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陸喬兒的嫉妒
站在一眾丫鬟小廝前麵的陸喬兒臉色極差，即便是被紅彤彤的燈籠映照著，阿阮也能看出她此刻變幻莫測的臉色。
寧璟淮倒是完全不在意被家中的丫鬟小廝撞見自己長發披散，渾身濕漉漉的狼狽模樣，非常坦然地站起了身，彎下腰伸手拉了阿阮一把，甚至於他看見阿阮濕漉漉貼著臉頰的長發，非常自然地伸手替她撥開，十指做梳，為她細細打理好。然後一手牽起了阿阮的手，牢牢握住，不容她反抗。這時候，他似乎才看到陸喬兒，卻也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
“我沒事，你們也都散了，回去歇著吧。”寧璟淮命令眾人，語氣一頓道，“明天還有落羽的喪事要辦，都回去吧。”
阿阮也急忙掙脫寧璟淮的手，站到那一眾丫鬟小廝的隊伍裏，道：“既然大公子吩咐了，那奴婢就先回去歇著了。”
寧璟淮看了她一眼，正要開口，就看到臉色不善的陸喬兒已經快步走到了寧璟淮的身邊，她嬌嗔地喊了一聲“璟淮”，然後像是沒了骨頭一樣就要往寧璟淮身上靠，寧璟淮淡淡地往旁邊躲了一步，陸喬兒的臉色瞬間更差了。但是，在一眾丫鬟小廝麵前，她不能丟了未來大少夫人的顏麵，所以她還是強顏歡笑，衝著寧璟淮道：“璟淮，你晚上去了哪裏？我方才想去羽心塢找你，結果你不在。”
“我去看我的妻子了。”寧璟淮回答地幹脆利落，讓陸喬兒一時都不知道如何接口。
隔了一會兒，陸喬兒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打著哈哈道：“哦，原來是去看梅姐姐了。璟淮你也真是的，若是想看梅姐姐，應該帶著我一起去啊。好歹我和梅姐姐生前也是好姐妹一場，今後我還要替姐姐照顧你呢。”
寧璟淮對陸喬兒的殷勤不為所動，隻是唇角微微一彎，說：“不用了，落羽她不喜歡閑雜人等。”
他的話說完，陸喬兒的臉色又是一白，半天都沒有緩過勁兒來。寧璟淮沒有給她繼續開口的機會，看著眾人皺了皺眉，再次吩咐：“我說過了，這裏沒事了，大家都回去各自安歇吧。”
“是。”齊齊整整地應答聲，阿阮也混在裏麵轉身準備回北院去，她今晚守靈，大約阮娘也沒有睡安穩。
寧璟淮往前疾走了一步，扯住阿阮的衣袖，對她道：“阿阮你留下。”
一時間，眾人的焦點又凝固在了阿阮的身上。其實，剛剛寧璟淮和她抱著倒在地上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在竊竊私語了，現在寧璟淮又在眾目睽睽之下絲毫不給陸喬兒麵子，隻顧著拉住阿阮不許她離開，人群中已經爆發出猜測的聲音。
“這不是北院阮娘的女兒嘛，長得倒是挺標致，比陸姑娘還美上三分。”
“是啊，難怪大公子拉著她不放手。”
“哎，仔細瞧瞧和大少夫人倒是有七分相像。”
“哦，難怪……”
議論聲漸漸越來越高，阿阮站在寧璟淮身邊將那些話都聽得一清二楚。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繡花鞋，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那些議論一般。
“璟淮，你……拉著阿阮姑娘幹什麽？”陸喬兒的聲音已經走了樣，阿阮抬頭就看到陸喬兒的雙眸就像是沾了毒藥一般瞪著她。
嗬，陸喬兒，你剛剛那一番梅姐姐長梅姐姐短的慷慨陳詞的時候，就沒有想過那原本應該在九泉之下的梅姐姐，此刻就站在你的麵前吧？而且，她不僅就站在你的麵前，還會搶走你的夫君，你在寧府的地位，包括你以後可能得到的一切！
因為，那原本就都是……屬於她的！
阿阮心中百轉千回，但是表麵上還是默不作聲，她輕輕抽拉被寧璟淮拽住的衣袖，不料卻被他攥地更緊。寧璟淮朝她又走了一步，低頭對她道：“阿阮，今夜到羽心塢來。”
“寧璟淮！”陸喬兒終於忍耐不下去，大聲地衝寧璟淮喊了一聲，仿佛在提醒著他，她陸喬兒才是寧府未來的大少夫人，而眼前這個身上還在滴水的黃毛丫頭不過是個粗使丫鬟罷了。
寧璟淮對陸喬兒的喊聲置若罔聞，他將阿阮冰涼的手包裹到自己的手掌中，然後皺著眉看阿阮身上那還在淌水的衣裳，開了口：“冷嗎？”
阿阮搖了搖頭，事實上她剛剛拖著寧璟淮從靈堂一路過來，身上熱得直冒汗，現在被冰涼的池水一澆，身上倒是有幾分涼爽的感覺。
不過寧璟淮沒有因為她的搖頭而鬆開她，反而是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最後道：“穿著這濕漉漉的衣裳，回到北院必定是要受寒的。阿阮，你隨我回羽心塢去。”
“不行！”
阿阮張著嘴看向陸喬兒，她的反對還沒有說出口，倒是有人的反應比她還激烈。陸喬兒走到阿阮身邊，一把拽住阿阮的手，強笑著對寧璟淮說：“璟淮，阿阮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深更半夜到你房裏傳出去對她的名聲不好，還是到我房間裏去吧。”
寧璟淮淡淡地瞥了一眼陸喬兒，說：“名聲不好？”
陸喬兒急忙點頭，添油加醋地說道：“是啊，畢竟寧府人多眼雜，嘴巴更是雜亂。你雖然是好心，但是流言蜚語傳出去，阿阮姑娘以後怎麽做人？”
人群裏傳出幾聲讚同附和聲。
寧璟淮清冷的雙眸在人群中掃了一圈，然後定格在阿阮的身上，緩緩道：“是我叫她到我房裏去，我倒是要瞧瞧今後誰敢議論阿阮。”
說完就牽起阿阮，寧璟淮不理圍觀的人群徑自就朝著前頭的羽心塢走去。
阿阮被寧璟淮緊緊牽著，快步往羽心塢走去，後頭陸喬兒的喊聲和人群中的議論紛紛漸漸都聽不見了。寧璟淮牽著她回到羽心塢，一打開門，阿阮就瞪大了眼睛。
這裏還保留著她離開時的模樣，一桌一椅，一草一木，甚至於書桌上她未作完的畫還擺放在那裏。那是一株墨梅圖，她走的時候隻畫了一半兒，現在已經被人補齊了，安安靜靜地擺放在書桌上，就好像在等著她回來一樣。
阿阮的眼眶發酸，急忙轉開了眼，但是屋子裏滿滿都是她曾經生活過的痕跡，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給你，去裏麵換上吧。”寧璟淮拿出一件織錦紫衣遞給阿阮，阿阮急匆匆地接過也沒有仔細瞧，立馬就掀開簾子鑽進了裏屋。匆匆把衣裳換好，阿阮就要離開回北院去，她掀開簾子卻不見了寧璟淮的蹤影。
“大公子，奴婢衣裳換好了，這就該回去了。”她揚聲喊著。
安安靜靜無人應答。
阿阮疑惑地在屋子裏找尋寧璟淮的身影，最後視線定格在書房處。快步走過去，阿阮掀開書房的珠簾，剛要開口，就被書房內的景象鎮住了。
牆壁上，地上，桌上、椅子上……
任何地方滿滿的都是一張張畫紙，畫紙上或站或坐，或亭亭玉立或語笑嫣然，都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絕色女子。她眉目如畫，美目盼兮，在一張張畫紙上微微笑著，好像世上再也沒有什麽煩惱的事。
那個畫中的女子，是梅落羽。
寧璟淮就站在一地的畫紙中央，除下了濕漉漉的外袍，他穿著月白長衫，負手站著，聽到阿阮的喊聲慢慢轉回頭來，阿阮的視線和他撞上，心裏一痛。
這是她曾經最愛的人，如今也隻能說是曾經了。
“大公子，奴婢換好衣服了，這就該回去了。”垂下發酸的眉眼，阿阮恭恭敬敬地說。
寧璟淮注視著她，半晌才說：“阿阮，你以後留下來了吧。”梅落羽以前的貼身侍女綠姣在梅落羽死後離開了羽心塢，據說是大夫人看她平日伶俐向寧璟淮討了去。
“奴婢隻是個粗使丫鬟，伺候不了大公子。”阿阮回絕道。
寧璟淮長長歎了口氣，身子晃了晃卻沒有倒下：“既然不想留下，就回去吧。”
阿阮也長籲了一口氣，向寧璟淮道了謝就轉身往外走。剛走出書房，就聽到裏麵一聲沉悶的落地聲，她回過頭一看，寧璟淮就倒在滿地的畫紙中。
無奈地朝天白了一眼，阿阮認命地奔回書房內把人從地上拖拽起來，寧璟淮整個人喘著粗氣靠在她的懷裏，熾熱的溫度拍打著阿阮的肌膚，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寧璟淮的全身都灼燙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