看星辰人的士氣能經受住多大的考驗。”


  “當然,無論成功與否,那可憐的小鬼都會活下來,在事後被送往龍霄城,以示我們對努恩王的敬意與忠誠。我不會沾上璨星王室的血——從帝國時代開始,那個家族的血液就布滿了詛咒和不幸。”


  “在這種情況下,隻要他不死,星辰看在眼裏的就隻會是王子留給他們的恥辱,而非倫巴家族與他們結下的仇恨。”


  圖勒哈聞言,不禁深深皺眉:

  “他隻是個七歲的孩子。”


  不苟言笑的倫巴大公沉默了一瞬。


  小時候兄弟打鬧的場景閃過他的心頭。


  但旁人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下一刻,查曼·倫巴抬起眼寒聲道:


  “他是個王子。”


  “一個王子從生下來,就不可能有“孩子”這個階段。”


  “這是他們的特權,也是他們的代價。”


  圖勒哈怔怔地看著倫巴大公,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垂首歎息。


  唯有坎比達子爵眉頭一皺:

  “那孩子會憎恨你的,等到他日後加冕為王……”


  但他被大公打斷了。


  “他會害怕我!”倫巴斬釘截鐵地道:


  “即使他成為星辰之王,頭戴九星冠冕,手執星辰之杖……”


  “我也會讓他牢牢記住今天——他人生中最恥辱、最可怕、最恐怖的日子!”


  ————


  “咚!”


  傑納德舉著盾扛下了一記重錘,巨大的力度讓他不禁身子一矮。


  但老兵聰明地順勢一劍,砍開了對方的膝蓋骨,然後在對方倒地的時候結果他的性命。


  可傑納德隨即被斜裏刺來的一劍痛穿了左肩胛骨,他忍著疼痛,顫抖著退下第二排。


  然而那個補上的士兵明顯經驗不足,剛一上前,就被一劍刺中大腿。


  傑納德隻得咬牙再上,狠狠格住敵人的劍,讓受傷的同袍退回。


  這個老兵感覺到,埃克斯特的輕步兵們的攻勢頻率開始下降了。


  看來,突圍的時刻到了。


  傑納德卻在這個時候歎了一口氣。


  在戰場上,先死掉的都是技巧差的新兵們,存活下來的老兵都是精明強悍的鋼鐵存在。


  接下來的,才是硬仗啊。


  “所以,戰場的關鍵在薩瑟雷的選擇,”陣勢的中心,泰爾斯喘著粗氣,對微微點頭的普提萊和一臉鮮血猙獰的阿拉卡道:

  “而無論她怎麽選擇,倫巴應該都有自己對應的策略:攻占要塞,削弱兵力,或者羞辱式地俘虜我,作為進攻的籌碼。”


  “她如何選擇,我們都是困局,”普提萊皺著眉頭:“倫巴的這些輕步兵就足夠讓我們焦頭爛額——士兵們堅持不了太久。”


  “如果你有什麽想法,”阿拉卡看著周圍死傷枕藉的屬下,憤怒已極,他冷笑一聲:“最好在埃克斯特人把我們都剁成肉碎,順便把你吊起來前就說出來。”


  泰爾斯沒有在意阿拉卡的不敬,他抬起頭,瞥向不遠處倫巴家的鐵拳旗幟。


  他呼出一口氣,緩緩道:“索尼婭的選擇,無論如何都是困局。”


  “所以不能由她來做選擇。”


  泰爾斯目光生寒,在普提萊和阿拉卡相異的神色裏捏起拳頭。


  “隻能由我們,來替薩瑟雷勳爵選擇。”


  “來消除她的猶豫與遲疑。”


  “準備突圍吧。”第二王子冷冷道。


  普提萊微微一怔。


  阿拉卡則咧起嘴角。


  ————


  “似乎他們要開始突圍了。”米蘭達看著遠方的戰局,猶豫著道:“真的不派兵援救?”


  “哪怕他們真的突出重圍,離要塞越來越近?”


  索尼婭痛苦地閉上眼。


  不行。


  守護是我最大的職責。


  我已經失敗過一次……這次我不能再……


  “不。”索尼婭咬牙低頭,雙手扶上城牆,艱難地道:“僅派遣少量部隊是不可能救出他們的,而若是精銳盡出,就正中倫巴的下懷了。”


  “守好我們的要塞……不能給他哪怕一點機會。”


  “陛下那邊,我去麵對。”


  米蘭達閉口不言,城牆上安靜了半晌。


  但沉默很快被打破。


  遠處的殺聲再度傳來。


  “長官!”


  米蘭達震驚地看著遠處那一片混亂的戰場:“他們開始突圍了!”


  “但是很奇怪……”


  米蘭達的臉上,充滿難以置信的神情。


  嗯?

  索尼婭疑惑地睜開眼。


  ————


  “大人!”圖勒哈焦急地從遠處策馬而來:“輕騎傳來的消息!”


  “他們開始突圍了!”


  倫巴大公睜開眼睛,看向那兩麵星辰的旗幟。


  “很好,”他開口道:“現在我們就等薩瑟雷……”


  等等。


  倫巴眯起眼睛。


  旗幟的飄動……


  不太對勁。


  他馬上發現了不妥。


  不會吧。


  倫巴大公瞪大眼睛,吃驚地張開嘴巴:“難道……”


  “是的,大人,我們的計劃必須立刻修正!”圖勒哈緊張地大聲道:


  “而且根據輕騎的回報,意外不止一個!”


  倫巴壓下心中的暗惱,向圖勒哈投去詢問的眼神。


  圖勒哈在馬上咬著牙道:“與那個王子在一起的還有一個人。”


  倫巴大公緊緊地皺起眉頭,看著圖勒哈說出讓周圍的封臣都神色突變的話:


  “是他!”


  “是那個家夥!”


  “帶著那把弓!”


  ————


  阿拉卡冷著臉,把泰爾斯緊緊地綁縛在背上,緊貼著他那把銀黑相間的金屬大弓。


  “待在這家夥背後真的安全嗎?”埃達惱怒地問:“我總感覺自己失業了啊。”


  泰爾斯對她笑了一下:“就當放個假吧……就算是作者也有斷更的時候嘛。”


  “這很冒險,等於是我們也在賭博,”普提萊擔憂地道:“賭敵人的選擇。”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對普提萊笑了笑:


  “是啊,這是我跟倫巴的對賭。”


  “是場‘你敢不敢’的遊戲。”


  “小王子,我再問最後一次,”看著第一排的怒火衛隊士兵死傷得差不多了,阿拉卡壓抑著心底的憤怒,寒聲道,“你確定要這麽做?”


  “這是唯一的方法。”泰爾斯苦笑道。


  阿拉卡沒有說話。


  “而你是否真有傳聞那樣厲害,”泰爾斯咬著牙趴在阿拉卡的背上,調整著跟大弓膈應著的腹部,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請證明給我看吧。”


  阿拉卡依舊不語。


  泰爾斯輕輕閉眼,然後堅定地張開,目光犀利:

  “星辰王國最強悍的戰士……”


  “阿拉卡·穆。”


  他輕呼出一口氣,大聲吐出那個星辰上下婦孺皆知的名號:


  “王國之怒。”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身在困局中的人都神色一凜,仿佛連周圍的氣氛也不一樣了。


  下一秒,阿拉卡偏過頭,對著泰爾斯冷笑一聲:

  “很久以前的絕境裏,有個璨星對我說過……”


  泰爾斯不由得一怔。


  阿拉卡拔起地上的雙手大劍,甩出一個劍花,拔步向前。


  普提萊、懷亞和羅爾夫等人,或者臉色堅毅,或者憂心忡忡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阿拉卡大步踏上馬鐙,目光凶狠。


  埃達敏捷地綴在他們馬後。


  阿拉卡繼續寒聲道:


  “他說……”


  “既然無法後退。”


  “何不全力向前?”


  泰爾斯一時沒反應過來。


  下一刻,阿拉卡·穆——被稱為王國之怒的男人,一臉凶悍地策馬前進,越過他的衛隊。


  “怒火衛隊,衝擊陣形!”


  王國之怒的大劍,指向遠處高高飄揚的鐵拳旗幟,放聲怒吼:


  “目標——北方!”


  “我們去找倫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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