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心知肚明
可是如何說人這個生物呢,不管多壞的多討厭的人,總有最招人喜歡的那幾年,恰如孩童的稚嫩歲月,不論牙牙學語還是蹣跚學步都覺得可愛不已,直到後來慢慢成長,才發覺原來人隻有在特定的時候做特定的事情,才會有意義,因為後來長大了就發現原來人們都拿鸚鵡學舌來做貶義詞,而路途中走的稍慢的,不是被討厭就是被拋棄了的。
環顧了四周許久,皇上發現,在宮苑裏,端茶送水忙來忙去的就隻有那麽幾個宮娥,皇上不禁好奇的問道:“朕自從進來這裏,就沒有見到除了這幾個人之外的宮娥,難道這裏隻有這麽幾個人服侍你麽?”
芍藥美目流轉著,也不打算隱瞞他:“是就這麽幾個人,剛遷入這裏的時候,我還覺得這裏的下人太多,想要支走幾個呢,人太多,又都是我不認識的,就覺得有些害怕。”
“你倒是喜歡清靜,朕看你是不願受人管束才嫌棄人多的吧,如今可還怕麽?”皇上難得用清楚的目光,注視著芍藥,語氣極盡溫柔。
芍藥知道機會來了,便在心裏提醒自己莫要慌張,否則壞了事就不好了。芍藥思慮間,柳眉微微上揚,露出了笑顏:“如今自然不怕了,我自幼便是喪父,飽嚐世間疾苦,還以為此生就要淒慘的過了呢,後來我遇到了表哥。”
說到此處,芍藥用柔若無骨的左手,握住皇上的手,心內擔心要說的話被皇上打斷,卻還要裝作一副憶苦思甜的模樣,著實困難,不過芍藥最擅長的也就是這個。
見到皇上沒有打斷自己,芍藥便繼續接著說:“當時,跟著表哥將我從冰冷的雪地中救出來的時候,我便知道,我遇到貴人了。想想也是,若不是表哥善意之舉,我又怎麽能如此幸運,竟然可以進宮得見皇上。進宮之前,我怕宮裏盡是些不認識的人,會因為我的出身而笑話我,我深知世上人,不都是像表哥這樣善心的。
那時,越是擔心,我便越是努力修習才藝,希望能有用武之地,後來我便不再害怕了。隻因,皇宮中那麽多人,我都記不住不認得,我唯獨認得皇上你,這宮裏,皇上是我第一個認得的人。”
聽到芍藥吃了如此多的苦,卻還是苦中作樂的樣子,皇上心裏也有些心疼他,也開始怨恨自己,沒能及時為芍藥的處境考慮,沒有將她安置好,當然對於芍藥提到的齊二,皇上也似乎借著芍藥的話,對齊二有了改觀,不再急著處置他了。
其實他又怎麽會知道,芍藥根本就是齊二特意找回來給皇帝做誘餌的,無論是讓人心疼的話語,還是靈動的神情,皆是芍藥用來對付皇帝的武器罷了。
皇上破天荒的第一次同芍藥一起用晚膳,試菜過分,因為皇上記得芍藥方才所言,所以在用膳的時候,特意叫身邊的下人都退下了去,才開始動筷。
芍藥已經從皇帝對她的態度中,猜到他現在暫時應該不會殺了齊二,懸著的心卻隻能算是放下了一半,齊二既然能夠被軟禁,就說明至少他現在還不能發力運功,所以才會讓皇帝有機可趁。
隻怕若是再拖久一些,就算皇上不殺齊二,齊二也會因為耽誤的這些時日,失去了大勢,這恐怕才是齊二最不願意看到的。
心裏想著主意,眼神卻不住的看著皇上,又看看自己,芍藥嘴角略微嬌羞的揚起微笑,“我一直不知道尋常人家的夫妻間,是如何一同進膳的,現在看起來,我和皇上還真像是一對平常人家裏的夫妻,沒有下人在旁候著,隻有簡簡單單幾樣家常菜和酒。”
皇帝見到芍藥像是察覺了自己的失言,擔心會破壞了此刻的氣氛,變得拘束起來,所以想眼神示意芍藥繼續說下去,心裏卻冒出個念頭來。
芍藥雖是自己的女人,卻因為帝王的身份,不能同她行大婚之禮。禮,可以不行,但是看到桌子上的那壺酒,皇帝就來了興趣,要同芍藥照著新婚夫婦,洞房花燭夜的交杯酒的禮儀喝酒。
芍藥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的情緒,卻一閃即逝,不曾被皇帝發覺,見她臉上還是笑著的,隻是輕輕舉起酒杯與皇上的杯子相碰道:“皇上請隨意,這杯我幹了,這杯酒算是我敬皇上的。”四月裏釀好的桂花酒香甜喝了也不上頭,芍藥一飲而盡,心中卻早就已經苦不堪言。
……
“齊二!你想什麽呢!”
齊二突然聽到秦聽韻的聲音,嚇了一跳,將手裏的扇子不慎掉落在地,秦聽韻歎了口氣,搖搖頭,彎腰撿起那那把扇子。
“喏,拿好,外頭還有客人,你待在這裏做什麽,還好剛才我替你招呼過去了,若是不然,福伯剛好出去,你又如此站在這裏,不怕嚇到別人?”
“我……”
“我帶了一些糕點,外頭環薑先看著,你同我來休息一會兒吧,這裏頭太悶了,你也該不時出來透透氣。”
欲言又止的齊二自然乖乖跟著秦聽韻進去小庭休息,沒有想到秦聽韻還特地帶了糕點來,隻是現在的齊二內心百感交集,五味陳雜,不管吃什麽珍饈美味,都像是在吃草。
“你認得那位前朝妃子對麽?”
秦聽韻冷不丁問出來這麽一句,讓齊二差一點拿不穩手裏的茶杯,不過片刻,他又恢複了麵部的平靜,不否認也不承認。
“你想知道些什麽?”
“我?我什麽都不想知道,是你自己有事不說,才會時時刻刻覺得我有話要問你對麽?其實不管什麽事,你說與不說都是沒有區別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說也好不說也罷,都改變不了什麽,唯一不同的是,既然是已經發生的事,那麽憑握冷玉公子的本事都是可以查出個七七八八的,至於剩下的那三三四四麽,我大可以自己猜測,至於是不是猜測的不三不四,那就要看我的心情嘍?”
“你……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你知道就好!”
等等!這句話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女子!他竟然說秦聽韻是女子!秦聽韻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在臉上了。
“我與她不過是有些交情,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應該是說我……我欠了她一些東西,是永遠不能還給她的東西,如此而已,如今故人已去,再聽到別人無端端評價她,我覺得無奈,卻又無可奈何罷了。”
像是知道秦聽韻一時間尷尬不已,無法及時回答似的,齊二用很快的語速說完了他的故事,雖然說還不如不說,因為說了等於沒有說。
它含糊其辭,可是眼睛裏閃爍著的感情,卻不像是什麽男女之情該有的纏綿悱惻的神色,而是一眼望去皆是惋惜和愧疚。
等到齊二說完,秦聽韻也有些緩過神來,慢慢問道:“世間不能還的無非隻有一種,那便是情,至於是人情還是什麽情,你想不想告訴我,究竟是哪一種情呢?”
“我同你非親非故,何必跟你說的如此詳細,你若是實在閑的厲害,無妨,不如出去散散步逛逛街來的更實在?你既然也有不想對我說的秘密,我且可以當作不知道,你又何必要求我事事都要跟你告知,豈不太不公平?”
好一個非親非故!秦聽韻內心已經燃氣火焰來,卻遲遲不能發泄出來,這件事論起對錯,拿必然是秦聽韻自己先有錯的,看來齊二已經知道了秦聽韻是女兒身這個秘密,隻是秘密在他眼中難道是用來交換的嗎?難道隻有公平才能說明齊二和秦聽韻的關係?好一個非親非故!
“那我就不打擾了,你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那日後我便不與你來往就是,免得幹擾了你的清靜,更何況我們非親非故的,也不必常常見麵,告辭!”
秦聽韻沒有帶走環薑,此時此刻她腦海中氣憤已經蓋過了一切,絲毫不在意,之後齊二是不是會跟環薑知會些什麽,會不會無意中或者是有意透露她的秘密,這些她都已經不在乎了,心裏那股子繃緊的線於頃刻間便崩塌了下來,無法抵擋。
說真的,當時與相府眾人各種周旋之時,就算是到了被為難到無路可退的時候,她也沒有想哭過,後來又被那個長樂王多番刁難,她也沒有覺得委屈過,反而覺得好玩。
是什麽讓秦聽韻輕易的就被那麽幾句話給打垮了呢,是不是當時齊二說的話太過於冷漠,也是!他說自己同秦聽韻非親非故!那麽是誰將他從破廟裏救了出來,又是誰不辭辛苦日、日逃出來女扮男裝照顧他,他愛看書,秦聽韻就送滿屋子的書去,他喜歡畫畫,秦聽韻就陪著畫畫,如此卻還要說他們非親非故麽?至少……至少他們之間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不是麽。
即使是理解齊二是在被自己逼問的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才會說出那種話,可是隱約中缺覺得齊二對自己隱瞞女兒身的事情頗有微詞,不過他既然在當初知道秦聽韻是女兒身的時候,就選擇了閉口不言,反而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看著秦聽韻在他麵前作戲,他是不是也會誤以為,秦聽韻這個真實型別都無法說出來的人,根本不可信任呢?
秦聽韻想的太多,因為不知道齊二有沒有想到這些,索性自己都想到了,以免到時候再見的時候,他又要說出什麽令人難堪的話來,不過自己剛才已經說了與他不會再見麵,h是要自己食言麽?不再見其實也有不再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