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紙牛紙馬
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把眼睛閉上了,要是睜著眼睛,就能看見一個血紅色的未成形的四五個月的嬰孩兒趴在我的臉上。
他的眼睛還沒有發育完全,魚泡一樣,我臉頰僵硬涼颼颼的,不管他怎麽滴,咬牙就是不說話。
“嗚嗚~爸爸,那個叔叔好壞,他拿著刀子,把寶寶的腿剪下來了,寶寶好疼!~”
白曉生已經剪完他的腿了?
鬼嬰看我無動於衷,漸漸暴露了原形,大大的腦殼鼓動,血管冒出,張開嘴露著尖牙衝著我的臉咬過去。
我臉瞬間僵硬無比,好像拿冰塊放在上麵凍住了一般,伴隨的是針紮的疼痛,我心裏謹記白曉生的話,不敢張嘴,這小鬼崽子一心想要弄死我,不停地在我的臉上動手腳。
白曉生手下不停,用手術刀踢掉我的毛,他說,想要將這個鬼嬰驅除出來,第一步,剃毛,第二步,燒三道驅鬼符按到我那,這也是其中最困難的一步,因為——疼!
那鬼崽子又在我臉上啃了好幾口,陰森森的瞥了白曉生一眼,白茫茫死魚眼球帶著怨毒。
“你們人類就是這麽無情,懷了我,還要打掉我,這裏這麽多死靈,為什麽偏不讓我活?”
鬼胎心知自己快魂飛魄散了,本來就沒有思想的靈體尖叫著宣泄著心裏的憤怒。
我胸脯子一鼓一鼓的,特想罵回去,他想活就得用我的命‘活’呢?本來就是一個鬼,活了不也是活在鬼界。
我躺在床上,盡量忽略掉白曉生的動作,安慰自己,這鬼胎馬上就要被白曉生弄到李小寶的身上了,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
“咳!”
我聽到白曉生的咳嗽聲全身戒備,這代表,他要燃符了。
臉上越來越涼,我緊張的繃直雙腿,成敗再次一舉了。
“居收五雷神將,電灼光華納,一則保身命,再則縛鬼伏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火光跳躍在我的臉上,鬼嬰的臉開始慢慢融化,血混著幾根毛發掉到的臉上,下身一痛,他奶奶的,還真是疼!
濕儒的觸感順著我的鼻子,下巴流進衣服裏,帶著屍體的溫度,鬼胎在我的臉上漸漸分解,下身灼熱的觸感刺激的我心底疼,我攥緊了手怕在這緊要關頭忍不住張開嘴就糟了。
咣當一聲,落在我下身的力度一重,我倒吸一口涼氣,不知道白曉生是在弄什麽?
“我的孩子…你們竟然殺了我的孩子!?”
鬼魅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下意識睜開眼睛,被眼前的場景嚇得控製不住的往後縮去,一個女鬼漂浮在我的眼前,她身上穿了一件大紅的衣服,沒有頭發,眼珠子吊在外麵,當啷著一根血管掛在眼眶裏。
她臉上的肉腐爛的沒了,整個牙床露在外麵,牙齒焦黃有些漆黑,嘴裏往外冒著惡心的血口水,說話間,驅蟲從裏麵冒出來。
透過縫隙,我看見白曉生手裏拿著符灰,李小寶從他身後勒住他的脖子。
“別看了,你朋友可是抓我半年多了,你以為憑他現在精血不足的樣子,能救你?”
我心咯噔一下子,眼皮子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來。
這要是他倆之間有什麽仇怨,這女鬼間接的也不會放過我啊,脊背緊張地縮起,我害怕的往後退去,什麽鬼什麽怨,我隻想保住自己的命。
“怎麽?你怕了?”
我討好的笑了笑,鬼知道我心髒在這一刻都快爆炸了,“鬼、鬼大姐,你能不能行行好,放了我…們!”
紅衣女鬼腐爛的腦瓜頂晃了晃,吊在空中的眼球瞳孔一轉,死死的盯著我,衝著後方揮了一下。
被控製的李小寶動作僵硬的放開手,白曉生給我做法的時候點了幾根蠟燭,我借著光,撞著膽子多看了兩眼,發現李小寶的臉上掛著鼻涕眼淚,眼睛裏都是驚恐的神色。
白曉生脖子青紫了攤在地上,女鬼飄到他的身邊,狠曆的問道,“怎麽樣,你要不要幫我找出那個賤女人,殺了她?”
白曉生抑製不住的咳嗽,“我是不會幫鬼殺人的,總有一天,我會滅了你!”
女鬼被他的話刺激到,伸出幹癟的手抓起百曉生的頭發咆哮道,“你竟然還不幫我,那我就讓你親眼看看,有人在你麵前跳樓的滋味!”
她扯開牙床陰毒的笑了,幾隻驅蟲掉到了地上,李小寶僵硬的跑到了陽台上連窗子都沒打開,玻璃嘩啦的碎了一地,我心跟著提起來,這裏是三樓,不一會兒,重物落地的悶哼聲傳來,吧唧一下,如同將一隻西瓜撇下去,外殼碎了,裏麵的瓜瓤崩裂。
我全身的力氣被抽幹,李小寶轉身的那一瞬間,眼睛凸出,驚恐的模樣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蠟燭的光變成了青色,白曉生張大了嘴,顯然也沒想到這個結果。
“你以為這就結束了?你一天不幫我,醫學院就會死一個人。”
女鬼繼續威脅,威脅是有用的,白曉生答應了。
“我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三天之後找不出那個女人,你就為你的同學收屍吧!”
第二天,整個學校人心惶惶,這已經是第二個人跳樓死了。
我們宿舍的被警察帶到做筆錄,宿舍停電,監控器不好使,大家一致將李小寶的事情推到了他精神問題,說他這幾天一反常態。
學校外圍的監控器拍攝他自己跳下去的,下午,我們幾個從警察局出來,天空烏雲密布,好像玻璃瓶裏吐滿了煙霧,讓人心情抑製不住的開始低落。
我沒直接回學校,而是去了白曉生打工的地方。
半路上下起了小雨,路上泥濘不堪。
天澤壽衣店門口,幾輛黑色轎車停在那裏,這一條街都是幹這行的,氣氛陰鬱低沉,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昨晚白曉生走之前,讓我忙完了過去找他,他要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那個鬼嬰,他已經幫我解了,就是因為要給我除掉鬼嬰。半路不得分心,他才被李小寶製住的。
我推門進去,店外麵不小,裏麵很大,東北這片人死了要燒牛馬,男死燒馬,女人死了燒牛,我姥爺活著的時候,也開了一個壽衣店,他死了,我兩個舅舅接手一人開了一個。
我家也幹過幾年,對這些東西比較了解。
“快,曉生啊,你過來,把那個牛嘴快打開!”
一個個子不高老頭子穿著黑色的中山裝在裏麵吆喝著,兩條灰白的長壽眉耷拉到嘴邊,胡子很長,下巴底下打了結編了小辮子。
我姥爺也有長壽眉,他老人家是在我中學去世的,那天,大雪紛飛,我趴在他的棺材上哭了一夜,現在想想心口都悶的喘不上來氣。
為了等我在大連工作的兩個哥哥,姥爺的棺材在院子裏停了三天,他的遺容我清晰的記得,是泛著光澤的,就和睡著了一樣。
姥爺去世前一天晚上還去給別人家出黑兒(東北方言:有人死找陰陽先生料理後事,叫出黑兒)
掙了三百塊錢,回家之後到炕上就去了。
白曉生頂著自己的俊臉,和壽衣店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手裏捧著一個大花圈,手忙腳亂。
我看著在地上‘活蹦亂跳’的老頭,恍然以為我姥爺在叫我,自然而然的拿起窗台上的剪子,幾下子將牛嘴剪開,順手將聲控喇叭按開。
“哞!~哞!~!”
給死人做牛馬,早先是用苞米的杆子擰做的,樣子不僅不美觀還容易散架,經濟發達了,人的審美提高了,就連這做陰活的都開始鍛煉自己的手藝。後改用竹坯子做牛馬的骨架子,精致有型,糊上一層報紙,在外麵貼一層剪裁好的紙做的牛馬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