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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今夕何夕

  夢裏一夢好幾年,夢醒來卻不知道自己隻是曆經了荒涼一夢,該醒了的時候,除了痛還在原地原封不動的等候,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可見。


  本該是個安心休息的好日子,被秦靈音的出現攪和的變成了一灘爛泥,無論怎麽苛求自己要平靜都成了徒勞。


  該恨秦靈音做人太狠毒麽?秦聽韻不這麽想,她說的沒有錯,她該考慮的是,為何如此普通一句話卻能成為秦靈音拿來傷害她的利器,究竟是誰把刀刃轉向她的?後來,不過多久,她便想通了,原來這把利刃是秦聽韻自己交到她手上的。


  孤獨終老很可怕麽?她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過的麽,也不過是將難捱的時日拖長寫罷了,有什麽的。


  麵對著那樣一個擁有著瓊姿花貌的女子,饒是不喜也未必能做到無端生怨吧,也許世上存在的那些能令人憎惡仇恨的人,曾幾何時大概也是有過單純美好的時候的。


  環薑常常說的,秦聽韻心善心善。可秦聽韻自己卻不覺得,隻是旁人看她到底還是比她自己看的清楚些。她在現代的時候,她真正的母親也會叨念她這一點,並且將之視為秦聽韻的缺點。


  那是因為幼年時候,她尚未離異的父母還住在一起的短暫光景中,她父親不知從哪裏弄來來一隻鼴鼠給她飼養著,她那時總不愛開口說話,不管在外頭還是家裏都是沉默寡言不似同齡人那般活潑好動。有了鼴鼠之後這種狀態在短時間內便得到了很好的改善,她願意回家了,且時時刻刻盼著回家,目地就是和那隻鼴鼠玩耍,喂他食物。


  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到那一年的秋至,她似往常一樣脫了鞋往裏跑著去看她心愛的“朋友”,可是那個小家夥卻一動不動,也不睜眼也不會伸手來要吃的了,那樣子像極了一個吹癟了的氣球,僵在籠子裏手卻抱著自己。


  那時秦聽韻的母親從旁經過,冷冷的告訴她這個陪伴了她兩個季節的寵物已經死了,她更加擔心屍體會散發出某種臭氣,從而影響了家中的空氣,全然不在意死去的是她女兒那時唯一的朋友,她執意要把鼴鼠丟出去。那也是秦聽韻唯一次在母親麵前發了火,按照大人的話來說就是小孩的無理取鬧,她堅持要給鼴鼠辦葬禮,母親則叫她隨意說她不會管也不會幫忙。


  那不過是個動物,秦聽韻卻哭成個淚人,那時候她的心思還沒有那麽多,隻知道一味的對世界妥協,她不愛說話所以不被人喜歡,那麽她就更加沉默;她不愛吃苦瓜可大人總說這對身體好,她也就悶頭吃下。可當她意識到妥協換來的隻能是失去更多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那隻鼴鼠陪著她度過了一些日子,她同他說話就好像他真的聽得懂似的,她看著他一天天長大兩顆可愛的大門牙也愈加明顯起來,生命也許會消逝,但是那種少有的期盼著下課回家的心情她卻難以忘記。


  她當時傻到把鼴鼠埋下之後還在念念有詞,告訴他下輩子不要做動物,做個植物四季常青多好,不會老不會死,多好。


  現在回想起來那話說的還真是傻氣十足,植物也未必能永世不滅啊,就算它當真可以活的很久,那豈不是要讓它眼睜睜看這周圍的一切都消失掉,而自己卻隻能孤零零站在那裏沒有悲傷沒有快樂,活像個死人。


  孤獨的活著和死了沒什麽區別吧,她的良善後來也就慢慢被世界所消磨了,剩下的也不足夠讓她在旁人眼中再表現的富有感情色彩些,來到這裏後曆經的死亡不少,卻沒有一次比那隻寵物死去的時候來的驚心動魄,可不表現不代表不難過,看秦靈音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麽?當初她害了自己幼弟的時候,在喪禮上也是她哭得最凶,你不能說她不是真的難過,隻該讚歎造物種多麽偉大,居然能給人造出如此多哭的理由,以至於叫人總分不清真真假假。


  大概是秦聽韻知道自己本就不屬於被命運眷顧的人,所以往往表現的若無其事的是她,最怕失去的也是她,她的善良和她珍惜人的方式一樣,躲在角落裏,以她獨有的生命力在繁衍著掙紮著,卻從未離開過她的身體。很多事情遇到了就會害怕失去,所以隻好拚盡全力加倍珍惜著。


  就好像是小時候喜歡的玩具就非要買下來,喜歡的漫畫就想要一次看完,那時候總是童言無忌盼著長大動不動就說一輩子,其實根本不懂一輩子大概有多長遠,也不知道一生原來是要經曆怎麽樣的痛苦才能最終平靜的走到盡頭,總以為時間過的太慢了些能快快流逝才好,很久以後才發現原來能那樣想的那些時光才是最最美好的,而喜歡的玩具早已被扔在了不知何處,喜歡的漫畫未必一次看完,即便看完內容大多也早已經忘記,隻剩下一點點知足般的守望長久留存在心底,不曾磨滅過。


  對一個動物都是尚且如此厚待的秦聽韻,如何做得到真的去恨什麽人呢。


  “喝某茶吧,二小姐走後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她當時與你說了什麽,小姐你也不肯告訴秦靈音,隻教秦靈音在一邊看著你幹著急!”環薑遞過手中捂熱的茶杯那茶杯裏的茶卻是涼了,隻不過現在這些已經無關緊要了,畢竟茶再涼終究涼不過人心。


  看到秦聽韻欣然接過了茶杯,環薑趁勢接著搭話道:“聽說改了談親事的地點呢,原本還以為能跟著小姐沾沾光好歹也算是進過皇宮的人物了,不知何故卻又突然改到了城郊的避暑山莊,秦靈音看這未來的二姑爺倒是小氣得很,連談婚論嫁的場合都要占盡相府邸的便宜,非得去相府所屬的山莊才行。秦靈音想啊,反正小姐從前肯定沒少去過那裏,這次也沒了新意,不如秦靈音們就別跟去,趁機找長樂王殿下遊玩如何?”


  環薑這丫頭一開口就是頗多主意,秦聽韻卻沒有留意秦老夫人剛才說的改了地點的事,想必是她當時正一門心思對付秦靈音,擇不出空閑來想別的事。


  “為何不去?她要談婚論嫁秦靈音便好生看著她嫁入王府,秦靈音倒要看看她是否真能以庶出女的身份成為王妃,再說了秦靈音們可還是送過她那麽一塊綢緞呢,到時候人家王爺要討好娘家人,給了賞錢你不要豈不是虧了?”


  “話倒是這麽說沒錯,隻是……”環薑語中的猶豫已經出賣了她要說的內容,秦聽韻不回避也不直接了當。


  “秦靈音想著這世上有些事,發生的時候總想著會難受的直教人撕心裂肺又甚至想到尋死覓活,可是那段時間過去之後,你便會知從前你覺著過不去的事,某一天當它們真的過去後其實也不過此,最後成為與吃飯、呼吸、睡覺一般無二的尋常之事。”


  “僅隔了幾個時辰不見,你仿佛悟出了不少道理呢!” 外頭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秦聽韻此刻的“高談闊論”,環薑笑著往前迎時秦聽韻就知道,是赫連祉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隻是如他說的一樣,不過隔了半日不見他居然清瘦了不少,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平時不會有的頹靡之氣,隻剩下他腰間那一根白玉腰帶還在耀眼如昨。


  真是奇怪,莫非自己一夜沒睡有些眼花了麽,怎麽眼前分明是一個俊美無暇少年,為什麽秦聽韻卻能感覺他氣勢逼人,眉間聚起那股拚命隱忍的狠勁看上去,倒像是在生氣。


  “你怎麽來了?莫不是知道明日改了地方特來知會秦靈音一聲的麽?”


  秦聽韻見到赫連祉,自然能掌握好自己的情緒,不論他是生氣也好其他什麽也罷,她都能應付的來,她要做的隻是探探虛實。


  “明日之行秦靈音不並不在邀請的賓客名單內,別人談婚事又非秦靈音自己要娶新娘,去了做什麽呢?”他冷笑道,那眼神卻像是在責備秦聽韻,讓秦聽韻一時間有了種不安的感覺。


  他難道是知道了什麽事,是關於齊二?


  心中疑問很多,也不能隨意詢問,此刻的赫連祉不似平時,沒有那麽好相處,他的臉色陷在陰霾裏,雖然他此刻的位置正麵對著半分暖陽的斜光,但在暖的光現在也成了無濟於事。


  然後聽到他輕聲問了一句,“你清晨時分去了何處?”


  雖然他手上並無太大的動作,隻在一旁把玩著桌上的茶杯,可是這句話在秦聽韻這裏卻成了一座隨時會陷入大海的冰山,你知道遲早要墜落,但是不到最後一刻卻還是不會死心,繼續自欺欺人的以謊話遮蓋漏洞。


  殊不知,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好似一件有著許多補丁的衣服一樣,補丁很多布卻隻有那麽一塊,你拿了那一塊去補左邊,右邊自然會透風。


  沉默應對也許不是最好的辦法,但也是無奈之下唯一可以作出的回應。秦聽韻知道赫連祉在看著茶杯,也知道他或許會在不經意間將注視茶杯的目光掃到她身上來,她不是茶杯,並非為陶瓷所製,陶瓷固然易碎但是精美耐看,秦聽韻是女子,是人,經不起細看,一看就會看出許多瑕疵,於是不碰便自碎。


  看著才送走一位瘟神的閣樓裏好容易來了位能說動秦聽韻的同道中人,可惜這份喜悅才是維持不到一會兒就煙消雲散了去,環薑將赫連祉眼神中的細碎情緒全都看在眼裏,他在悲傷他在煎熬,再看對麵的秦聽韻又何嚐不是神色黯然一語不發呢?


  她有些彷徨不知此刻該幫著誰,如果滿屋子都是受傷者的話,到底誰是凶手?她淩亂了,這一次氣氛縱使會下降到冰點,環薑亦不會開口說半句好話,她此刻看到的並非是場矛盾激發的戰爭,而是一個恐怖的案發現場,而她自己就是那個沾滿鮮血的幫凶,既然事已至此又何必出言調節,就好像她並沒有幫著誰傷害過誰似的。


  環薑可以說謊,卻永遠學不會假慈悲。這是聖人必須學會的,而她不過是個苦命人家的小丫鬟,學了也無用,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談何幫別人,又不是幾句言語就能解決的問題,既然明知說了也改變不了結局,說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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