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兄弟重逢

  小東子是在兩個月前見到那個宮女的。


  那時候的他身量比現在還小，還沒怎麽經過宮裏豐盛食物的滋養，小臉沒有現在白嫩水靈，依舊是一副幹巴巴的樣子。


  他為離開哥哥而惶恐，也為每天都能吃飽飯而歡喜，初為宦官的小東子並不了解他的遭遇代表了什麽，隻是覺得這裏處處都好，有吃的有穿的，還有幹淨的屋子和暖和的衣服，雖然有的哥哥姐姐太凶了，但比起乞討來說，這裏的日子簡直就是天堂。


  他很想和哥哥一起生活在這裏。


  他夢想的破芽是在遇到紅綃的時候。


  紅綃就是他一直不知道名字的宮女姐姐，有天他在宮裏玩耍的時候，眼看天漸漸陰了，似是要下雨，他卻懵懵懂懂的坐在一處牆角邊，動也不動，看螞蟻搬家看到入迷。


  螞蟻洞口的好不容易被螞蟻們搬過來的塵土，紛紛被小東子一隻腳踩沒了，他看著螞蟻在他腳下四散逃跑，樂的不停拍手。


  然後一雙繡花鞋，連帶著綠色的衣擺出現在他眼前。


  小東子抬起頭來一看，是個宮女姐姐穿著普通的宮女服侍，小東西有時候認不清宮女太監，因為他們除了臉，其他的都是一樣的。


  而這個宮女姐姐，顯然和別的宮女沒什麽不同，衣衫整潔，五官端正秀麗，就連那恰到好處的清秀也和他人別無二致，小東子撓撓頭，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曾認識的人，也不知道她來找自己做什麽。


  “你就是小東子？”聽起來是問話，卻被她說的很篤定，畢竟宮裏這麽小的小宦官，隻有他一個人。


  “我是，宮女姐姐，你找我幹什麽啊。”小東子緊張的站起來，一般遇到宮女姐姐找他的時候，都是他要倒黴的時候。


  “真是個壞坯。”她嫌惡的嘀咕一句，看著小東子腳下的慘狀，再看看那黑中泛黃一點也不可愛的臉蛋，皺起眉頭對他冷聲冷氣的說，“喂，你跟我過來，我找你有事。”


  被罵成壞坯的小東子一下子很緊張，恐懼中又帶了些委屈，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宮女姐姐會這麽說他。


  他一直跟著哥哥住在破廟裏，不是被帶著乞討就是關在破廟，從沒有過自由，小孩的天性是愛玩，他沒什麽可玩的，就玩破廟裏的螞蟻，沒想到這樣會被宮女姐姐罵。


  我不是壞坯，他想，但卻怎麽也找不到自己不壞的證據。


  不過他從來不敢違背任何一個宮女的命令，眼看紅綃轉身就走，小東子也隻好邁著小短腿跟上。


  他們走了很遠，一直走到一個拐角，來到一個小門前，紅綃趕緊把小東子推進去，緊張的往門外張望了幾眼，關上門回頭堆小東子嚴厲告誡，“你給我記住，見到我和來這裏的事不許透露給任何人，不然你永遠也見不到你哥哥了！”


  “哥哥？”小東子一愣，不知道為什麽宮女姐姐會忽然說起這個，可下一秒，他就無心思考這個問題了，因為他看到了他的哥哥，阿蒙。


  小門裏麵是一個小院落，接著一個小屋子，看起來像下人住的地方，屋子外圍就是鬱鬱蔥蔥的花木，中間有條鵝卵石鋪的小路，一直延伸到一扇木門前，門就在不遠處，看不出來鎖沒鎖。


  阿蒙聽到聲音，從屋子裏跑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小身影。


  他看小東子的眼神很深很利，那是他從差不多記事起就一定要背負的責任，這麽多年弟弟一直跟在他身邊，未曾有一日分開，這段他們分開的日子，阿蒙焦慮到日日坐立不安。


  “哥哥！”小東子歡快的跑過去，站在阿蒙麵前，“你來看我了！”


  阿蒙看著眼前的弟弟，他和之前並沒有什麽大變化，隻是胖了一點，但最讓他眼睛刺痛的是，小東子身上一身宦官的衣服，原來這是真的，他一開始聽說還不相信，那兩個狠毒的女人，真的讓他的弟弟進宮當了宦官！


  阿蒙眼睛通紅，怒火和痛楚快要凝成實體，他仿佛沒聽到小東子歡快的叫聲，而是似乎身體忽然被抽空了力氣似的，慢慢滑坐在地上。


  “哥哥，你怎麽了？”小東子也看出來了不對勁，久別重逢他自然是高興的，但哥哥似乎並不是這樣想的，他遲疑的叫了幾聲哥哥，然後無助的看向了紅綃。


  紅綃的招牌動作是眉頭一皺同時微微挑高，這讓她看起來更添了絲高傲和疑惑，她不能回應小東子，隻好別過頭去，內心也隱隱生出一絲憐憫，不過她一向不喜歡做拿刀傷人的那個人。


  阿蒙的表情很古怪，紅綃從上往下看著他，想著些有的沒的，她看過太多人絕望的神色，明明是同樣的表情，每個人表現出來卻也不一樣，而紅綃在阿蒙臉上看到的表情，是能準確的描述天塌了和仇恨的表情。


  “我們兄弟一場，我自然會給我報仇，這屈辱不僅是你的，也是我的。”少年表情猙獰似要咬斷牙根。


  兄弟的久別重逢沒有一點愉悅溫馨，隻有小東子讀不懂的濃重的仇恨。


  他害怕了，哥哥似乎變了很多，從前哥哥一直是很喜歡他的，但是現在，他怎麽叫哥哥都是那副表情，再也沒有了低頭的那一抹溫柔。


  變化是最讓人傷心的，幸好小東子還小，紅綃把目光轉向小東子，他有足夠的時間慢慢消化，而不是一下子就要全部承受。


  她有點不願意看這場悲情相逢了，看的直叫她惡心，轉身回到了屋裏，至於他們兄弟倆，愛怎麽鬧就怎麽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