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朋友

  鬱子先是猶豫,然後躲閃。


  “我……我給你錢怎麽樣?你是貨真價實的作家吧,反正作家都是些販賣故事的家夥,我給你錢,你給我把故事講完!”她憋了老半天,才說出這麽一句話。


  我可是係統手底下經過認證的作家!

  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得加錢!

  “不行!一個故事換一個故事,這是我身為作家的原則!”


  清月結生強行壓製住內心對金錢的渴望,把係統罵了一萬遍,然後堅定地拒絕道。


  不管你加多少錢都沒用!


  好不容易彎彎繞繞才把你套進現在的大好局麵裏,你要是跑掉了,我後麵找誰?

  我可沒錢進那些要錢的風俗店。


  除……除非你能把後麵我進風俗店取材的費用全包了!


  “行……行吧。”


  鬱子放棄了。


  她相信清月結生是不會為金錢所動的作家了。


  結生失望了。


  要是鬱子把他後麵的費用包了,他今天就是大賺特賺,不僅取材是白嫖的,還從女人身上賺到了錢……


  等等,這麽一想,我不就成牛郎了嗎?


  “那,清月大作家,我確實有一個故事……”鬱子深吸口氣,低聲說道。


  結生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鬱子好像開始回憶了。


  “我有一個朋友……”


  這朋友不會是你自己吧?


  不過他沒那麽白癡,所以沒有插嘴。


  他望向鬱子。


  流露出鼓勵的眼神。


  ……


  晚間十一點。


  清月家玄關後的大門被打開。


  “我回來了。”


  結生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為了省錢,他從歌舞町那邊回來時沒有乘坐電車,而是一路狂奔跑回來的。


  不得不說,深夜的東京是真冷啊。


  “老哥?”


  穿著天藍色睡衣,綁著高馬尾的清月今朝奈從房間裏跑出來。


  “取材嗎?”


  今朝奈知道他在靠寫小說賺生活費的事情。


  “嗯。”


  “有收獲嗎?”


  “大豐收!”結生故意笑得賤兮兮的,“不僅沒有花一分錢出去,我還差點賺了錢!”


  “又是跑回來的嗎?”


  今朝奈盯了他好一陣,冷不丁地說道。


  “是。”


  “老哥你的身體就不能休息一下嗎?”她過來拉住結生的手,心疼地說道。


  “不能。”


  結生敲了敲今朝奈的額頭。


  他幾乎不坐電車和其他交通工具。


  因為要花錢。


  清月家很窮。


  他穿越過來的時候,清月家的大人早死了,兩兄妹一直靠吃豆芽菜度日,很少添置新衣服。


  親戚們的援助逐年減少,他們說原主清月結生既然成年了,就好好擔負起“成年男人”的責任,自己賺錢養家。


  沒什麽好抱怨的。


  連大學校門都還沒來得及看一眼的清月結生,直接走上了打工賺錢的道路——實際是在為係統打工。


  妹妹清月今朝奈就讀於東京的花峰高等學校,學費不算高,但每年下來,仍是一筆相當巨大的開銷。


  馬上就要進入冬季了,新冬裝的購置也得提上日程了,穿越過來這麽久連件新衣服都買不起,說出去真是丟人。


  畢業那年他原本有機會考一考大學,但經過認真權衡,他放棄了。


  清月家可沒錢供養兩名大學生。


  教材費,私塾輔導費,未來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雜七雜八的費用加起來同樣是一個巨大的開銷。


  他有外掛。


  上一世是國內頂尖高校的高材生。


  他不相信,自己堂堂穿越者,非得靠著日本大學的文憑才可以改變命運!


  他不是讀書無用論的支持者。


  所以他堅持讓今朝奈念書。


  他自己是國內大學正兒八經的高材生,大學四年獎學金沒落下過一次,大四那年拚了命弄到一回國獎。


  不說比得過真正的學霸大佬,起碼也算是一枚小學霸了,在這島國占個山頭沒什麽問題吧?


  怎麽著,穿越到這現代日本的世界,他在國內學到的大學知識就不管用了?

  在那麽多高校競賽裏學會的本事就此消失了不成?

  沒那樣的道理!


  清月家現在的客觀事實就是供不起兩名大學生,讓今朝奈繼續念書考大學是目前的最優解。


  以後翻身賺錢了,他確實可以考慮讀一讀。


  至於現在,還是算了吧。


  “老哥你吃飯了嗎?”今朝奈問。


  “沒有。”


  結生可舍不得在外麵吃。


  “老哥我給你熱吧,冰箱裏有飯團。”


  今朝奈踩著腳丫子把大門關上,然後跑進廚房忙活去了。


  “別,我自己來弄。”


  結生趕忙進去製止她。


  “你都高三了,哪裏有時間做這些事情?”他搶過今朝奈手裏的飯團,“反正花不了多少時間,我自己熱一熱就能吃。”


  “既然反正花不了多少時間,那我給老哥你弄不行嗎?”今朝奈仍舊不死心。


  “不行!”


  結生充分發揮著“父兄”的威嚴。


  清月家就剩倆活人,沒了爹媽,他就是最大。


  “哪有讓應考生做雜務的道理。”


  日本高考的難度不比國內低。


  雖然在如今播出的各大動畫裏男女主人公都是悠悠哉哉地讀書,但實際上,真正想考大學的日本高中生,是沒有時間參與那些課餘活動的。


  和國內高三應考生一樣,早起晚睡,厚厚的複習資料擺滿書桌,見縫插針用便利簽記憶單詞。


  而且,還多了一道步驟。


  去書店搜羅自己想考的大學的考試大綱。


  事實上,日本基本沒有全國統一的高考,都是各個大學自主命題,獨立招生。


  外文部科學省屬下有一個叫大學考試中心的機構,每年都會組織一次中心考試,這玩意兒,又被稱作聯考。


  也被日本的高中生們戲稱為“砍腳”。


  從聯考中走出來沒被砍腳的學生,才有資格繼續參加自己報考的那所大學的考試。


  不同大學針對兩次考試所占分值的比例有所不同,但無一例外,連聯考都無法突破的家夥,自然沒資格參加後續的大學招考。


  在這種情況下,今朝奈想做雜務?

  爬!

  有多遠爬多遠!


  國內的高三生們,都是被父母供著,充分保證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基礎條件,以免外界紛雜的環境幹擾到自家孩子。


  要是有哪家鄰居敢在那種時候敲鑼打鼓影響別家孩子學習,那提刀上門就是無可避免的了。


  結生現在的心情雖然還沒到那種程度,但估計也快了。


  這妹妹來的是便宜,可他身為長兄的心情卻是做不得假。


  體貼懂事,乖巧可愛,從不蠻橫,自己指東,她絕不會往西。


  當年二胎政策開放後,他求著父母生二胎,愣是不生,說養一個就夠了還養,非得累死他們。


  獨生子女的寂寞誰能懂?


  現在穿越了,有了個妹妹,說什麽他也得把這妹妹養好!

  ……


  催促著今朝奈快點回屋學習,結生隨便吃了幾個飯團就當做晚飯,接著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張床鋪,一個書桌,書桌上擺著原主父母用的筆記本電腦。


  這就是清月結生房間的全部了。


  利落地坐到椅子上,結生打開電腦,順便活動起手指關節。


  關節之間,碰撞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今天的取材相當順利,不僅白嫖了故事,還白蹭了一杯果汁,臨走前,鬱子眼淚汪汪,抓著他的衣角問還來不來。


  結生回答當然會來。


  本來以結生視錢如命的個性,歌舞町這種銷金窟他是絕對不會再去的,但人家鬱子好歹請了自己飲料,還不收他錢,他自然說不出那樣絕情的話來,他又不是什麽鐵石心腸,非要故作清高的正人君子。


  要是他有錢,他肯定天天往歌舞町鑽。


  可惜他是個窮鬼。


  他打開word文檔,調整好呼吸,腦中的思緒開始發散。


  十秒後,發散結束,他恍惚的視線驟然集中到電腦屏幕裏。


  取材的數量雖然仍舊不夠,要想完成這回的稿子,他至少還得往歌舞町跑三次。


  這也是他沒有直接拒絕鬱子的另外一個原因。


  鬱子,還沒有被他榨幹。


  他也許可以通過鬱子白嫖更多的故事。


  結生在鍵盤上連續敲擊。


  “《藝妓回憶錄》。”


  他默念著自己敲下的書名。


  這段書名,是他在聽完鬱子的故事後猛然迸發出來的。


  鬱子隻提供了一個故事。


  他後麵還需要繼續取材。


  所以這本書被他確定為各個小故事的集合,《藝伎回憶錄》是大標題。


  “第一章,一本死去妓女的日記。”


  鬱子提供的故事很詳實,結生幾乎沒多做思考,就開始按照當時的陳述輸入進電腦裏。


  一邊寫,他也一邊進行著藝術加工。


  “我不記得我是什麽時候來到東京的,總之,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和男人們廝混在一起了。”


  “男人們請我喝酒,我喝酒;男人們請我抽煙,我抽煙,但我萬萬沒想到,在我生日那天,一個男人跑過來找我,他對我土下座,還哭著問我,能陪他一起去死嗎?”


  “我笑了……”


  鬱子有一個朋友。


  同樣在風俗店工作。


  後來,那個朋友死了。


  鬱子找到了她的日記。


  從那裏麵,鬱子知道了她的朋友為什麽會突然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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