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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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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那麽坐著,一個多小時,誰也沒有說話。


  整個屋子裏隻能聽見啪啪啪地落子聲音。


  我看著莫辰逸的棋子在那血玉棋盤上擺滿了,又收回,恢複成那個珍籠棋局的模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相同的事情。


  我終於忍不住道,“錯了。”


  莫辰逸停住手中的動作,抬頭看了我一眼,將黑子推到我麵前,“請賜教。”


  我接過裝著黑子的棋盒,皺著眉頭拚命地死想,卻依然無法將破解之法完全回憶起來,無奈地放下手裏的棋子,拍了拍腦袋,輕歎一聲說道,“我也不記得了,聽月說……此局之妙在於,置之死地於後生,傷敵一百,自殘一千,然後才能絕處縫生。”


  聽完我的話,莫辰逸的表情顯然變了一下……


  盯著棋局,好久之後,杏目中突然一亮,從我手裏拿回黑棋,啪啪啪地下了幾十步。


  我一看,差點激動地跳了起來,“沒錯,就是這麽下,這如同眼睛的樣子我記得很清醒。”


  莫辰逸的手突然被離玨握住。


  悠悠地抬頭看了一眼離玨,他的眼中滿是不解。


  離玨搶過公子手中的棋子,“這一步你可走錯了,到這裏的時候……應該走這。”


  離玨指著棋盤上的格子,他想的入神,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已正握著莫辰逸的手。


  得意的一笑。離玨道,“這叫仇百鎖,往往看似最有利的一步才是自已為自已設下的陷阱。”


  將手抽了回來。莫辰逸讓自已的目光重新注意起棋盤。


  時間便在棋盤上悄悄流逝,待那珍籠破了之後,莫辰逸幾乎不會笑的臉上,竟浮起了淺淺的笑容,“好一局困龍,好一個仇百鎖,世間竟有人能創出這般棋局來。”


  “這算什麽。”替莫辰逸將棋子從棋盤上收回。“有趣的珍籠還多著呢,月以前常常研究。仔細著想想,我還能給你碼出十局出來。”


  從莫辰逸的瞳孔中,我能看見自已的樣子……


  “你不信?”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我這就擺給你看!”


  ……


  “月是誰?”除了關於棋局的事外。莫辰逸竟會說出這麽個問題,“若有機會,莫某倒真想與他一比。”


  此話剛完,莫辰逸便看到離玨的臉色突然一白,似乎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回憶,整個人,一下子被莫大的悲哀傷包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莫辰逸才聽到那人說道,“月死了。我親眼看著他死的我麵前,血流了一地,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甚至想讓全天下為他陪葬。”離玨的雙手緊緊握著,重重地按在了桌子之上,他沉著頭,莫辰逸跟本無法看清離玨臉上的表情,“再也不能讓這種事發生……這一次。我一定要把全天下都給月……燈會那天,我看見了月。他穿著一身銀袍,哪怕沒有看見他的臉,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月。”


  莫辰逸安靜地聽著,對於那個一下死了,一下又看見了的月充滿了疑惑,卻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我不知道自已是怎麽了,竟會將這些告訴莫辰逸,待情緒從悲傷中緩過來的時候,我才告訴他,“這些棋局不是月造的。”


  綠寒公子,真乃天人!若是他能站起來……


  看著他的雙腿,我隻感覺到……那顆沈子夜在懷裏熱的發燙,“辰逸。”


  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隻覺得太過拗口,咳嗽了幾聲,將尷尬掩去,我走到書桌前,抓起了一大把紙,“我把那些我能記下來的珍籠棋局畫給你看。”


  若你對棋感興趣,我唯一能為你的腳做出的補償,隻有這了……


  手中盡是一堆白紙,我四處張望。


  除了毛筆,我看不到其它任何筆具。


  莫辰逸杏目半眯,如空穀幽蘭又摻雜著些許冰雪的聲音中盡是疑惑,“你找什麽?你不用毛筆?”


  “毛筆?那種東西是古人用的,我可使不來。”我將桌子抬起,又走到角落裏去找,“有沒有碳筆?”


  莫辰逸還沒有開口,房門便被推了開來,藍意手中捧著半截碳筆,“公子。”


  莫辰逸接過碳筆後,藍意便退了出去,原來……他一直是小心地看著自家公子的,無論白日與黑夜!


  “你也別看著我畫啊。”我看了看天色,催促道,“再過不久天就亮了,你會用毛筆,先畫幾張棋盤給我,一會我來填子。”


  朱砂為白棋,點墨為黑子,一幅又一幅的珍籠硬生生地讓我腦海深處給挖了出來。


  捧著這些紙,莫辰逸眼中全是驚歎,如獲至寶般,將這些紙小心地壓在了書桌最底部。


  看著滿桌的狼藉,莫辰逸就著手中的毛筆,繪了一幅墨竹子,栩栩如生,臨風而立……


  我握著碳筆,不由地便想起一詩。


  就著紙上的空白處寫道:


  舉世愛栽花,公子綠寒竹,

  霜雪滿庭除,灑然照新綠。


  幽篁一夜雪,疏影失青綠,


  莫被風吹散,玲瓏碎空玉。


  莫辰逸毫無表情的麵孔在看到詩後,突然變了,“莫被風吹散,玲瓏碎空玉。好句!詩作如此,新法如此,莫某本以為那些新法是別人想出,玨帝實施,此時看來,是莫某小看玨帝了,實難想像,玨帝竟有這般才能。”


  莫辰逸幾筆,又畫一竹,我隨手便提:

  竹塢深深處,檀欒繞舍青。


  暑風成慘淡,寒月助清冷。


  擺棋空塵塌,詩來拓采欞。


  此君同一笑,午夢頓能醒。


  莫辰逸接過畫後,看了好會一會,突然冷笑了一聲,滑著輪椅往後退了好幾步,“藍意,送客!”


  直到藍意將我‘請’了出去,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已究竟是哪裏得罪了莫辰逸。


  站在莫辰逸的門前,剛想說些什麽,藍意便將一把雨傘從房間裏丟了出來,接著,又將剛才所題的那幅畫丟了出來。


  我莫明地拾起畫作,又看了一遍提詩。


  ……


  人,不由地就僵在了原地!

  ——此君同一笑,午夢頓能醒!

  人人都知道青羽帝離玨喜好男色,立男妃,以妃為帝,雙龍共享天下!


  莫辰逸更是親眼看見我與夜琴之間的種種,對男色一事更是深信不疑!

  夢華視男戀為禁忌,那樣一句詩句擺在那裏,是人都會以為我對綠寒公子心有異情,意有所圖。


  難怪他會生氣!

  苦笑了一聲,我可真是天下第一冤啊,竟會弄出這麽個烏龍事件。


  剛想敲門解釋,屋內的燈卻已經暗了下來,手慢慢從門栓上放了下來,將那畫折起來,塞入袖口。


  也罷,明日再言吧,否則隻會越描越黑。


  回到屋子時,夜琴還在熟睡,他將枕頭緊緊抱在了懷裏,不知他是否把那枕頭當成了我……


  我在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他,扶上他的眉眼和一旁冰涼的麵具,不覺地便有了心痛的感覺。


  許是下雨的原因,我看了看窗外,哪怕已經到了清晨,但是天空還是很昏暗的樣子,人在這種環境中多少有些嗜睡,若是平日,夜琴早醒了。


  以前我還是王爺,剛起床去早朝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下來,當我穿戴完畢,剛要離開時,夜琴已經捧著熱騰騰的早點來了。


  如今我成了帝王,忙的事多,連練兵也不能落下,起的比以往還要更早,可是夜琴卻也每每先我而起,早點從未忘記一天,就連奏折也是他起早而批。


  無論一天有多麽勞累,回家後,總是一杯熱茶,一個微笑,肩膀上傳來的指力,永遠都是那麽舒服……


  在梁沫叛我,離仁打壓我,離昊逼迫我,在那一段最艱難的日子裏,我不是沒有過疲憊,可是,是夜琴讓我撐下來的。


  還有太多太多……


  雨天總是讓人多了幾分感愁,想著那些一點一滴,一絲一縷,隻覺得心裏又熱又酸。


  在夜琴額頭上親了一下,難得我比他起的更早……昨夜趕路之前,他恐怕滴水未沾吧!


  輕輕地搖了搖頭,想起來,我為他做的其實太少太少。


  難得有機會,驛館裏也有廚房,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從來不知道,給一個做飯,心裏會是那麽開心與安樂。


  看著廚房,突然感覺很遙遠……


  我記得在很久之前,我的工作效率是最高的,每日裏完成任務後,家裏還沒人,我總會做上滿滿一桌子飯菜。


  無論等到多晚,月與老頭子回來時,看著那些飯菜,眼眸中總會流出幾分幸福。還有荷,雖然她總是先給一個白眼,說我用這殺人的手去拿鍋鏟,實在太過窩囊,但是,就算菜已經涼了,她卻也還是將所有的菜都吃的一點不剩。


  ……


  這些被我深深藏起來的記憶,總是在我最難過的時候才舍得翻出來觀看的畫卷,在看見月的身影後,總在最近不受控製的頻繁出現,弄的我幾乎快分不清什麽是回憶,什麽是現實。


  好幾次我在與別人說話時,總會聽見背後有個溫柔的聲音。


  他叫我——“影!”


  每次有這種幻覺的時候,我的心總會抽搐一下,開始時還總會回頭去尋找聲音的來源,漸漸的……卻也習慣了,但內心的那種抽搐卻是無論多少次也不能習慣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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