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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 金蓮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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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你要的桃樹苗都已經準備好了。”侍女歡歡喜喜地跑進淺安暫居在皇宮的住所。


  正在焚香的淺安楞了一下,回頭看見薑夜正對自己行禮。


  “謝謝。”淺安挺不好意思的,連忙撫起薑夜,“你別這樣,我隻是暫居玉沉的過客,請你幫忙已經很不好意思了,現如今,哪能受得起你這樣的大禮呢。”


  薑夜淺淺地笑了笑,“受得起,您這麽漂亮,連聖上都另眼相看,說不定馬上冊封姑娘當娘娘呢。”


  淺安大吃了一驚,連忙捂住薑夜的嘴,“柏雲,這種話不能亂說。”


  柏雲是薑夜想法子買來的牙牌,她的本名已經不能再用了……這個宮女的牙牌花光了薑夜全部的積蓄。


  “姑娘,我可沒有亂說。”薑夜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推了淺安一下,“聖上詔見,宮人正在外麵等你呢……說不定等你回來就已經是聖上的人了。”


  聞言,淺安的臉色變了又變,“聖上要見我?”


  薑夜直點頭,“姑娘的好事近了。”薑夜努力地裝出一付想要攀高枝的樣子,“奴婢想呆在姑娘身邊,到時候也能借姑娘的光芒風光一把……”


  淺安正欲開口說些什麽,門外等候的宮人們卻傳來了催促,又尖又細地聲音在宮殿裏響了起來,“請淺安姑娘見駕。”


  淺安隻好連連往外走去。


  淺安一走,這個屋子便空了下來,薑夜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平靜了,臉上一直僵硬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


  淺安深居簡出,平時也不太見人……薑夜一早就瞄好了,誓要到她這裏謀個差事。


  說來也倒黴,好不容易在華褚皇宮混到了放行的年紀,可偏偏在最後一天碰到了吉爾妮家的爛事,雖然直到現在……薑夜還不知道那天究竟在影憑的宸宮裏發生了什麽,可聯想後來,薑夜也知道那裏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大事,否則……當日桃珠姑姑不會那麽謹慎,而且,聽說她呈上去的那份名單,已經全部成了死人,而羽錦宮瘋狂屠戮的理由,居然可笑的是——有人偷竊了一根簪子!

  若不是薑夜反應快,再遲上一步,恐怕她自己也逃脫不了被殺的命運……可就算她跑了,仍然有殺手在四處追查她的下落。


  哪個宮女不是盼望放行後同家人團聚,可她盼來了這一天,卻仍然沒法回到家鄉……以薑夜在皇宮多年的經驗來看,她隻要一回去,自己被抓就算了,還會連累家人。


  看著柏雲的牙牌,薑夜臉上露出了些許苦笑……她花了二百兩銀子,從一個牢籠跑到了另一個囚室!

  這個柏雲才十五歲,等到二十歲放行出宮的年紀,還得再熬整整五年。


  唉……可也隻有即來之,則安之了。繼續在另一個皇宮做宮女,總好過被外麵的殺手滅口吧!

  薑夜唯一覺得不舒服的便是——就算死了,也不能做個明白鬼!


  ***

  看著金光燦燦的宮殿,淺安心裏有些慌亂。


  聖上找她究竟為了何事?


  還沒進到宸宮,薑夜便聽到了一陣咳嗽聲……鼻尖處縈繞著一股濃濃地藥味!


  這個宮殿如同被泡在藥壇子裏似的,這讓人很不舒服。


  裏麵的咳嗽一聲接著一聲,像是要將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是淺安姑娘麽?”說話的那人極力強忍著咳嗽,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淺安加快腳步,越往裏走,那股藥味便越發濃烈……淺安被熏得直皺眉。


  玉沉帝瘦骨嶙峋,完全沒辦法將龍袍架起來,他不過甲子之歲,可……在淺安看來,他實則蒼老得超過百歲。


  “參見陛下。”淺安雙膝跪地。


  玉沉帝又咳了幾聲,“平身……你到孤王身邊來。”


  淺安垂頭彎腰,緩步走向龍榻。


  “抬起頭讓孤王看看。”


  端詳著淺安的樣子,咳嗽聲又一次響起……


  玉沉帝手上拿了塊白帕子,可上麵……早已經斑駁了無數的血跡。


  “是長的不錯。”玉沉帝很滿意地笑了笑,“孤封你為太子妃!”


  淺安楞了,臉上全是不可置信。


  “孤說的太子是司白。”這一句話,玉沉帝分了三四次才說完,“司白自小不在孤身邊長大,可他才是孤唯一的繼承人,孤這些兒女中……除了小桐和司白,別的都是些……”盡管兒女們都在想法子算計他,可玉沉帝終究不願過份的指責那些小輩,擺了擺手,蒼老臉上越發的疲憊了,“算了,不提也罷……司白從來沒有求孤做過一件事,可你是第一個讓這孩子開口求孤的人……他請孤護你安全。”


  淺安垂頭,不爭氣地看見眼淚將鞋麵打濕。


  “聽封吧……”玉沉帝衝著簾子外的太監招了招手。


  立刻有人進來,手上端著早已經擬定好的聖旨,“淺安聽封……”


  沒等那太監念完,淺安立刻跪了下去,“陛下……您誤會了,司白公子同我之間沒有一絲苟且之事,淺安不能聽封。”


  那傳旨的太監先被嚇到了,自己先跪了,抖得像篩糠,這天下居然還有不想當太子妃的女子?


  要知道,這可是太子妃啊!不是側妃!乃正宮太子,未來妥妥的皇後!


  一個連家族背景都沒有的民間女子,得到這道聖旨,得是多令人羨慕的事啊!

  淺安的話擲地有聲,“請陛下降罪,淺安不能受封!”她又重複了一遍,此語一也,連玉沉帝的咳嗽都止住了。


  “怎麽?”從龍榻上坐直了身子,玉沉帝一身藥味的臉上多了一絲憤怒,再病的龍,真要發火,也不是凡人承受得了的,“太子配不上你?”


  淺安連連搖頭,“不!公子是天上皎月……便是九天仙子也配得。”


  “那麽……是你無心於他?”玉沉帝的眼睛帶著寒光,“孤那兒子喜桃成癡……你若無心於他,又為何要在九韻山栽滿桃樹等他歸來?”


  淺安抿唇頷首,“此生若得公子親睞,安立死足矣。”


  玉沉帝的臉上稍微好轉了一些。


  隨後又將傳旨的太監打發了走了,“你退下吧……孤王有事再詔你。”


  那小太監連滾帶爬地逃了。


  “即然如此,孤不是成全了你的心意麽?”玉沉帝嗅了嗅手裏的鼻煙壺,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的精神稍好一些,“孤那兒子,雖是桀驁了些,可倒也聽話,孤乃將死之人……若是孤的遺言,他必會遵守……無論如何,必然會認下孤王親封的太子妃。你為何要拒封?”


  淺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開口,“司白公子心裏的人不是安……此生能跟在他身邊,遠遠的瞧著他,哪怕不說一句話……於安而言,已是奢望,再不敢有所苛求,更不敢存有一絲非份之想。”


  這話出自淺安真心,玉沉帝看她的眼神,慢慢變得柔和。


  “司白心心念念的人……是月華吧!”


  淺安大吃一驚,想不到玉沉帝知道的還不少。


  點了點頭,淺安回答,“是!月華姑娘才是公子畢生都在尋找和追逐的人……也是她才能讓公子喜桃成癡!他們站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人間龍鳳。”


  盡管如今的淺安已不再妄自菲薄,可有些人……哪怕僅僅隻有一個名字,卻也是高山仰止,讓淺安終生不可望其項背。


  “月華是個好姑娘……可惜同司白有緣無份。”玉沉帝又咳了起來,沒一會,那條白色的絲帕又染上了大片的血,使得他不得不更換條新的帕子。


  淺安急了,她本是江湖人,向來也不太注重禮節,這會兒也沒問玉沉帝的意思,徑自將自己的真氣輸送過去。


  大約一盞茶後,淺安收回了手,自己額上也生不了少的汗水。


  “陛下……您即知道公子的心意,就請您別用聖旨勉強於他了。”淺安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好幾個頭,“淺安不求富貴,不求功名……隻想在九韻山守著一片桃林,等桃花滿山時,若能在桃花飛舞裏看見公子的身影,就足夠了。”


  “……”悠悠地歎息從玉沉帝唇邊響起,“孩子……你通過考驗了!”


  玉沉帝在這一瞬間變得慈愛起來。


  淺安擦掉眼淚,一臉不解地望著眼前那人。


  “好孩子……你剛才若是接了聖旨,我會立刻把你賜死。”玉沉帝輕笑著,像個調皮的老頭。


  仔細一看,淺安這才發現……他同司白一樣,都有一雙桃花眼。


  此刻,玉沉帝無論從稱呼還是氣質上,都宛若變了個人,“你是空錫樓的人……身份複雜!如果你沒得到我的認可,那麽……我決不會把一個複雜的江湖人放在我兒身邊!即便他要我保你安全,我也會沒有一點猶豫的將你賜死!”


  淺安倒吸了一口涼氣……倒不是驚歎自己死裏逃生!


  隻是……玉沉帝將她查得那麽清楚,自然也知道她在紅鸞閣呆過很多年,且於紅塵裏頗負盛名。


  這讓淺安的自卑感又一次從靈魂深處浮出。


  已經非完璧的自己……竟還能得到眼前這個老人的接納麽?


  按住心口,淺安由衷的感激上蒼!


  “盡管心疼這個兒子,可我從來沒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我撐不了多久了。”顫抖地從枕頭下摸出一支金蓮釵,玉沉帝小心地交到淺安手裏,“孩子,你拿著這個……”


  那支金蓮釵,通體黃金,雖然精致,可顏色已經有些黯淡了,看得出來有些年歲了。這種材質,不過普通黃金,並不名貴,連雕花工藝也算不上頂級上乘。


  “這是蓮兒的……”老人在念叨這個名字時,臉上無限向往,“就是司白和菀清娘親的遺物……我本來打算帶到棺材裏的,可現在……我轉交給你了,孩子。”


  這支金蓮釵突然變得沉重起來,“陛下……這太珍貴了,安不能要。”


  淺安連連拒絕。


  可玉沉帝也堅決不收,“小桐有了景瀾,我也放心了……”


  如同長者一般地拉起菀清的手,玉沉帝繼續道,“司白這孩子,看似生性放蕩,可實際用情頗深,孩子啊,可這就苦了你了……他心怡月華,絕不會輕易改變的。”


  淺安唇邊含笑,輕輕點頭,“這也是公子的可貴之處。”


  玉沉皇語重心長,“孩子啊!往後的日子,你多擔待他一些……細水長流,滴水穿石,真情總會從點點滴滴滲入人心。我的兒子我了解……隻有像你一樣全心全意,不帶分毫雜的心可以打動他……盡管也許需要很多年。”


  淺安喉頭哽咽。


  玉沉帝又笑了,“回去吧,孩子……這支金蓮釵是我最寶貴的愛物,你帶著它吧。”


  淺安還欲再次推辭,可玉沉帝看起來卻非常疲憊,“孩子,我困了,你回去吧!”


  握緊了金蓮釵,淺安施了個禮,緩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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