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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月光背麵 不甚陰寒

  奔跑中,秦聽韻心裏頗有些不得意,她腦海中想的所謂英雄救美的片段不該是這樣的,應該是她身著一身紅衣似紅蓮般嫵媚的站在房頂觀望著,等到他們動手欺負環薑的時候,隻見一個紅色的身影矯健的從天而降,一把利劍出鞘,幾乎在眨眼間的功夫,那幾個站成一排的混混都一一倒下了……


  而不是現在這般,沒命的狂奔,真是羞死人了。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後,這時候她才肯說話。


  “你沒事吧?”


  “都怪我,非要走什麽小路,給公子添了麻煩不說,還差點惹了事,公子贖罪!”


  “無妨,好在你我都沒有受傷,索性人沒有事,至於錢財,那是身外之物,不必想太多,好了你先行回去吧,你家小姐不是還需要你的照顧,今日我就不送你到相府外了,我還有事,先行告辭一步。”


  “公子暫且留步!”


  原本秦聽韻窘迫的想要快些離開這裏,卻不想被身後的環薑急忙叫住了自己。


  “公子剛才用的是什麽暗器,竟然如此厲害?我原本以為公子是精於謀略之人,不想公子涉獵極為廣闊,竟然也會些武功,真叫環薑大開眼界!”


  暗器?她說的是那個秦聽韻為了在相府防身,所以特意弄出來的古代新型防狼噴霧麽?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是跆拳道藍帶的水準啊,為了升級,那幾個回旋踢硬是活生生的練了有一個月之久,也才是勉強到了藍帶,況且也隻有在歹徒攻擊力下降的時候她才敢用,環薑竟然還管這個叫做功夫……


  “區區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為了不那麽尷尬,秦聽韻才不準備送環薑,不想被環薑這麽一說,倒是越發尷尬了,這不就是在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你的三腳貓功夫隻有在古人這裏派得上用場哦!


  回到相府之後,就見到環薑笑嘻嘻的拿出糕點來給秦聽韻吃,隻是方才吃的已經夠多了,如今卻是一點也吃不下了。


  想要四處去逛逛,環薑便也緊跟著來了,先是從,樓上逛到了樓下,然後不知不覺就逛到了佛堂附近,原本秦聽韻很少出去小樓,若是出行到別處,也一定是要多加小心的,隻是今日環薑似乎有些什麽心事,遲遲沒有來得及提醒秦聽韻,所以竟然也任由她來到了佛堂。


  這時剛好是用過晚膳的時辰,按道理來說秦靈音也會在佛堂,秦聽韻也是這麽想著所以故意來到了這裏,她想要通過秦靈音的反映好好看看,她們母女對於秦聽韻戒備心到底有多少。


  “小姐!咱們快些走吧,二小姐這時候肯定在裏頭抄錄經書,咱們還是不要打擾她了!”


  “我想見見二妹不行麽?”


  說著,秦聽韻便大力上前推開了佛堂緊閉著的門,奇怪的是佛堂的門並沒有看去那樣緊緊關著,她用了好大的力氣,差一點摔了跟頭。


  秦靈音一身素裝,頭發高高束起,不加任何點綴在發上,一張臉也是清湯寡水的不施粉黛,看上去更顯得她年紀小,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氣質散發出來,令人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桌上放著幾盤糕點,一杯茶,還有筆墨紙硯,極其簡單,這裏滿屋子望去連一個椅子都沒有,有的隻是孤零零一塊小小的墊子。


  “瘋子,你來做什麽?”


  見到推門而入的是秦聽韻,秦靈音的表情立刻從淡然變做了不快,語氣裏處處透露著極度的冰冷和敵意。


  “二小姐息怒,大小姐她是無意間闖進來的,你不要怪罪她!”


  “我問的是秦聽韻,你一個小小的丫鬟跟著開口做什麽?難道是看我被爹爹責罰,你便以為相府之內,就沒有人能治得了你家瘋主子了麽?你給我下去!!”


  “二小姐……”


  “出去!”


  秦聽韻見到這個場景,忽然笑嘻嘻的扯著環薑的衣袖子說:“你出去吧,我跟妹妹聊聊,妹妹可喜歡我了,不會欺負我的,你放心好了。”


  秦聽韻既是開口了,環薑不走都是不行的,她隻好慢慢退了出去,並且帶上了門,此刻佛堂內隻留下秦聽韻和秦靈音兩個人。


  “哼……你一個瘋女人懂得什麽叫喜歡,什麽叫不喜歡麽?我如今在爹爹的眼裏,不是犯了滔天的大罪,卻怎麽不見天上的神仙佛祖,下來降罪呢?我不明白?為什麽?沒有經過我的允許,爹娘便匆匆帶我來到世上,沒有人逼著他們一定要生下我的啊,沒有問我是不是願意出生,就這麽不負責的選了我的命運!憑什麽?

  既然負責不了我的一生,實在不用如此艱難的帶我出生,讓我空有一身的本事,卻白白做了庶出的女兒,什麽小姐什麽千金,不過都是幌子罷了,日後我就算是嫁了人也隻能做妾侍!


  為什麽有的人,一生下來便什麽都有,而像我這樣的人,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竟要花上許多力氣,所能勉強得到他們生來就有的一切,有時候還要付出生命得代價?天上的神明,若是你們真的有靈,那麽我想問問,為何世間上沒有公平也就算了,隻是為何天平的兩端分配的如此不公平?還是……原本就沒有公平對不對?

  若是真的有公平二字,為何為何……讓這個瘋子代替我,獲得我本該得到的一切,我不服,我實在不服……


  她不能像是之前在安慰別人那樣安慰這個受傷的秦靈音,隻因為她的滿身傷痕怨念,實在不是安慰一句死活就可化解開的,其實那些幼稚的安慰,秦聽韻在腦海中設想的時候,實際當初說到時候,也隻是為了告訴秦聽韻,活下去,哪怕一天也是一天,不必在意世上的不公平,不必理會塵世間的冷漠一切的一切都順其自然就好了。


  可是……什麽,隻要活著什麽都有可能,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好死不如賴活著,為自己想想,為父母想想,活下去說不定還能找到方法救自己於深淵,以前秦聽韻雖然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說完心裏卻很是空白,還不如不說的好。


  秦聽韻第一次知道,原來救人不單是救個軀殼就可以得起,還要說服她有生的希望才算是完成的救活一個人了。可是這一次,說服眼前的這個女子,隻怕沒有那麽簡單。


  她望著她有些發狂卻仍舊純白無瑕的背影,暗自思索,也許,她和秦聽韻是在某些方麵相同的。譬如她深知,在自己心裏一直住著兩個柏秦聽韻,一個是年少無知,天真爛漫的秦聽韻,她總是幻想著屬於自己的真命天子,屬於自己的姻緣,最起碼要是自己喜歡的,她會跟青任何女子一樣,學著心上人的嗜好,刻意模仿著過活也覺得知足,也會因為某日聽了一出戲,便會感傷。


  另一個就是已經年過半百的秦聽韻,她早就已經曆經了滄桑,滿臉皺紋,手心裏的掌紋都不那麽清晰了,記不清楚自己認識過的人,做過的事,她的腦海裏有一套固定的為人處事的原則,幹淨利落,眼神裏也是透露著瘮人的陰森。


  這兩個一點也不相同的柏秦聽韻,總會在秦聽韻心裏打架,每當那個青澀的自己,忍不住想要跳出來抱住每一個眼前的受傷之人的時候,冷血的自己就會製止住秦聽韻告訴她前麵是陷阱,不能過去。


  重生之前她總以為經曆過從前那些的黑暗過去之後,秦聽韻此生就不會再有任何事比起那些事情,來的更痛苦,因為她總以為,自己的意識已經斷裂過一次,哪裏都是傷痕,就連傷她至此的人都不能醫好她,她又如何能自私的帶著心裏的兩個殘缺的怪物和被打回原形的滿身傷痕,滿血複活呢?

  從前,在被傷害倒地的那一瞬間,那個老態龍鍾甚至有些刻薄的自己又再次,死而複生了,秦聽韻那一刻的頓悟,誰知道居然是用死死生生這樣,殘忍到極致的詞語來形容,鳳凰浴火重生,皆不能忘卻當時被火焚燒的苦楚的。


  很小的時候,總喜歡看曇花,急著來看曇花卻並不是因為喜歡曇花,曇花因為在夜裏才開放所以顯得尤為珍貴,秦聽韻隻是想在它盛開的時候目睹它的光彩,不想辜負了它的韶華春光,這是對它的尊重,因為她也不知道明日起來的時候還能不能看到它。


  隻是不喜歡曇花卻也是真話,它隻有在深色的夜間才能開放,也許有人像是她這樣的偶而經過駐足觀看,要是沒有人看到那她開放也就沒有什麽意思了不是麽?

  她當時就想,以後也不願做這樣的花,小時候一直希望,長大了以後要做加強版的曇花,希望自己猶如曇花,卻能時刻綻放,或者說將自己想象成萬世不會熄滅的陽光,一生之中都是閃閃發光的,沒有絲毫瑕疵。


  隻是她最終還是與自己的願望背道而馳,就好似眼前的秦靈音,她口口聲聲控訴這上天的不公平,卻也是無奈的宣泄自己出眾,卻隻能做庶出小姐的命運。


  那麽她到底是錯了?亦或是沒有呢?

  此情此景,卻令秦聽韻不由得想起自己重生之前剛剛分手的男友,記得秦聽韻大醉在那一夜,恨不得喝下所有辣酒,以解開心中憂愁,卻不想之後竟然放縱自己莽撞的跑去找尋男友的蹤影,男友笑她喝醉的樣子太難看,秦聽韻笑著笑著卻哭了。


  眼淚頃刻間如貫穿了整個心髒一般,火辣的痛感一並跟著襲來,男友那夜卻沒有直接趕秦聽韻離開,反而一心沉穩的在一邊看著她,胡鬧發瘋的樣子,兀自也倒了一杯酒,側著頭頗為誘人的看著秦聽韻。


  不知是不是因為喝多了的緣故,秦聽韻清楚的看見,男友眼中竟有一刻是落寞的情緒,同秦聽韻一樣笑著,秦聽韻因喝多了,便大著膽子胡鬧問他,為何要笑。


  “為何要笑?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或者是不能哭的時候,或者是覺得此刻眼前發生的。一點都不好笑的時候,我就會笑,隻是那便是苦笑了。”


  覺得不好笑,還要硬笑,那便是苦笑,秦聽韻當日不懂的,如今回想起來,卻覺得自己竟然與眼前那個哀樂許久的男人似乎是同類,同類相愛的話,未免太累,不是一眼看穿彼此,就是此次猜錯。


  後來他輕輕握住秦聽韻的手,是他主動的,隻是看秦聽韻,卻不說話,那副樣子更像是,秦聽韻是多年的好友,像是他們之間存在的感情是友情似的,讓秦聽韻被心痛襲擊的無以複加。


  他忽然淺淺問一句:“我們這樣似乎有些不妥?我們不是剛剛才分手麽?”他說完的時候,秦聽韻甚至覺得饒是那一句感慨,都有些動人的像是友情到了極深之地的朋友似的。


  那份感情深刻到後來都不願意在提起,隻是秦聽韻莫名從那件事學到了許多道理,那些道理恐怕比起單純的過往回憶更加有價值。


  人世間,很多事情大多數時候都不會往你所想的方向發展,若是你一味認為自己沒有絲毫過錯,一味埋怨上蒼不公平,事情也不會因為你的埋怨而有絲毫改變,若是放不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知足,若是不知足那就要承受不知足的那份重量,匍匐前進,是進是退都在你自己選擇不是麽。


  “你盯著我看做什麽?莫非你聽得懂我剛才在說的是什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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