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武俠仙俠>嫡女瘋後> 第144章 笑問客從何處來

第144章 笑問客從何處來

  芍藥死前的那一次,她對司徒珍說起過,她幾次在牢獄中還夢到過一些美的舍不得去想真假的事情,比如說她夢到自己被帶到了宮外

  以至於她對司徒珍提及時,自己也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做夢一樣,事實證明醒來後她真的不過是做了一場淒涼至極的美夢而已,這夢不是她一個人的,而是所有人的……所有人都死在了這場夢中,無一生還,隻有芍藥還好好的活在回憶裏,多好,真好!


  想不到發生了那麽多事之後赫連祁並沒有真的死,可是那場浩劫卻奪走了他的靈魂似的讓他好像一個行屍走肉走到哪裏都可以棲居,沒有方向也不知道家在何處,該去往何處。 更想不到的他居然叫司徒珍的用情做執念,他可曾想過,當年司徒珍哪怕在冷宮裏司徒珍都不忘記對賢妃的那份愧疚。


  而多年以後同樣殘忍卻是不同冷漠的司徒太後口中,那一場犧牲的壯觀場景,竟也不過如此,倒像是理所應當無可厚非了,她以為她是神,所以哪怕是死路一條亦是賞賜? 死肉?當時司徒珍聽到太後徒台後冷不丁這麽一說,簡直有些哭笑不得,會有人這麽形容一個自己親手害死的孩子麽?還好心以為太後也不過是在心裏的極度無奈之下,才會透露出這種叫人看得見的情緒也是難得。


  賀連祁原本是要打算殺了她的,而赫連祁如今的不承認又會不會讓芍藥在天之靈都難以安寧呢?

  不會吧,人死了就沒有感覺,不會痛了,司徒珍苦笑了一笑。


  她恨不得,曾恨不得把赫連祁的屍體挖出來,讓那白骨森森接受烈日曝曬洗去萬千的罪孽,再將他燒成灰散在芍藥墓前。


  或者也希望他活著,至少是活著懺悔,可是他,他卻是所有人離忘得最快的麽?她不承認自己是太子,難道就可以否認掉那一切的罪孽了麽?不承認就可以將罪責都洗去了麽?他就不曾後悔過,不曾害怕過?


  到底是自己將他想的太好還是不夠壞?他永遠可以逃脫一切,將自己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冷血到不受歲月折磨侵擾,他該成神了吧……


  彼時他不過十歲,她也隻有七歲。還記得那時他還不叫齊二,而她亦不是世人口中瘋癲無狀的太子妃。


  “會騎馬會射箭又如何,你有什麽了不起的,讓我爹爹也要對你行那跪拜之禮?”


  “我也不知為何世人皆見了我就拜,好似我是神明一般不可侵犯。你問我為何?我自己卻也不清楚如何能解答你心中所惑?”


  十歲的少年揚眉橫視她的雙目,與身俱來的王者風範令人不由生懼。


  “別以為我年紀比你小,懂得就比你少。你能做上皇子還不是我爹爹叔伯們在你背後撐腰!”


  “那照你這麽說,你的意思是司徒家的人隻是你的家人卻不是我的了麽?比不過就比不過,強扯遠了話題,羞矣!不願認輸反倒出口傷人,蠢矣!對你而言,認輸難道真就這麽可怕?”


  認輸?誰不怕。頸項之上的運動才是人身上最變幻莫測的結構,要仰頭容易,低頭卻變的難於登天。習慣是比時間更可怕的東西,習慣了仰視俯瞰眾人的人,你若要他有一日低頭怯懦的回話,隻怕會比死更可怕。


  後來,她以為這些道理她自小就已經了然於胸,卻不想真的做到並沒有十歲的赫連祁口中所說的那般簡單容易。


  她爹爹說,她生下來的時候長到兩歲多,卻還不會說話,可是未滿周歲早已學會了走路。所以,她的口才向來不好,很多事情根本來不及等她細細說完,心就已經先於腦子將一切付諸於實踐中了。


  而赫連祁是她記事起最討厭的人,並沒有之一。隻因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司徒珍那時覺得,赫連祁有意讓她在眾人麵前出醜。這份厭惡慢慢就變成了關注,關注到他十二歲當上皇太子,關注到他戰死西巡路途間,她想時至今日她還是沒有忘卻那份印象深刻的厭惡,若非如此,她怎麽不能輕易放下他呢?


  他們的新婚之夜,司徒珍已經記得不太清楚。最後留下些記憶的無非就是赫連祁同她交手多個回合後,自己卻是先輸了幹淨。他後來出爾反爾自己倒頭將一床被子撲在地上,背對她睡去,那紅似血的喜床卻獨留給司徒珍一人享受。


  他們拜天地,行宮中最大的婚宴之禮,享受世人羨慕的目光,迎接她從司徒府出來的轎子一路搖搖晃晃的自城南穿到了城北,從進宮中一直晃到了太子府門前。


  可他們卻不曾喝過交杯酒,沒有入洞房,喜燭燒了足足一夜,仿佛是為了讓人明白,這裏不是幸福的初始的地方而是牢籠上的最後一道枷鎖,隻要鎖上了便就再也出不去了。


  那一道枷鎖還偏偏像是擁有了無盡的力量,鎖住他們的同時亦是鎖住了賢妃。


  “為何不躲?”


  “你有意要傷我的話這劍隻怕經不住我這輕輕一握,就早已將我殺死了。”


  “那我問你,你為何不拒絕?這門婚事隻要你這個皇太子搖搖頭,我們都不必在這裏浪費時辰打鬥,也不要花費彼此的時日來虛度光陰,你為什麽要娶我?!”


  “命,天命如此,你司徒珍也好,我赫連祁也罷,怨不得由不得,隻能順之聽之。你以為你有心反抗就有能力承擔這之後的後果?嫁給我也許是你此生最黑暗的時刻,然而對我來說卻隻不過是邁入地獄的第一步。成大事者需得運籌帷幄,太小的事我顧及不到,我本意卻也並非為了傷你害你。”


  “命?哈哈……赫連祁,你做賊心虛了吧?隻敢用老天爺來堵我的嘴?你就這麽點本事麽?七歲那年,你曾將我說的啞口無言,那使其我恨透了你,可今日我發覺恨錯了你,你不過是個聽天由命的可憐蟲罷了,而你的天就是你的母後,你當真以為她說你是未來的帝王你便就是了麽?

  你將事事歸結於天命所為,輕而易舉的挑掉一切因你而起的災難帶來的愧疚。對,不是你使詐施計讓我嫁給你,是天!不是你要做皇帝,是天!所以你沒有害過任何人,沒有做錯任何事,這都是天命,是定好的所以你沒有錯,也不曾覺得自己錯了是麽?”


  回應她的隻有一聲更比一聲沉默下去的回聲。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她不止一次對赫連祁這樣說過,但終究那要去的地方是何處她自己竟也說不上來,所以這樣的她才不足以說服他去悔悟吧。


  當時,司徒珍早該明白,他雖然不和自己厭惡的人是一丘之貉,卻也同她一樣逃不出那個巨大的牢籠帶來的陰影。為什麽不反抗,後來在冷宮裏她也曾想過,是她誤會了。原來站在那與天齊高的雲端,也未必能隨意所欲的任意妄為。


  她也曾為了這個國家征戰一段時日,心中隻想著要為天下蒼生謀求一個公平,原來她以為掌握著製度鏈的人,竟連自己的終生大事也不能決定。 不僅僅是他,幾乎在宮中的人地位不論高低,都是如此,如動物一般嗅覺敏銳,一有些風吹草動都要立刻起身自衛,凡察覺到自己有可能會處於陷阱,皇宮大到可以一口吞沒了所有人的心,外頭的人想拚命進來,裏頭的人卻想出去。誰也不知道進去了,便是連喜怒哀樂都由不得自己了。誰又想得到,其實他們縱埋怨的上蒼何其公正,給你一樣便也奪走你一樣,你若要拿你沒有的和別人那就是不公平。


  想他赫連祁曾是個何等睿智的人,不僅有著高深莫測的武功,還能夠洞悉人的心理通曉謀略兵法,世上之事沒有他所不知,也沒有他所不能的,那時與他交手的對手大概都不算輸的太冤,輸給一個人中之龍有何不可?

  仔細想下去,但是狠心如他,也曾細心謹慎步步為營,哪怕原本能夠一招將對手斃命,還是要慢慢醞釀著,拉長他的死亡過程,歸根究底,隻為殺對方一個幹淨利落。他教會賢妃的是謀略,是殺人的方法,亦是賜予她地毒藥,而他教給司徒珍的輕功呢?到底是想要她逃離這座魔窟快些離去,還是料算到她會被資源軟禁於冷宮之內的那一日,所以早早教了她讓她望梅止渴,明明出得去卻是不能踏出那道門,見得到卻摸不著……最殘忍的莫過於此了吧。


  這兩樣其實都應該算是殺人,不論輸贏長短,目地就是要對方死而已,若是她能夠早早想到他曾經這樣的想過的話,是否那些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幼年少不更事時,於軍營裏見到的一個一幕發生在眼前,幾個孩童圍著一個陶罐子,用樹枝逗弄裝在裏頭的蟋蟀,幾次見到蟋蟀快要爬出來的時候卻又被那一雙雙手,她在一邊也是親眼目睹了全部的過程,眼看著蟲子從一開始鬥誌昂揚最後徹底放棄不再前進,硬生生被逼死在罐中。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