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身世
“ 其實每天除了學習很多東西,就是見皇上 如此循環往複,無聊的緊。每每聽太傅說什麽治國安邦之道,自己卻也不知道日後能不能當上皇帝,或是說在最後登基成帝的是否就是我,就是這樣荒廢時日原理娘親,學一些有可能以後都未必會用得上的東西,你說宮裏人是不是有病呐,我們這幾個被人羨慕的似是仙人轉世一般好命的皇子,幼年時期甚至過的還不如尋常人家的小孩,竟連作為孩童的樂趣都剝奪了去。”
赫連祉若有所思的看著麵前的草地裏,恐怕是想起了很多往事。赫連祉清楚的記得,似乎也是這樣的明媚的一日裏頭,他還沒有來得及去上書房溫習功課,最前頭那個穿著一身黃袍的他已經猜到恐怕是他的父皇了。
等到他一走近,六歲多的赫連祉才第一次真正看見他父親的容貌,比起赫連祉夢境裏,想象中的那張臉,倒是正派了很多。他看上去四十出頭的樣子,臉色中有著隱藏在帝王軀殼下深深的不安感,雖然年紀上顯得比母後大了許多,卻著實叫人心生敬畏,精致的五官因為年月的雕琢,眉目間不失英氣一雙眼眸中顫動著的是天為不可冒犯的威嚴,卻還有那麽一絲隱約可見的憂愁,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除了母後司徒氏以外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眼睛。
赫連祉過了片刻終於才回過神,繼續接著說起當年的太子之事。
說他最聰明的地方就是不該反抗的時候不會反抗,好在他一直做這些,據說在某一日,先皇破天荒在早朝時,大讚二皇子處事穩頗有君王相,不驕不躁是個會為國家社稷謀福的好君主。
這些溢美之辭,也許這些對於他來說,隻代表他要在沒有任何人陪伴的情況下獨自離開皇宮,他是第一個離開的,卻也是最後都被困在這其中的皇子。
“可那時 誰又能料到,最後最不起眼的成了皇帝,當日最耀眼的,如今卻已經消散成灰了。
“那那個當時兩歲的赫連祁的弟弟是誰?如何沒有聽你提起過他的姓名?”
“是我……”
“對不起”
“這又何妨,我是不願意說起那些宮中的往事,自己總覺得離開皇宮之後過的日子,才可以算得上是人該過的日子。隻是你問起我說了便是說了,你無需自責。我也從未解釋過為何我與司徒太後會變的如此疏遠,而你也未曾問起過我。你會有這種疑問很正常,畢竟你也可能無法想得出,今日我這幅樣子與太後已不在有所來往,可許多年前確實也是她將我養大,我也曾在她懷裏安然入夢,歡笑著醒來過。
……奈何,夢就是夢,既然不是真的也就怨不得別人將你叫醒……”
秦聽韻猜出了一半,剩下的她也不敢多問下去,此前總以為看到赫連祉會不自覺開始替他惋惜,隻因為他出生於皇宮,因為利益的關係與生母也就是當今的太後關係疏遠,以為皇宮中的權謀爭奪竟然能無視掉人世間最純真的母子親情,可如今聽他的敘述,這大概是秦聽韻第一次沒能將情況想的再壞一些。
是,皇宮中不論是父子,母子手足,都成了無形的障眼法,能用的就用,用不到的也隻好狠心棄之。真相殘忍的地方在於,往往它能比你想的還要殘酷百倍,叫你一時間無法接受。原來權利場上無情的緣故竟上因為,因為這一切都是假的,不論是善心還是好人,不論是母子還是兄弟,有什麽你以為是真的,但事實擺在眼前你才會知道,原來連那名存實亡裏頭的名也可以是假的。
但是所幸還好赫連祉在經曆了這些風波之後,還沒有被皇宮那個巨大的深坑所汙染,居然還能有人從那鬼地方救出自己的本我,反而越加堅定的保持了自己的品性,甚至還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仍舊希望要天下人都幸福,就連秦聽韻自己,也不何嚐不是九死一生,卻也隻能殘留個念想以此保證自己存活的目地,而他卻能完整的有價值的活著,真是羨煞他人。
“你記著我今日所言的這些話,切勿將它當作故事來聽。告訴你這些一是讓你了解日後要接觸的人中,有哪些事情需要忌諱,又有哪些人是你不能動的。一個是當今皇帝赫連禮,另一個則是司徒太後……”
秦聽韻多想告訴他,還說漏了一個人。秦聽韻至今最後悔的是,沒人提醒她要小心陷入齊二的網中,那樣一個從小就懂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那樣一個似乎生來就精通對感情收放自如的一個人,怎麽偏偏要到這個時候才知道他是自己碰不得那個一個呢。
“你願意聽我說一個故事麽?”
這裏不是有風掠過,膽大包天如秦聽韻赫連祉這樣的兩個人,時間耽誤的久了,趕著去晃著走都還是遲了,那又何必去在意究竟遲了多久。
她輕呼出一口氣,像是春夏常見的野蜂吐納花蕊,過程大抵是苦不堪言,末了卻又有一番體會。
“從前有個極笨的人,他自喻從未來而來,以為自己通曉諸事,能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後來……”赫連祉出神的聽,眉頭亦是跟著秦聽韻說話的每個短句點一起跟著舒展著。
“之後呢?”
“之後,他遇到了一個不喜歡按著常理出牌的家夥。於是他一切的自以為是都在頃刻間顛覆了。他猜不透那人會做些什麽,會說些什麽,日子久了,竟也不願與他辯駁,反而慢慢聽他要說的話,看他的臉色變化跟著行事。
他教她寫字,那字其實隨意請了人來誰都能教上幾筆,並非一定要是他。他也教她畫畫,雖她沒有天分,倒是肯再他麵前多吃些苦,下些功夫。
許多時候,他們不說話也可以就這麽待上一整天,卻也從不覺得哪裏別扭。那個從未來來的人以為是後來者,便能窺探前人的心易如反掌,他卻忘記了,從前也好將來也罷,在有能耐的人有了一點心中的寄托之後,日久天長那寄托反倒成了束縛他拳腳心智的繩索,久久不能打開了……”
安靜,在這裏說短不短,說長卻又不長。
口所言若是心之意,那麽繩索是誰赫連祉猜不到,可那個後來者一眼就能看穿了正是秦聽韻本人吧。
“再後來呢?你怎麽不說了?”
“沒了,”
“沒了?”
“嗯!”
“這後來者看來根本就談不上是什麽聰明人嘛,末了一番心意變化居然全未告之於別人,說都是難的,又怎能奢求別人懂?這豈不是主次不分了麽?”
是麽,秦聽韻驀然聽下頭,臉色變的陰沉起來。
主次?情愛不是這世上最沒有原則,也最不可名狀的東西麽?既是如此,她不怨自己膽怯,別人又何必來怪她不說。
“ 既是有心,有些話自是不必說的。既是無心,隻怕說了也成枉然……心有靈犀一點通,那是知己。自欺欺人的以為對方能懂的,那便隻有情愛了,正因為不講理,毫無規矩可言,不按章法出招,所以它就成了世上最公平的東西。愚笨的聰明的,皆是眾生平等,沒有捷徑可循。”
赫連祉不願意作答,因她隻將他比作知己,心卻隻有一顆,秦聽韻若是將通曉她新意的特權給了赫連祉,為何不一並將誤解他,不講理的那一套一並給了他去?到底心是有多大,大到可以在這樣絲縷相連的關係中清楚的分清界限,差一分一毫都進退維穀;到底心又是有多渺小,小到不過不出一寸大小的地界都沒法空出來留給待她好的赫連祉容身……
柳樹排排利於湖堤,綠的是影,橙的是光。黑的是……齊二蒙麵利於樹幹背後的一團影。他不說話,也因帶著麵具讓人完全看不見神色,猜也猜不得。
嗯,秦聽韻她不一直都是如此的麽,活的比誰都要清醒,糊塗時卻也比誰都要……都要不顧一切,付出的自然更多些,畢竟懂了界限所在後,還需裝作難得糊塗的衝撞出去,這不單是靠勇氣可以完成的。
……
“我不是行醫者,除了吃藥看藥方別的不懂,又怎知好些亦或是沒有……”
“我看公子還是沒有大好的跡象,在下還是不要打擾公子休息了,免得你怒火攻心卻又成了我的不是!”
“你剛才是不是聽到了什麽?”
齊二這句話突然出口,那聲音帶著濃濃語調朝著那一抹豔麗色彩包圍著的 秦聽韻襲來。
她的步伐原本已經邁到門邊,卻不敢朝前邁一步。後來不知為何卻不自然的笑了一下。
多久……沒有人對自己笑過了……
“咳……咳咳……”
她怎會知那時齊二突然間猛烈的咳嗽起來,不過是因為緊張罷了,
秦聽韻像是會意了一般,自己也不經意的上揚起嘴角,
過了半晌,他才像是夢囈一般又像是自言自語似的出口說道。這話問早了或者晚了,都是錯的,可惜他當時卻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