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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此乃國殤

  瞿如霜滿麵寒色地走進院中。


  殷皇後則在瞿如霜的身邊攙扶著她,垂著眼眸不去看任傅。


  此時,任傅僵直在原地,臉色也是不太好看。


  “這香就是皇後交給朕的。朕把它帶給安貴妃也有不妥麽,至於被太後這般罵上一頓?”


  聽到這話,殷皇後瞳孔微縮,抬起眼來。


  她萬萬沒想到,事已至此,任傅竟然當著她的麵胡說。


  他該不會是覺得她一向在太後麵前給足他麵子,從不反駁他說的話,所以才這麽有恃無恐的吧?


  瞿如霜自然是不信的:“自早上貴妃被診出喜脈起,哀家就一直在皇後的宮裏喝茶,一整日也沒見皇後拿給皇上任何東西,何來的代交?倒是剛才,皇上派來的太監一直催著皇後來貴妃這裏,樣子不知為何急切得很,皇上能否替哀家解惑。”


  任傅一怔,沒想到居然這麽巧,竟有太後給殷皇後做證人。


  但他看向旁邊沒有說話的殷皇後,心裏有了些底氣。


  她可是殷以萱啊。


  那個不論何時永遠向著他的殷以萱,怎麽可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反駁他,下他的麵子?

  “太後有所不知,這香確是前幾日皇後交給朕的。不信可以讓皇後說說看,看這香是不是她親手交到朕的手裏。”


  瞿如霜簡直要被任傅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給氣死了。


  但她還沒來得及發火,就隻覺得殷皇後攙扶她的手收緊了一些。


  “母後。”殷皇後說話時並未抬起臉,“以萱不曾交給過皇上這種東西。這香,以萱見都沒見過。”


  事已至此,殷以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事情全都和夏清陽預料的一樣,任傅就是要將這一口大鍋扣在她的頭上,讓她來當這個替罪羊。


  至於“不想要孩子”,和“名正言順地將她皇後的頭銜扒下來”,這兩件事哪個先哪個後,殷皇後已經不願去思考。


  簡單兩句話,了斷十幾年的夫妻情義。


  從此往後,她殷以萱與任傅再無瓜葛,生死不見。


  瞿如霜聽出了殷皇後的意思,痛惜之餘,卻是一個勸慰的字都說不出來。


  “皇後?”任傅皺起眉,像是還想說點什麽。


  瞿如霜一句“夠了”打斷了他,並抬了抬空著的左手,示意無關人等退下——


  等院中隻剩下當事幾人,以及各自的貼身應侍後,瞿如霜讓人把王太醫帶了上來。


  “王太醫,這東西,你瞧著眼熟吧。”瞿如霜身邊的掌事嬤嬤拿了一個紅帛包裹上來,打開來,裏邊放的,赫然是王太醫親手開出的兩份藥包。


  因為太醫館的藥都是用特製的紙、特製的筆墨進行書寫、包紮,所以這兩樣東西拿出來,就等於不給任何可辯駁的餘地。


  王太醫早就知道事情暴露,故而垂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左邊這個,是從憐嬪那兒拿到的,裏麵的藥已經煎掉了,但還是能從紙上刮下一些粉來。”


  說著,掌事嬤嬤又將右側的紙包放到王太醫的眼前,讓他辨認,“而這個,是你今早拿給貴妃娘娘的安胎藥。太後已經讓人檢查過,這根本不是什麽安胎的中藥,而是無子花磨成的粉末,能令人在服下半個時辰之內落紅小產!你將這種害人的藥拿給兩位娘娘到底是何居心,說!”


  王太醫跪在地上,低著頭,依然一語不發。


  瞿如霜冷哼一聲:“王太醫,哀家記得你有兩個兒子,都破例進了國子監。”


  聽瞿如霜提到了自己的兒子,王太醫身體一抖,終於有了反應。


  但緊接著,任傅的聲音傳來:“哦,無子花?這就是害得朕膝下無子的罪魁禍首麽。”


  王太醫的身體更加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他忽然飛快地爬到瞿如霜腳下,不停地磕著頭:“此事全是罪臣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更是沒有什麽幕後黑手!還請太後要罰就罰臣一人,臣、臣的妻兒都是無辜的……”


  說著說著,王太醫甚至嗚咽了起來。


  然而在場無人覺得他可憐。


  “還敢討價還價?你的妻兒無辜,那那些被你殘害的嬪妃的孩子就不無辜嗎?!”掌事嬤嬤怒喝道,“這事若真是你一人所為,那你倒是說說,你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臣、臣……”


  王太醫沒想過這一點,因此一時編不出來。


  不過他編不出,任傅可以幫他編:


  “王太醫此舉斷我龍脈,必是早有預謀。說吧,你是不是東源國派來的奸細,專為絕我任氏後人,才犯下這般令人發指的罪行?”


  任傅的反應過於冷靜和平淡,甚至帶有一些“能奈我何”的隨意——


  自從太後把王太醫叫上來,他就明白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了。


  原來如此。


  原來都是陷阱和圈套。


  隻不過是為了抓他現行,拿他的把柄,才演了這麽一出大戲。


  但那又怎麽樣?他心知,饒是太後心知下藥的主使者是他,也不會當著眾人的麵揭發出來。最後這件事,還是會以王太醫是犯人做結。


  所以,他也懶得演了。


  任傅冷笑一聲。


  聽到任傅的笑,猶豫中的王太醫不敢再沉默,咬著牙應了下來。


  瞿如霜果然沒有再點破下去。


  她用極度失望的眼神看著任傅:“傅兒,你為什麽變成了今天這副樣子。若是你父皇還在世……”


  “別提父皇。”


  任傅打斷瞿如霜,慢慢走到她身前,用譏諷的語氣低聲說,“時至今日,您才想起來教育兒子嗎?當年您偏心兩位皇兄,獨獨對朕百般苛責的時候,怎麽不當自己是母後呢?”


  瞿如霜緊盯著任傅,沒想到這種話,居然會從任傅嘴裏說出來。


  任傅卻覺得快意極了。


  “您搞了這麽一出場麵來,不就是為了嚇唬朕嗎。可您是不是忘了,朕才是大淳的皇帝。除朕之外,您還找不到一個接替這位子的人。”任傅每低聲說一句,就能看到瞿如霜的呼吸急促一分,“真可惜,兩位皇兄都已意外身故。要不然您就早些下去問問兩位皇兄,為何去得那麽早,獨留朕一個不爭氣的兒子坐了皇帝位置,墮了您的國威?”


  此話出口,瞿如霜終於叫他氣得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太後一倒,場麵頓時亂作一團。


  唯獨任傅,麵色冷峻地直起身來,讓人將王太醫拖下去,送去刑部,按通敵罪名重罰,誅九族。


  王太醫一聽直接全身癱軟了:“陛、陛下,您、您不能這樣……臣全是為了您,全是聽了您的話……您答應臣罪不及家人!您答應過臣!!”


  任傅麵無表情地讓人將王太醫的下巴卸了,不準他再說一個字,隨後看都不看瞿如霜一眼,徑直邁開步子,離開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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