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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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白安拍了拍我的肩膀,唇邊的笑意中帶了幾分的淒苦。
酒壇子握在手裏,叮叮鐺鐺地搖了搖,白安一翻手,底朝天地往嘴裏送去,最後卻依然隻剩了那麽幾滴,打了個飽嗝,將最後的一滴沾在壇口的酒舔了個幹淨,白安反手一丟,砸了酒壇子,含糊不清地掛在我的肩膀上問道,“你說……安要是現在回去,父皇……他還活著麽?”
筷子頓了頓,我別過頭去看向南朝城,反手將白安的手給從肩膀上打開,“你喝醉了?”
白安咯咯地笑了兩聲,兩手拿著筷子,對著一桌子的杯碗敲了起來……
簡單的旋律卻掩飾不住哀傷,白安的桃花眼中風情滿目,“可惜他們都不在身邊……離玨。”白安挑眉,雪一般的錦衣上已經沾了不少的菜油,“等他繼位……你幫幫安,這裏,安呆不下去了……真的呆不下去了!”
白安說著說著,人已經伏在了桌子之上,不知是不是真的睡著了,我登了他幾腳,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第二天一早,白安先醒了過來,大老遠的便看見了南朝城中升起了一股煙,側耳聽聽,刀劍相交發出的金屬聲一直傳了過來……雖然模糊,但是,卻足以讓人想像得到城裏有多麽的慘烈。
不知什麽時候,白安那破了的紫骨扇又給修好了,換了個扇麵。扇麵上簡簡單單的一幅畫,遠處煙雨裏中有幾座朦朦朧朧的山,近處是一條江。江中獨有一艘般,般上一共十個人,有九個人都隻有一個背影,最中間的一位披著大大的蓑衣,雙手排開,讓其餘八人躲進了蓑衣下,船尾還有一個小孩。抱著一條跟她一樣個大的魚,任雨淋著。隻是臉上的笑都快咧到耳根了,魚頭和小孩子的臉並在一起……
雖然隻有一個背影,但是,可以感覺到那九個人溫柔地注視著小孩。其中有一個看不出是男是女的背影,對著小孩招手,直叫小孩子回來!
不知怎麽地,看到這個畫麵,我心裏就是一酸,倒不是同情白安,隻是突然覺得……在某些方麵,我或許和他是一樣的。
白安張揚著他的二十四紫骨扇,湊過來問我。“怎麽樣,安的畫技不錯吧……若是你想要,安算你便宜點。一千兩銀子就賣了!”
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打劫啊!”
白安笑而不語,悄無耳息地將扇子給別回了腰間。
南朝城中,能走的百姓早就走了,不能走的,也早被莫辰逸聚集到了一到了一起。全躲在了山上。
說到底,幾乎就成了一座空城……
白安扇著扇子。直誇莫辰逸,一會說光這些人一天下來,就能吃掉不少軍糧,一會又好奇莫辰逸是在什麽開始往城裏藏糧食。
頓了頓,又說起木落心軟,絕對不適合呆在白琴身邊,說是若是換成了燕回,那些跑不掉的百姓,絕對不會過那麽好。
白安說來說去,就是脫著我不回城,也不提白籬……
我也不說話,和他就這麽一直耗著……
南朝城內越打越激烈,夢華、落澤、天翌,三方的兵力就那麽相互撕咬著,白安坐到空了人的房頂上,“昨晚上,吃的怎麽樣,安的手藝不錯吧,可惜了那些香菇都發黴了……不過還好,老板離開的時候還給留下了一壇子酒。”
白安的話一直不停,雜七雜八的,隻要能說的,都讓他給撿了說完。
到最後,我實在聽不下去了,這才一巴掌扇他臉上,“閉嘴!”
白安委屈的眨著一雙滿含風情的眼睛,像是一睜眼一閉眼就能擠出幾滴眼淚來,摸著臉縮到了一邊去,這才安靜了下來。
這一打起來,任你幾天幾夜,總之以戰場上是完全不能合眼的……
好幾次我都想回去看看,好歹知道月在幹什麽,然而……白安說死不讓動,最後擱下一句,“安保證……你若此刻回去,琴弟絕對會叫留在青羽的夜帝頗多為難。”
我不知道當時是個心情……
是,他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可是……除了我之外,我拿什麽給,我還給得起麽?青羽畢竟不是我一個人的,沒了他,燁兒和夜琴連個依靠的地方都沒有……
三天三夜,戰事一直沒有了結,不知死了多少人……
白安不走近一步,也不退一點!
看不見,卻非要讓自己的耳朵隨時注意著裏麵的動靜!短短三天下來,白安的眼睛裏麵已經布滿了血絲,偏偏他還要笑的像一點事也沒有!
是,不用猜,白安也知道,結局不是過落澤所有反對木落的兵力全都消亡,而木落正式接手落澤,仲秋已死,落澤再無複生可能……
等莫辰逸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自然樂意退兵,隻是落澤的土地,卻要分出一半到夢華之下了!
之後,便是與天翌太子聯姻,對外宣外,自此之後,再無落澤,唯剩天翌!
如此一來,白琴成了最大的贏家,而木落會看著白琴,重新洗白已經*到極點到的國家,縱然沒有了落澤的名號,而她原落澤的百姓便可結束戰禍,重新安居樂業,至於公子,在這一戰裏,得了土地,又得了名聲,回國之後又不免被更多的尊崇,何樂而不為呢?
他們都是贏家!
敗的人,隻不過是他白安和已死的仲秋,可是……誰又知道呢?
白安緊緊是抓著手裏的二十四紫骨扇,誰知道,被迫從天翌出兵的人,不是白琴的人,而是他的白安的親信!那裏麵流血傷亡的人,曾經和他一起揮汗,曾經握著他的手,告訴他,這天翌的江山,會因為白安皇子,而變的不同,而他們,將會堅定地跟在皇子身後,和他,一起見證未來的天翌……
然而,說出來,誰會信呢?領兵的人,是司徒百裏……是天翌太子的家臣!
所有的勝利,通通都是太子的……所有的犧牲,也都是太子的!
默默地在落澤呆了三年,可是三年的質子生涯,卻並沒有磨平太子心,而太子,隻是隱藏了下去,暗中部署,待他準備行動之時,一舉讓天翌從小的國家躍居大國,從此,再不用對別國稱臣上歲……
這一切,誰的功勞?
待到最後,太子白琴看著士兵的屍體,站在他們的墓碑之前,哀傷而又深沉的一跪……
全天翌的人都會知道,太子為了他們,忍痛讓自已的屬下投到了戰事之中,而皇上呢?從頭至尾,屬於皇帝的兵,從來沒有動用過!
那些作戰的人,全是太子三年來小心翼翼,韜光養晦,一點點地積累下的,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隻怕從此,無論坐的龍椅上的人是誰都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所有的人都會記得,是太子讓他們從此挺直了腰肝,從此到別國,他們再不用上稅被欺了!
隻要民心所向,於白琴而言,誰是皇帝還重要麽?
白安一早就已經料到了一切,可是,看著那樣的事實越來越臨近,心裏多少是有些悲傷的……
不是不甘,真的隻是……悲傷。
從頭到尾,他從來沒有將他看成他的哥哥,他也從來不相信他,而他,隻是由他利用的一顆棋子,隻是……琴弟,你可知道,這天翌的江山,白安真的連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又何苦中途又給流澈下毒,又劫了桑兒的孩子?甚至,終於親手殺了白籬!
縱是安再如何珍惜兄弟之情,可是這些之後,安自認為不可能與你再無一點嫌隙!
隻是,到今日為止,安最不願的,仍是同你反目……
隻望這一次……你得到落澤後,而安手下的兵力已經在南朝城中衰竭,自此,再不會威脅到你!
隻願你做你的皇帝,而安,從你手裏要回了楠兒,帶著他們遠離塵世……
自此……此生,白安再不願與你相見!
白安負手望著南朝城,不知再想些什麽……
西風起,吹起發角的同時,更加清晰的送來了遠處的聲音,白衣男子的眉眼,不自覺地一睜,刹那之間,竟是流露出了他一直深深壓抑著的殺意,然而……隻是一瞬間,那雙眸子之中,再無波瀾!
“少主!”翼遠跪下身子,朝著白琴俯了俯身子,他的手中正抱著一個一歲大點的女娃娃。
白琴放下紙筆,瞧了翼遠一眼,“怎麽樣了?”
“少主,白安皇子與玨帝在南朝城十裏之外,已經五天了!”
白琴接過孩子,招了招手,示意翼遠離開!
一歲半的女娃娃現在已經會說了,隻是吐字並不清楚,女娃兒很喜歡白琴,才被白琴接在懷裏,便扯著白琴銀袍衣領上的狐狸毛一個勁地叫著,“梳蘇,梳蘇!”
翼遠看見白琴的眼睛裏多了幾分笑意,竟出奇的溫柔!
白琴輕輕地拍著孩子,抿了抿唇,伸手,小心地戳了戳女娃的臉,輕晃著孩子說道,“是叔叔,叔叔……”
女娃咯咯笑著,複又道,“梳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