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阿斯蘭, 快，追上來。」碧藍的海水裡，伊比利斯笑著扭過頭。
在他身後, 一隻六歲大的小人魚, 扭著圓滾滾的身體，很努力地游著。
他有著一雙貓眼似的水藍色眸子, 魚尾是深藍色的，茶褐色的速食麵頭髮，因為快速游水的動作，全都向後翻著。
除了頭髮略長點，身體略小點，簡直就是伊比利斯的翻版。
伊比利斯看著小人魚努力追他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更盛。
阿斯蘭是他和南希的兒子, 被海國人稱為海神之子，亞特蘭蒂斯最受寵愛的魚寶寶。
阿斯蘭的本體跟他一樣，是海蛇。為了讓阿斯蘭更好的融入海國, 他給阿斯蘭變成了人魚的形態。
有時候阿斯蘭一個人溜出去玩, 會被巨大的魚類當做獵物。但是無一例外, 都會被阿斯蘭打扁拖回來加菜。
他又頑皮又聰明，加上私人教師是智慧之神。命運預言，阿斯蘭將是繼他之後, 最偉大的海神。
誰知道呢？好話大家都喜歡聽。
伊比利斯帶著阿斯蘭游出海面, 準備帶他玩一會兒。自從阿斯蘭出生, 這個活兒就是他的。
阿斯蘭還是條嬰兒魚時，他就每天帶著他去海溝游水。再大一點, 就帶他去更驚險的海域。
雖然有海洋天使和神侍們照顧, 但是他覺得親自陪伴對阿斯蘭的成長更好。
畢竟他是在孤獨中長大, 他很清楚自己缺失了什麼。再沒有遇到南希的時候，他在熱鬧中也能感受到孤獨。
伊比利斯從空氣中取出一隻水上排球，這是阿斯蘭最喜歡的遊戲，他喜歡別人扔去出球，他再飛快地游過去撿回來。
伊比利斯暫時不打算帶他跟人類的孩子玩耍。因為他很快就會知道，這個遊戲到底是誰玩的。
狗叼飛碟，有點傷人啊。
「爸爸，快扔啊。」阿斯蘭滿臉都是躍躍欲試的神情。
伊比利斯漫不經心地抓住球，抬起手臂。在陽光的照耀下，胳膊上的肌肉猛地繃緊，向後一仰，球被擲了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亮光，消失不見。與此同時，阿斯蘭像閃電一樣沖了出去。
一分鐘后，阿斯蘭頭頂著球，像一隻海豹似的遊了回來，把球丟給伊比利斯，「再來。」
周而復始了百來回，他已經無聊地打哈欠了，阿斯蘭還是興緻勃勃。
「再來。」阿斯蘭像頭小海豹似的把球用頭頂過來。伊比利斯一把接住，正準備扔出去，餘光瞥到了海灘上走過來的一道身影，臉上頓時有了神采。
「阿斯蘭，這回我扔遠點，你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阿斯蘭神情興奮，他最喜歡追逐球的感覺。球在天上飛，他在海里追，別提多刺.激了。「您要讓它一直保持飛行，別那麼快落下來啊。」
「你一定會滿意的。」伊比利斯接過球，偷偷給球里注入一絲神力。只要他不說落下，就永遠不會落下。
「嗖——」排球再次扔了出去，像長著風的尾巴，向遠處飛去。
阿斯蘭高高躍起，劃過一道拱形的光落入海中，追著球而去。
見他消失了，伊比利斯立刻朝海邊游去。
他上了岸，魚尾幻化成雙腿，套上了黑色的沙灘褲和白色的T恤。他的頭髮不斷滴落著水滴，很快T恤上就濕了一大片，結實的胸膛和手臂上的肌肉，格外明顯。
南希坐在礁石上看著他，海風吹拂著她的長發，她隨意攏了攏。這片沙灘自從他們正式居住下來，就成了私人的海灘。周圍看不到人影，只能看見沿海公路上偶爾有人經過。
「纏人的魚寶寶被我支走了，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我們有半個小時獨處，做點什麼吧。」伊比利斯笑著停在南希面前。
「做點什麼呢？」南希抬頭看著他。
伊比利斯俯身快速啄了一下她的唇，「就做昨天晚上被阿斯蘭打斷的事。」
「我倒是無所謂，」南希笑著說，「你覺得時間夠用就行。」
伊比利斯微微一怔，突然發現半個小時確實不夠用，他的眸光微微溢出些不滿，「他老纏著你，白天你在哪個房間，他就去哪個房間，甚至晚上睡覺都叫你陪著。」
「這很容易解釋，」南希臉上的笑容不變，「阿斯蘭繼承了你的血統，你就很纏人呀伊比利斯。你忘記了，以前在布爾頓的時候，我無論去哪兒，轉過身時，總能看到你冷冰冰地盯著我。」
想起往事，伊比利斯的眼中湧起笑意，他坐到她旁邊，單手攬著她的腰肢，「我那麼盯著你，你還能到處亂跑。如果不盯著你，指不定要出什麼事。」
南希微微仰著頭，儘管天天見伊比利斯，但是每次見到他對著她笑，總會覺得心怦怦跳。
伊比利斯身上總會散發出一股活力和力量，肩膀上發達的肌肉透過白T鼓脹出來。可能因為常年游水，他的肩膀格外的寬直，每次他把她用手臂困在床上，這種巨大的壓迫感，總會令她心動的難以自持。
「你在想什麼？」伊比利斯捏捏她的臉頰。
「在想你的提議。」南希笑著說，眼眸變得十分熱情，手臂像藤蔓一樣纏住了他的脖子，「我突然覺得你說的不錯，趁著阿斯蘭不在，我們可以做點什麼。」
「可是時間不夠，你知道，我需要很久很久。」伊比利斯低下頭，輕吻著她的唇。
原本以為結婚了，他就可以天天做喜愛的事。但是沒想到很快就有了阿斯蘭，從此他的愛就被那個臭寶寶魚奪走了一半。
阿斯蘭無時無刻都要找南希。南希不喜歡住在海底，他就睡在床旁邊的盆子里。白天的時候，用小胖手托著腮，仰著頭看他的媽媽。
這麼做的結果，就是搞得他總是欲求不滿。
伊比利斯單手壓住南希的後腦勺，加深這個吻。就在呼吸漸漸亂了時，腿上突然一疼，他垂下目光，看到了阿斯蘭氣呼呼的小臉和手裡握著的一隻大海蚌。剛才他腿上的痛感，就是這個臭寶寶魚用海蚌扎的。
「不許親她。」阿斯蘭很生氣地扒拉著他們。
伊比利斯輕嗤，「我親我的妞……」
南希一把推開他，溫柔地摸摸阿斯蘭的臉。
「這真不公平。」
「這沒什麼不公平的，伊比利斯，」南希笑著說，「我愛你，也愛他啊。」
「這話真耳熟。」
阿斯蘭用力掰開大海蚌，用小手手摳出裡面的大海珠，「瞧，這是我發現的。我用神識探進去，摸出海珠特別大。你可以做個項鏈墜子。」
「這可太漂亮了，你一定找了很久。」南希一臉驚喜地用手接住。
「我送你禮物的時候，你可沒有像現在表現得這麼高興。」伊比利斯又說。
南希沒有理他，把珍珠放進口袋后，伸手把阿斯蘭略長的頭髮挽起，給他扎了個小揪揪。
「卡爾波準備了烤肉，我調了你喜歡的醬料汁，還給你做了椰子布丁。」她站起來牽住阿斯蘭的手。
「吃完你會摟著我睡，給我講故事嗎？」阿斯蘭仰著頭看著她。
「當然會，你還要聽小美人魚的故事嗎？」南希一邊問，一邊領著他往家走。
伊比利斯看著牽著手的一大一小的背影，微微勾起唇角。他追上去，牽起阿斯蘭的另一隻小手，加入了談話，「如果你別總纏著你媽媽，我願意給你講小美人魚的另一個版本。」
「什麼另一個版本？」阿斯蘭問。
「就是伊比利斯版本。」
「伊比利斯是什麼版本？」
「就是……他遇到了愛的版本。」
……
海邊的天氣說變就變，他們才剛在露台坐好，天空就聚集了厚厚的雨雲。不大一會兒，傾盆大雨就落了下來。
露台上升起一道透明的雨棚，搶先落下的雨滴打在上面，濺成一片水花。「噼啪」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就像奏響了樂曲。
大地立刻被漫無邊際的水澤淹沒，天空和海洋連成了一片。清新的海洋味道跟逐漸變熟的烤肉味混在了一起。
南希坐在椅子上看著霧蒙蒙的雨景，伊比利斯熟練地用夾子翻轉著烤肉，阿斯蘭指著雨棚外落下的雨水，用神術將它們捏成水團狀的各種小動物。
南希突然想起來她剛回來的時候，也是在這個露台上，伊比利斯喝著氣泡酒，她喝著葡萄汁。
好好的天氣突然變得陰雲密布，伊比利斯說將來弄道遮陽傘，這樣，下雨了他們也可以在露台上吃烤肉。
他當然做到了他說過的話，連他一併答應她的那些都做到了。婚後，他們去遍了海國的風景名勝。
住在山間別墅，站在陽台上手牽著手眺望星光和瀑布；住在繁華的鬧市裡，每天睡到自然醒，餓的時候就挨個小巷子里探尋好吃的食物；
他們還去了古時候的遺迹，去看了海底的古代沉船，但她最喜歡的還是待在家裡，看看花，看看海，閑適地過每一天。
伊比利斯把烤好的肉，仔細地剪成合適的大小，放進南希的盤子。接著又夾了一條烤魚放進阿斯蘭的盤子，這才開始弄他的份兒。
烤肉蘸著甜辣醬，好吃得不得了。看著天空落下的大雨，坐在淋不濕的雨棚下吃熱乎乎的東西，還有比這個更溫暖快活的嗎？
晚上，天使長卡爾波來接阿斯蘭。阿斯蘭還沒有成年，不能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所以，他必須睡在水裡。
但是阿斯蘭不肯回去。他纏著南希，把一隻盆灌滿水拖過來，強烈要求睡在盆里。就算是伊比利斯講了小美人魚的故事也沒用。
「爸爸很長一段時間就住在你的盥洗室里。既然他可以睡在浴缸，我為什麼不能睡在盆里呢？」
「因為你的睡相不好。」伊比利斯說，「你睡到半夜就會從一顆魚蛋，睡成一張魚餅，你會從盆里翻出去而不自知。所以，乖乖得回大海去，你媽媽我來陪著就好了。」
「是啊阿斯蘭，」大天使長知道伊比利斯的心思，立刻幫腔，「如果你肯跟我回海底，我明天就給你捉一隻最大的章魚，它的觸手有五六十米長，捲住你的身體來回甩，你就可以感受人類遊樂場的刺.激啦。」
「高空旋轉嗎？」阿斯蘭立刻問。他很久之前就想坐那個了，一個巨大的機器做成章魚的樣子。觸手上都是座位，人類坐上去以後不停地旋轉。
聽到他們嗷嗷叫的樣子，他羨慕極了，但是人類不讓幼崽上去，說很危險。
「對，比那個刺.激，我們可是真的章魚。」大天使長說。
「那，行吧。」阿斯蘭很勉強地答應，「但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大天使長問。
「我想讓媽媽跟我一起回海底，等我哄睡著了，她再離開。」
「可以。」南希點頭應允。
……
兩個小時后，南希和伊比利斯出現在盥洗室巨大的池子里，這裡連著海底，他們很輕易就能從亞特蘭蒂斯回到別墅。
南希早就被海底幽閉的氣氛搞得渾身不自在，剛爬上去就幻化成人形。但她還沒站穩，就被伊比利斯抓住腳踝扯了下去。
「做什麼伊比利斯？」她差點嗆了水，嚇了一大跳。
伊比利斯穩穩箍住她的腰肢，低頭在她的耳垂上若即若離地吻，「換個花樣，一直人對人，你不膩嗎？」
「我沒你那麼變態伊比利斯，只要對方是你，我就永遠不會膩。」南希眼中露出一點好笑看著他。
「我也不會膩，但每次用人魚的形態時，總會讓我想到你把我從海底摜上來那回……我一直想對你做的事情，」伊比利斯從她的耳垂吻到細滑的脖頸，輕聲交代，「盤住魚尾，南希。」
南希摟住他的脖子，努力往水面冒出來些，不讓水淹到喉嚨處，「小心點伊比利斯，如果你讓我嗆到水，我就再也……」她猛地蹙起眉，小小地吸了口氣。
「你就再也什麼？」伊比利斯輕笑著用尖利的手指捏捏她的下巴。
南希已經沒法回答他。她輕喘著向後仰著頭，脖頸像天鵝一樣彎曲，伊比利斯順勢吻上她的脖子。他的吻，讓她細膩的皮膚起了一層小疙瘩。
「別擔心，一個小時后之後就好了……」伊比利斯的話語慢慢變輕，箍著她的腰肢的手臂越發用力。
南希有一瞬間，真的以為她被人魚抓住了，那種神秘又禁忌的感觀，讓她慢慢迷失在伊比利斯俊美又帶著佔有慾的懷抱里。
水池上方升起了薄薄的霧氣，朦朦朧朧什麼也看不清，只能聽見水花的翻騰。
一個小時后，南希疲憊地躺在床上。
伊比利斯溫柔地將她濕亂的發別在耳後，「以前在布爾頓的時候，我每天晚上都在想，跟你睡在一起是什麼感覺？後來我見到了你小時候，每天晚上都得給睡成蛋餅的你蓋被子。」
「那你還往我床上擠？」南希一臉奇怪。
「嗯，」伊比利斯水藍色的眼眸里全是溫柔的笑意，「因為我發現一件事，當你把被子踢掉時，我不去給你撿，半夜你會因為冷鑽進我的懷裡。」
「你從蛋餅化身八爪魚。就算我把被子重新蓋在你的身上，你還是緊緊扒著我，睡覺頓時成了好玩的事。」
南希微微有點驚訝，但是轉瞬她就不奇怪了。伊比利斯就是這樣，總能把生活中無聊的小事換一種角度來對待。
當他是條小蛇時，大家都不理他，他還自得其樂地把自己掛在珊瑚上玩。這是他性格中最洒脫的部分。
無論多無聊的生活，伊比利斯也能從中找到樂趣。所以，她跟他在一起，永遠不會覺得無聊。
「行吧，」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那你給我蓋一輩子吧。」
伊比利斯低頭吻了吻她的眼，「這就是我要做的，從第一次給幼年的你蓋被子時，我就這麼打算了。我一直想，住在我心裡的人，以後也要住進我家裡啊。你瞧，你是不是住進我家……南希？這麼快就睡著了？」
他的嗓音里溢出點好笑，他到底剛才把她折騰的多累啊……
「行吧，」他吻了吻她的睫毛，「晚安，南希。」
就像他每一次守著她時那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