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左右為難
她不信這麽多年過去幾經得失之後,赫連祁竟一點也沒有改變,而他說起秦聽韻的時候那個眼神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
記得當年某次司徒珍來到他處時,本以為他會因為他母後受傷而心急如焚,卻見好好的出現在眼前,那一刻他實在有些慌亂不知該如自處了。
“你剛才去哪兒了,太子府好像是空了一般,哪裏都沒有人。”記得那時少有的心虛,咳嗽了幾聲然後說:“那是因為皇後有令,將犯人壓到刑部,由我問審,父皇他一會兒也會來,說是要親自為皇後懲辦凶手”
“難道他不讓我們查,我們就這樣等著坐以待斃麽?”
“那是當然,父皇的命令豈可兒戲,那便不去審問吧,我既是答應了母後的,我就不會去做,所以我索性讓他們刑部也因禍得福今日休息一日。”
“是麽,看來是我多慮了,那麽我便告辭,不打擾太子爺休息了!”
“你的手,怎麽回事?!”赫連祁那次突然猛地一把抓起司徒珍的手,卻不想扯到了司徒珍的傷口,讓她吸了一口氣,頓時麵色蒼白,由趁著太子失神之際,將手抽了回來。
“ 事情是我弄出來的,賢妃也是我害的,我作為司徒家的人,不知輕重,不顧家族利益,專門破壞你的計劃,險些讓姑母受了賊人所害,你是知,我自小習武受過的傷比普通男子還要多,這一點不算什麽,隻是我內疚於自己的無知,既是與你無關,你不必過問,否則,我會以為你在是在關心我!”
司徒珍的話比寒冷的天氣還要讓人覺得心涼,赫連祁的眉頭也驟然蹙起。
“司徒珍,你仔細想想,這件事一開始的契機就是因為你心中的執念不是麽,你怪我那日沒有拒絕我母後的意思,害得你還未做選擇就要匆匆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所以你幾次三番偷入我的書房,找我結黨營私招兵買馬的證據,從你入太子府那日我就知你的心思。縱使你心中再不屑這些勾當,可你還是不得不承認,你今日的所思所想,皆是司徒家給你的,你又有何借口自以為可以出淤泥而不染?時至今日,你都沒有認識到你錯在何處,你說我冷血,不肯為別人著想,試問若不是你再三與賢妃書信往來,她的身份又豈會被他人所知?我隻不過是聽命棄掉棋子,可這其中每一步皆需歸功於你!”
……她回過神來再看著物是人非的京城時,有那麽一刻有些恍惚了,赫連祁他既然能夠察覺到司徒珍的傷口,足以見的他並非是一個冷漠的人,他又何苦刻意偽裝自己呢?每一次司徒珍都會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把赫連祁當作強大的敵人,或者是需要同盟的隊友,這一次呢?同樣的司徒珍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竟覺得認得赫連祁這麽多年,卻也沒有真的了解過他分毫。
此時已經接近夜裏了,這季節的夜晚不知道為何突生一股子涼意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得受凍。秦聽韻自從前廳回來後,便在大白天裏躺下休息了,沒有人說話的時候環薑也開始有些害怕起來,她直到今時今日這一切都是秦聽韻給的,失去這一顆樹依靠她便什麽都不是了,而心中卻又說不出來哪裏出了問題,叫自己為難的不能靜心閉上雙目睡去。
……
“奴婢有個問題想要問問王爺你,要是你有個很好的朋友,你明明知道他有危險,卻在能救她的時候沒有相救,你會不會很後悔,我是說,你有能力阻止讓他不遇到危險,但是因為特別的原因,最後沒有能阻止……你會怎麽辦?”
“我實在不知,你是受到何事所困擾,但是如果環薑姑娘已經為這位朋友盡力的話,那之後他發生什麽也是他自己的事了,事在人為,你做了你力所能力及的,不就夠了,所以你不如看開些,無需如此擔憂。”赫連祉還以為環薑是指秦聽韻現如今的情況。
“沒想到王爺你也如此絕情,我都說了他是我的朋友,……是,是對我很好很好的好人,難道要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入虎穴入狼窟卻不聞不問麽?”環薑心裏急得不行,心想,那可是你自己的事啊!就能上點心好好回答麽?好歹他知道的總比環薑多,總該給環薑一些提示吧!
“這就是你不懂了吧,不知環薑姑娘有想過沒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若是你那位朋友自己的命運就是如此,那麽你一二再再而三的救下他,也是沒有用的,因為保不齊哪一次到你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就出事了呢。
再說你是為他全心全意的考慮,可是你問過他了麽,他願意提前知道一切真相麽?一輩子在沒有嚐試之後,鬱鬱而終?每個人要走的路大概各有不同,所謂宿命不是誰想躲就能躲得開的,你說呢?”
……
赫連祉那日說的不是已經很明白了麽,他既然都將話說的很明白了還要環薑說些什麽,環薑遲疑了好一會兒,赫連祉一直都還不知道環薑說的就是他。
不知道當他真的明白的那一日,還能否如自己今日所言那般參透其中真意,隻是看赫連祉的執著模樣,提早退出肯定不是他所希望的,一切都要等到自己經曆了再看不是麽,旁觀者隻能看清,卻不能代替別人經曆一切將會發生的事。
是啊,旁觀者,既然自認為旁觀者哪怕對麵燒起了大火不是也該隔岸觀火的麽?為何他卻要這樣替別人擔憂緊張呢?個人的命不是該個人自己承擔的麽?
那日,她清楚的記得自己看了美麗又殘忍地場景,也清楚記得自己的那種無助和心碎的感覺,她看著他們兩個人已經並肩走在王府裏,具體點說就是那座誰都熟悉的不得了的堆滿藥材的院子裏來回晃蕩,赫連祉一貫走在前麵,環薑畏首畏尾的跟在最後。
“ 你瘦了”
秦聽韻聽到赫連祉幾日不見之後,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就將她心裏那道防線徹底擊潰了,環薑見到她低下頭來不看赫連祉也不說話。
她知道的,秦聽韻是個不愛哭的人,她總說自己以為眼淚是最無能的體現,這麽久以來,從來沒有人會像是對待家人對待朋友那樣對待自己,他們要麽是把秦聽韻當作是高高在上的小姐,唯命是從跟環薑一樣,要麽是像齊二這樣的,把秦聽韻當作以一個不會垮掉的半透明人,從來沒有人這麽直接的問過秦聽韻在乎過,她過的好不好。
所以往往隻需要別人一句關心,其實她就能夠輕易融化,哪怕這個人是她不期待的赫連祉也好,秦聽韻不是不想做選擇,而是沒有選擇,人一開始就像是一條直線,然後陰差陽錯和別的一股線糾纏在一起,之後不管出現幾條線離的距離再近,也隻能是互相平行而已,秦聽韻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像尋常人一樣,安於現狀,卻不代表她必須在麵對消極情緒的時候強顏歡笑。
環薑停下了腳步她看見,赫連祉見秦聽韻將頭埋在手裏,顯得手足無措的樣子,看見秦聽韻身子終於開始抽泣的樣子,他便輕輕摘下秦聽韻被風的帽子,於是一眼就看到她淚眼婆娑的樣子:“我本意是不願意讓你為難的,但是每一次見到你我的心裏就自私一些,你原諒我,你想說的話我都懂,我也猜得出你為何要逃走……隻希望你能給我時間,讓我們回到知己的位置,我赫連祉以王爺的身份發誓,絕對不會讓你為難。”
那日天氣很好,該是陽光明媚的時候,環薑卻冷的不住發抖,諾大的院子中兩個人互相都沒有說話,那是因為赫連祉不知道是有意或者是無意,已經將低聲抽泣的秦聽韻擁在懷裏了,地上偶然停下一隻小鳥,瞥了他們一眼也許是看到他們都各有心事的樣子,便不耐煩是飛走了,而時辰像是凍結成冰一般,停在了此時此刻。
環薑這時才快步跟上去,她見到秦聽韻好久沒有回來,擔心秦聽韻出事,所以跟了過來,當環薑看到眼前那一幕的時候,著實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她卻怎麽都沒有想到,她會看到眼前的那一幕,看到了秦聽韻會被王爺樓在懷中……
……個人的命運都該由各人自己承受,苦痛也好,快樂也罷,可以分擔可以分享,卻不能完全轉贈,所以說著要合力承擔的人往往都沒有真的嚐受過無可奈何的痛苦。
“環薑,你知道剛開始我為什麽要救你來到相府麽?”
“因為你身上有一種讓人無法言說的特質,一個在最慘的逆境下還懂得取悅他人的人,就已經成了別人的主人。你控製了自己情緒,並製造出另一種情緒,且作為發泄,或者慰借,用這種方法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在不知不覺中,你已將他人淪為你的工具,而你看起來並不知道,所以這是你與身俱來的本領,你天生就是個有用的人,你所言的那種方式,不該成為你自憐自艾的方式,而要變成你的暗器。
沒有人生來就是有價值的,不要乞求,而應該要證明才對。”
秦聽韻的話在這夜裏不斷的回響在環薑耳邊,她害怕了,怕她總有一日會被這感情折磨的連成為秦聽韻口中有價值的人都沒有辦法做到。
她爬向冰冷的地上,跪下來求天上的神佛保佑她能夠從這些苦痛中抽離出來,隻是微涼的夜裏,除了她的低泣竟無任何能夠回應她的東西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