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塌陷與深淵

  夜。

  「索菲·多德蒙？」

  楊興推了推眼鏡，詫異地看向電腦桌對面的紅蓮。

  她和蕭何在臨近傍晚時分，才告別了其他人，一同來到飛龍一號上。

  而此時的蕭何正在另一台電腦前，學習如何遠程控制「機器人小麗」。

  「那麼你之前的那個未婚夫是……？」楊興微微蹙眉。

  「葛雷家族。」紅蓮神情複雜。

  「呀……」楊興一怔：「萬年前的BOSS家族啊？」

  紅蓮沒有再說話，她相信楊興的調查能力。

  就算自己什麼也不說，他也能很快地查出這些家族歷史來。

  葛雷家族，在大陸上有著非常傳奇的色彩。

  早期的諾金大陸還是一片蠻荒之地，正是葛雷家族的祖先帶領著人類開荒。

  戰鬥力之強大，足以和神媲美。

  當然，過去了近萬年，這些也慢慢變成了傳說。

  葛雷家族的後人有很多，他們的肌肉骨骼都異常強悍。雖然已經遠不如傳說中的手可劈山裂地，但也比普通人的體質強上十倍不止。

  只是不知因為什麼緣故，現今的葛雷家族變成了野蠻人的代名詞。

  許多自認為高貴的家族都不屑看他們一眼，甚至經常雇他們做最下級的苦力傭人。

  紅蓮在二十多年前與阿尼·葛雷邂逅，地點是都城的低級奴隸市場。

  她用一筆不菲的贖金將阿尼解救出來，並帶回了飛龍城，二人因此互生情愫。

  在那個強盜流寇橫行的年代，多德蒙家族的名聲比葛雷家族還要差，因此她在嬰兒時期就已經被迫改名「紅蓮」。

  二人彷彿一對苦命鴛鴦，惺惺相惜數十載。

  由於初五院長力排眾議收留二人，導致學院在飛龍城內外受盡了排擠。本就因前任院長死亡而沒落的初五學院，終於在這次的導火索下一蹶不振……

  楊興將目光從屏幕里的資料移開，再次回到紅蓮的臉上。

  「你認為，他和青鳥還有關聯？」

  「是的。」紅蓮點點頭：「青鳥是妖精族，帶走阿尼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為他的血脈傳承。」

  「妖精族，能和人類結合？」楊興眨眨眼。

  「能，只要她披著人類的皮，哪怕生育都可以。」

  「那照這麼算下來？他們的孩子，最大的都十多歲了吧？」楊興的眼鏡反射過一道光。

  「也許吧。」紅蓮聳聳肩一臉落寞，本該有的不甘早已被時光磨滅殆盡。

  楊興沒有繼續問下去，轉頭默默地把這個最新消息發送給了王雪峰。

  青鳥為了血脈之力而誕下的幼年青鳥，實力必然會在青鳥之上。

  從她將阿尼帶走的行為來看，顯然不會只生一胎，而一胎究竟有多少個幼崽還是未知數。

  【楊興：所以你要多加小心！】

  【王雪峰：好，我會留意的】

  楊興本想關閉聊天框，猶豫半晌，又編輯了一段內容發送過去。

  【楊興：現在地下出現的深淵越來越多，只是大部分地面都還沒塌陷，怎麼延緩？】

  【王雪峰：延緩不了，到不得已的時候，讓蕭何開啟萬年復甦吧】

  【楊興：啥？！】

  【王雪峰：這個我會跟她解釋，你去找四方月環，不管用什麼理由，科學也行迷信也行，讓人類往月環周邊，或各個深淵的範圍靠，包括陸中的蘇尼加通道，但一定記住，在萬年復甦全面開啟之前，不要踏進去】

  【楊興：這是……？】

  【王雪峰：逆轉陰陽，蕭何的下一個天賦技能】

  【楊興：下一個天賦？！你咋知道？！】

  【王雪峰：。。】

  【楊興：OK！了解！】

  楊興下意識將注意力轉移到一旁的蕭何身上。

  見她已經操作得十分熟練，想了想還是沒打擾她，轉頭繼續詢問紅蓮這幾十年來關於黑街的事情…… -

  諾金大陸西南面。

  從天穹向下俯瞰，就像這塊大陸破了個洞，裡面彷彿空間塌陷了似的。

  通過感測器，蕭何「附身」到機器人小麗身上。

  「阿西吧……」

  「蕭何」仰起頭：「你臉好大！」

  瓦萊麗的笑容瞬間僵住。

  二人趁著月黑風高摸到了深淵附近，她沒想到一直坐在自己肩膀的「蕭何」會突然冒出這一句。

  「我感覺這樣不行。」蕭何說。

  「哪裡不行？」瓦萊麗嘴角抽搐。

  機器人小麗一臉深沉，過了許久，才鄭重地開口。

  「太大了！」

  「你？？」

  沒等瓦萊麗伸手去捏她，後者就指了指前方。

  「這個洞，太大了。」

  「哦……」

  蕭何也沒管她尷不尷尬：「話說月環的坐標你算出來了多少個？」

  「目前能確定的只算出了幾十個。」

  瓦萊麗也努力讓自己不再尷尬：「而且，單是諾金大陸上的這五個，就有著很多奇怪的地方，好像它們很早就有預兆了。」

  「蕭何」抽出幾張黑街的照片遞給她，並解釋說：「我之前所在的學院，地址在其中一個月環之上，那裡名叫黑街森林。」

  只是機器人小麗的手臂才幾厘米長，遞和不遞也沒什麼區別。

  瓦萊麗接過照片，邊走邊看。

  「果然是個奇怪的地方！」

  「是吧？看起來陰森森的，跟陰間一樣。」蕭何說完，故意在她耳邊吹了吹風，還發出一種嗡嗡的聲響。

  「咦！別在這裡嚇我……這裡已經很可怕了好嗎……」

  「瓦萊麗，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更可怕的聲音從她的身後響起。

  好像正巧被吹氣聲掩蓋了似的，她恰恰沒聽到盧卡迪落地的腳步聲。

  「團！團！團團！團長——」

  「半夜不睡覺，跑這裡來找死？」

  「我，我只是，睡不著……來，來，來這裡看看……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所以你發現了這隻奇怪的人型蜻蜓？」盧卡迪的語氣跟前方的深淵有得一拼。

  「啊？」瓦萊麗愣愣地看向機器人小麗：「不不不！不是！她不是蜻蜓，她是蕭何！」

  「什麼？」

  盧卡迪的眉頭頓時擰成了疙瘩。

  蕭何面對著他的凝視，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該從哪說起。

  「你是蕭何？」盧卡迪問。

  「呃，是……」蕭何沒開變聲器。

  「你怎麼變小了？」

  「不是，這不是我的身體，這只是個機器人，我在遠程操控……」

  「我不明白。」

  「呃，問題不大，你就當我是縮小版蕭何好了……」

  「行。」盧卡迪泰然道：「你不是回飛龍城了嗎？」

  「特殊原因，我來找一下瓦萊麗。」蕭何解釋。

  「因為這個深淵？」盧卡迪立刻意識到了她所說的特殊原因。

  「嗯，是的。」蕭何點點頭。

  隨即，她拿出了楊興剛準備的資料，一股腦兒拋給盧卡迪。

  後者愣了愣，把有些散亂的文件夾整理好，才開始翻閱起來。

  趁著這個時間，蕭何也把這份資料看了一遍。

  但以她對楊興的了解來看，這裡面明顯誇張成分居多……

  【蕭何：這是在幹嘛？宣傳迷信嗎？】

  【楊興：什麼迷信？？我這很科學好嗎？？】

  【蕭何：你確定這樣真能行？】

  【楊興：是雪峰讓我這麼跟你說的，這些假新聞也是我剛剛快馬加編的】

  【蕭何：哦】

  一聽到是王雪峰的安排，蕭何也懶得繼續想了。

  只是為了防止楊興轉述有誤，她決定回去以後再問問王雪峰本人。

  看完，盧卡迪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些消息若不是出自蕭何之手，這會兒他八成要當成垃圾丟進深淵。

  「咳咳，聽起來是有點不可思議哈……」蕭何自知離譜，只能一邊撓頭一邊打哈哈。

  「保真？」

  「嗯！」

  蕭何可不是王雪峰，撒謊這事兒沒少干過。

  「好。」盧卡迪將文件夾合了起來：「那我們就不下去了，現在立刻啟程回都城。」

  「這麼快？！」一旁的瓦萊麗一驚，她還想跟蕭何一起「探索大自然」。

  「沒事，你們走吧，反正你們也下不去，下得去也上不來。」後者兩手一攤，絲毫沒有挽留的意思。

  「那你自己小心。」

  「我是個機器人。」

  「……」

  目送二人在龍捲風中消失，「蕭何」這才慢慢轉過身，遙遙望著這片漆黑的深淵。

  這一大塊空缺，佔據了她過半的視野。

  加上又是夜晚，很容易讓人懷疑自己失明了。

  她飛到深淵的邊界，正如瓦萊麗所說，深淵裡傳出一陣陣悠遠的悲嚎。

  但凝神靜氣一聽，又什麼都聽不見。

  煞是詭異。

  身後一片廣袤的荒原，好幾公裡外才有人煙。

  要想把周邊城市的民眾都聚集到這裡，恐怕還需要某些強有力的號召才行……

  「來來來，你下線吧，換我來。」楊興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電腦前的蕭何摘下感測器，起身把位置讓給了他。

  客廳沙發上的紅蓮也正好站起，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

  「要回去了嗎？順路一起走吧？」紅蓮問。

  「好。」蕭何點頭。

  看見楊興繁忙的樣子，二人也沒特地跟他告別，一起從半開的艙門躍了下去。

  飛龍一號的位置雖然在城北，但並不偏僻。

  二人一落下來就是已經打烊的街道，路上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趕路人。

  紅蓮環顧四周的寂靜，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這座城市，都變得讓我有些不認識了……」

  「是嗎？」

  一旁的蕭何卻對這份變化沒有多深的感觸。

  眼前飛龍城的模樣，與她曾經的現世「21世紀」，似乎已經沒有多大區別。

  唯一的區別就是比現世更發達一點，高科技建築和設施更多一點。

  就像是幾百年後的地球。

  「是啊！」紅蓮感慨道：「我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這兩年這麼好的氣象！如果現在再進行大陸城市評比，我們這個城市一定是穩穩的第一吧！」

  蕭何回想起諾金都城，若是不和飛龍城對比，它確實已經十分先進。

  而且都城裡的建築有新有舊，就連學院的教學樓也同樣新舊摻雜。

  細心的人繞著都城走一圈，甚至還能總結出都城近百年來的審美演變。

  就好比每條街上做路標的旗幟，它們的字體會因為年代不同而不同，能從中看出當時的一些流行元素，許多老街也充滿已逝歲月的藝術氣息。

  相較之下，如今的飛龍城完全不一樣。

  除了那條被隔絕的黑街還保留著歷史的遺迹，其他建築早已在人們不知不覺中煥然一新。

  以至於蕭何總是會產生一種錯覺，彷彿自己回到了最初的世界。

  「噠……噠……」

  走在街邊的石板路上，她扭頭看了看路邊關門的店鋪。

  如果是現世，哪怕全大街關門，也會有24小時便利店，以及24小時營業的網吧。

  回想起方才用滑鼠鍵盤控制機器人的手感，蕭何的感覺越來越混亂。

  這讓她沒來由地想要回家，回到那個生活了十年的矮舊單元樓。

  可惜她回不去了。

  在這個世界的任務結束之前，她都無法離開。

  「唉……」

  「今年末夏，又是一個畢業季啊……」

  「帶完這一屆！我就要請長假了！」

  一旁的紅蓮悠哉悠哉地走著，時不時興奮地揮舞一下手臂。

  「長假？」蕭何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對呀！」紅蓮頓時露出了狡詐的表情：「一個月前，我把康迪這老狐狸坑了一把！他願賭服輸，從初秋新學期開始，來替我看學院五年！」

  「冰院的康迪導師？」

  蕭何愣了愣，她可沒忘記那個曾經在大課上為難王雪峰的老師。

  想起那個看似不近人情的面癱表情，蕭何不禁一臉訝異。

  「還有這事？免費的？」

  「當然！」紅蓮仰天大笑：「還記得嗎？兩年前你說過，要請我加入你們隊伍？」

  蕭何撓撓頭：「當然記得，如果您現在還願意的話……」

  沒等她說完，紅蓮揮舞的手臂就一把落下，重重地拍在她的肩膀上。

  「當然願意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去坑那隻老狐狸？！」

  「這？」蕭何一怔：「原來您早就打算好了？」

  「那可不？」紅蓮的笑容越來越狡黠：「我早就問了小樂！她說在隊伍系統里，你是隊長，她決定不了。」

  聽罷，蕭何撓撓頭。

  盯著紅蓮的腦門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她的頭頂有可以下拉的「倒三角」。

  也許對系統來說，此人充其量就是個NPC……

  「看來她還是得先註冊幽冥通行證才行啊……」

  「可這個所謂的『萬界遊戲』玩得太大了……」

  「如果不是已經走投無路，最好還是先別讓她簽訂這種契約吧……」

  蕭何在心裡默默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